刀不语(精校)第119部分在线阅读
唐锦年吹了个口哨:“看来望北关已经出事了。”
饶霜拨弄着发梢,秀眉微蹙:“我们离开那日望北关还好好的,这人当时也在……难道此人是北羌安插在望北关的谍子?”
“这说法不对。”雪沏茗摇了摇头,“如果这人是北羌谍子,那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这般凄惨模样?难道北羌打输了不成——百万大军打不下来一个望北关?反正我不信。”
雪沏茗侧头看了看唐锦年,却发现唐锦年正盯着地上的人的脸发愣。
“你魔怔了?”雪沏茗推了推唐锦年。
“不是……”唐锦年微微摇头,指了指这人腰间的双刀,“我想……我记得他是谁了。”
……
唐锦年把之前如何遇见叶北枳的事娓娓道来,与众人说了个明白。
“你是说……他是个镖师?”饶霜盯着方定武端详了半天,试探着问道。
“以我遇上叶哑巴那日的情况来看,想来是没错的。”唐锦年点了点头。
饶霜咬了咬嘴唇,目光有些复杂,只听她说道:“被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我好像也对他有印象。”
“你也见过他?”唐锦年张了张嘴巴。
“嗯……”饶霜点了点头,“……在眉州。”
唐锦年恍然大悟:“那就没错了——当时他和叶哑巴正是押镖去往眉州的。”
“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不过……叶哑巴他还活着?”雪沏茗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表情却也没看出有多惊讶,他戏谑地笑了笑,“我还以为他已经被抓了就等秋后问斩了呢。”
此时方定武已经被喂着喝了些水,被雪沏茗背在背上赶路。
“他会被抓?”唐锦年挥了挥扇子,“他那不说话只动手的性子,谁敢抓他?”
“不过我也纳闷儿……”唐锦年摸着下巴,“你说他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去鬼见愁分舵杀人?还闹得这么大……以他的性格应该是做不出来这种事的吧?”
雪娘抬起头看向雪沏茗,瞪着漂亮的大眼睛问道:“是不是那个背刀的唔——”
不等雪娘说完,雪沏茗连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饶霜斜着眼看了看雪沏茗,似笑非笑。
“嘿……嘿嘿……”雪沏茗干笑了两声,“说不定是哪个不长眼的招惹了他……也说不定呵?”
“总不可能整个分舵都招惹了他吧……”唐锦年还在兀自想着这个问题。
饶霜脸上挂着淡淡笑容,她突然插话道:“虽然不认识你们口中的那个叶哑巴,但想来应该就是我在酒楼见到过的那人,当时他与这名镖师就坐在一起,依我看嘛……他似乎也不像是弑杀之人,想必他做出屠尽分舵这种事也是有什么其他原因的。”说罢,饶霜还瞥了雪沏茗一眼,风情万种。
雪沏茗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这女人知道些什么。
还好唐锦年解除了他的尴尬,只见唐锦年把方定武接过来背到了自己背上,说道:“过都过去了就别说,加快脚程先到凉州府找个郎中,把这人给救活问上一问,就什么都清楚了。”
唐锦年走出去一段距离,突然回头看去,只见雪沏茗却还站在原地,回头看着来时的方向,天边残阳似血,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饶霜朱唇微启,想说什么却被唐锦年抬手打断了,“没事,我们先走。”说罢,转身往前走去。
小雪娘站在雪沏茗的身边,她看了看雪沏茗望着的方向,又看了看身边这个高大的男子,用糯糯的声音说道:“雪沏茗……你不开心?”
“呵呵……”雪沏茗双眼笑成了两个月牙,他摸了摸雪娘的脑袋,“没有的事……你要叫我师傅。”
雪娘使劲甩了甩头,把男子的手甩了下去,她瘪了瘪嘴:“——不叫。”
雪沏茗笑了笑,不以为意。他从腰间解下葫芦,摇了摇,里面空荡荡的,原来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喝完了。雪沏茗低头看了看雪娘,把手伸过去:“你那儿还有酒么?”
雪娘看了看他,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小壶:“我也不多了……就这么点儿了。”
雪沏茗接过来摇了摇,果然只剩一丁点儿了,估计也就一口的量。他打开盖子,把鼻子伸到壶口闻了闻,熟悉的酒香直达脑门。
“哗——”酒被尽数撒在了地上,浸入了土里。
雪沏茗仰头接住了壶口残留的最后一滴酒,舔了舔嘴唇,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齐老哥,走好。”
第一百七十章
也敢言谋
望北关屠城后的第二日。
蛮虎营营首韦朵受罚自戳一目这件事,似乎并没有在望月罴所带领的先锋师中引起太大的波澜,似乎人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应当之事——身为北羌军第一猛将手下的兵,自然是要非同寻常的。
这日起来不久,望月罴就收到了来自大帅的信报,是大帅帐下一名亲兵送来的。
信上说镇北、戍北两关皆已被其余两路兵马攻克,大帅命望月罴即刻发兵西进,两日后于雁迟关外十里处三军合兵,包围雁迟关,待打下雁迟关后再做长久计议。
“都不慢啊……嘿嘿……”望月罴扯着嘴角笑了笑,把信报随手塞进了怀里,他摸了摸下巴思忖道,“我们全是骑军,两日时间绰绰有余了,走之前……给闰朝人留个见面礼吧?”
