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簿·星海(精校)第1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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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远点点头,终于开口:“慢走。”
  “哈哈,好走不送!”白想挥了挥手,跟抢了小朋友棒棒糖一样得意洋洋地说。
  米歇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礼数周全地向众人告别,然后才走出去。转过身后,他平静温和的表情的瞬间变得狰狞!
  这栋小楼是在一座高楼的顶上,高楼侧面有一条歪歪扭扭地楼梯悬挂在空中,楼梯一边是直上直下的墙壁,另一边是数百米高的空中。米歇尔顺着楼梯走下去,高空的风吹的他的头发凌乱飞舞,略有些宽的衣袖在风中呼呼作响,这个角度看来,竟与平时普通又好说话的模样大相径庭。若是米亚第一眼看到他的是这个样子,恐怕会立刻逃得远远地,绝不会与他说上一句话。
  在小楼的一百二十层,有一座窄窄的天桥通往旁边的另一座高楼。当米歇尔踏上天桥的时候,身边已经出现了几个精光内敛的壮年男人。
  紧随在米歇尔身边的一个男人眯缝眼、大鼻梁,一扬眉一抬手都给人一种十分精明的感觉。他扫了一眼米歇尔难看的脸色,用肯定的语气问道:“……没成功?”
  “被白老贼给搅了!”米歇尔咬牙切齿地说:“他认出了我的身份,不管我说什么,都被他糊弄过去了。也不知道那一位许了他什么好处,这么冲锋陷阵的,哈巴狗都没他这么殷勤!”
  “会不会是那位已经投了呼啸,所以白老贼才要阻止他跟我们接触?”眯缝眼推测道。
  米歇尔回想了一下,摇摇头道:“不可能。从那老贼的表现来看,主从关系颠倒过来还差不多。”
  “这就麻烦了。”眯缝眼皱了皱眉,道:“手下人看到你在路上留的信息才找了我过来,但口信里说的不清不楚的,具体的情况我还不了解——确定那位容远是冰棺中人?”
  “他没有亲口证实过,但是——”米歇尔的脸色变得凝重,道:“如果连他都不是,那天底下就没有人有资格进冰棺了。”
  “真有这么强?”眯缝眼怀疑道,“我听说他一招打败了斯诺,但是个人的武力再强,论危害也比不上当初的瘟神吧?”
  想起当初矿道深处的一幕,米歇尔的心脏不由自主地抽紧,道:“你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如果你也看到了那一幕,你就该知道,不管你现在把他想象的有多么厉害,真实的情况都远远超出了你我能够理解的极限。”
  眯缝眼思考了一会儿,道:“好吧,虽然还是不太理解,但我相信你的判断。所以……如果他真的结盟呼啸,成为霸军的敌人,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对付他?”
  米歇尔停下来,转身盯着眯缝眼,务必认真地道:“我的建议是……永远!永远!不要和他为敌!”
  “如果他一定要和我们为敌呢?”眯缝眼问。
  米歇尔思考良久,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却始终没有说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第21章
  白想对着米歇尔耀武扬威一番,把他逼走之后,自己也终于离开了。随即乌尔维斯就向容远告别,或许是他觉得容远这里的水太深,不愿意趟入其中,独自一人背上行李去找女儿了。
  知火见了刚才刀光剑影的一幕之后,倒是更加坚定了要紧随容远的决心,还专门挑了一间最靠近容远的房间,幻想着什么时候能趁夜来一场偶遇就好了。她还偷偷瞪了一眼米亚,自觉这个女孩就是她最大的敌人,盼望着她什么时候能被那位始终不见踪影的爷爷接走就好了。
  正好米亚也想着同一件事。她想着自己已经到了中心城,如果爷爷也来了,想要在这么大的城市里找到她也不容易,万一为了找她闯到不该去的地方、招惹上厉害人物那就糟了。因此米亚偷偷看了白乐好几回,希望能借助他的渠道放出消息,让米东到这里来找她,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而白乐,被父亲打包送给敌人使唤的怒火正在内心熊熊燃烧,他不敢去惹容远,就把目光转向了其他几个人,一会儿让他们把房间打扫一遍,一会儿让他们把家具抬出来洗洗晒晒,一会儿又让他们把家具搬来搬去地换位置,把米亚等人差使得团团转。白乐有权有势,有个那么厉害的老子罩着,加上这又是他的房子,就连总是嬉皮笑脸的奥科托也不敢对他的命令真的说不。没一会儿,几人全都大汗淋漓,知火更是一脸一身的土,频频把哀怨的眼神投向容远,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在白乐开始叮铃哐啷地折腾的时候,乔飞就极有眼色的搬了一把椅子和一张小桌子放在院子里,还新泡了一壶茶。此时容远就坐在那张椅子上,单手托腮闭目养神,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白乐也频频看向容远。他做这些事本来就不是为了布置房子,而是为了挑衅容远。结果容远却没有半点反应,他就好像在唱独角戏一样。白乐越想越火大,于是他头脑一热,就跑去质问容远了。
  “你问我为什么不给他们出头?”容远惊讶地看他一眼,想了一会儿,才道:“换了是你,看见一个小婴儿抢了另一个婴儿的奶嘴,你会冲上去给他一巴掌,然后帮后者把奶嘴抢回来吗?”