……
两日后,闰朝大军兵分三路,分别抵达了望北,镇北,戍北三关。
应谷通派了手下两名偏将分别率领一支兵马去了镇北关和戍北关,而望北关则因为是最靠近边关的一座城,也是北羌最有可能派重兵驻守的地方,所以应谷通与戚宗弼二人亲自领了一支兵马来了望北关。
当在前方侦查的斥候来报,望北关城外并未发现有大军驻守的痕迹的时候,戚宗弼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没有大军驻守?”应谷通也觉得不对了,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盯住了那名斥候,“这话什么意思?”
“准确的说……”斥候咬了咬牙,“准确的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应谷通眯着眼死死盯着这名斥候,直到把斥候看得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应谷通才转回头去,他捋着已经有些灰白的胡髯:“这是……难道北羌撤军了?”
“不应该。”戚宗弼在后面的马车里把一切都听了个清楚,此时他撩开车帘走了出来,对应谷通摇头说道,“北羌本性贪婪,这么多年来一直对边境虎视眈眈,从每年都会来骚扰边关便能看出一二,这次好不容易拿下望北关……他们没理由放弃到嘴的肥肉。”
“正是如此,”应谷通点了点头,对戚宗弼问道,“可这个情况……戚大人有何高见?”
“继续前进吧。”戚宗弼脸色有些阴沉,心中那股不祥地预感愈发强烈了,“……得去亲眼看了才知道。”
“我也是这个意思。”应谷通附和道,他转头吩咐道,“传令下去——把所有斥候全数派出,谨防埋伏,加快速度赶往望北关!”
半日后,这支足有十万人的大军终于抵达了望北关城外。这么多人铺开在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漫天遍野黑压压的一片。
但此时全军皆尽沉默,整个戈壁上只有呼呼刮过的风嚎,声如鬼哭。
大军从中间分开,让出了一条路来。戚宗弼和应谷通策马来到了大军最前方。
戚宗弼瞳孔缩得仿佛只剩针尖大小,双唇剧烈地抖动着。
斥候说的没错,这里确实没有北羌军马驻守的影子,但是有一点错了……这里根本就是连一个活人都没有。
望北关城门外,无数的尸体被堆成了一座山,这座山几乎达到了城门的两倍高度。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恶臭,直令人作呕。
城墙上用鲜血书写着一排字,这些字已经干涸成了红褐色,此时在戚宗弼看来却是那么的刺眼。
——闰犬智穷,也敢言谋?徒增笑耳!
“这……这这……”应谷通指着城墙,手指发颤,他的声音战栗着,“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的……”
戚宗弼双拳捏得死死地,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句话,像是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
“为什么啊!”应谷通突然一把抓住了戚宗弼的领子,冲着他咆哮着,“你说的明明不是这样的啊!你说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戚宗弼本就是文人,被身材魁梧的应谷通揪住,身子在他手里左右乱晃,目光却还是落在城墙上一语不发。
二人身后的士兵们也皆尽双目赤红,他们并不知道望北关是作为诱饵而必须牺牲掉的,他们只知道自己奉命前来支援边关,但现在看来……似乎是来晚了,这才导致了眼前的惨剧。
“噗通。”戚宗弼被应谷通一把推倒在地上,应谷通指着戚宗弼,咬牙说道:“戚宗弼……你完了,你完了……你自己完了不说你还想害死我!你这——你这奸佞!我当初怎么就会听信了你的鬼话!我,我……我要去禀报圣上——”
“闭嘴——!”戚宗弼突然转过头,站起来对应谷通厉声喝道,“应谷通——你枉为三军元帅!我还道你一生领兵自有独到之处,没想到你也只是个草包!”
应谷通瞪大了眼睛:“奸佞!你敢骂我!来人!把他给我——”
“锵——”
应谷通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把剑架在了脖子上,剑的另一端被戚宗弼握在手上。
“贼子敢尔?!”
“放开元帅!”
“戚宗弼你想造反?!”
“全都给我退下!”应谷通身边的亲兵见势不对就要上来救人,千钧一发之际,只见戚宗弼从怀中掏出一金光闪闪之物,高举过顶,大喝一声——
“圣上御赐金令在此——谁敢放肆!”
全场皆静。
“咕咚——”应谷通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双眼鼓得像是一只金鱼,“御,御赐金令……怎么可能?”
“为何不可能?”戚宗弼把剑从应谷通脖子上拿了下来,有些笨拙地重新插回鞘中,他冷眼看着应谷通,道:“应元帅,此次出征,虽说你居元帅之职,但三军的话语权却是在我的手上……现在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