  “哈哈哈哈,当然不会了!这不是有病吗?”白乐大笑道。
  “所以,我也不会。”
  容远说完后,重新闭上眼睛。白乐回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怒道:“靠!”他捏紧拳头挥了两下,终归不敢真的打下去,一转头又跑去折腾米亚他们了。
  如此忙忙乱乱大半天,在白乐的瞎指挥下,小楼里不但没有变的干净整洁,看上去反而更凌乱了。看着几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白乐气消了大半,又想去找容远了。结果一回头,发现椅子上已经没了人,桌上空留一杯凉了的茶水。
  “他去哪儿了?”白乐抓住奥科托问道。
  “不知道。”奥科托擦了把头上的汗,左右看了看,道:“咦?乔飞也不见了。”
  众人这才发现乔飞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离开了。不怪他们之前没看到,实在是墙角的凳子都比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子更有存在感。从乔飞之前的行为来看,不难想象他是发现容远离开后,没有惊动其他人,自己悄悄地跟了上去。
  白乐发现近百年没见,自己从来没有承认过的、容远的“头号狗腿”的身份居然已经易主了,真是又欣慰又心酸,愣了半晌,才骂了一句:“擦!”
  ※※※
  中心城的最底层,是被人们称为“黑市”的所在。
  叫做黑市,不是因为它是法律管辖之外的秘密交易,而是因为,这里真的很黑。
  即使中心城的顶层装着许多堪比太阳的析光板,其散发的光芒在经过层层折射以后,依然有不能抵达的所在。哪怕是正午最亮的时候,最底层也只有一点微弱的光,勉强达到走路不会撞墙的程度罢了,大多数时候,都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但这里,也是人们最喜欢交易的地方。
  因为中心城特殊的城市构造和那些随心所欲建立的交通体系,使得这里的路线极为错综复杂,即使是生活了一辈子的老鸟都有可能迷路。有时候,可能只是要到达十几米外的另一栋楼上,却要绕上大半天的路才能走过去。在这种情况下,人们想要逛个街买点生活日用品什么的,自然是极为不便。
  但有一种路线是所有人都不会迷路的,那就是上和下。
  黑市应需而生。
  为了方便到达黑市,几乎所有的高楼外面都悬挂着数量不等、长短各异的绳索,有的楼层太高,需要十几段绳索接力才能顺利地上下。为此,常年生活在中心城的居民几乎人人都是滑索速降和徒手攀大楼的高手。
  乔飞此时就跟在容远身后,走在黑市的街道中间。
  他跟着容远,穿过几座天桥,借助几栋大楼外的悬梯,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下到了最底层。虽然这是乔飞第一次到这座城市,但他相信就算是城里最熟悉路线的人也不可能比容远更快。同时,他还觉得,如果不是自己跟在后面,容远单独一个人的话其实还可以更快。
  乔飞没有问容远到黑市来做什么,也没有问为什么他会这么熟悉城内的路线,只是安静地跟在容远身后,像是一个沉默的影子。
  此时按照这个星球的时间,应该已经到了傍晚,黑市也是名副其实地一片黑暗,只有街道两侧的小摊子上悬挂的灯笼发出并不明亮的光,吝啬地照亮了一小片路面。摊主自己多半也都坐在黑暗中,低着头,缩着手,乍然看去,好像一尊尊雕像或者尸体。
  这里没有吆喝,也没有讨价还价的声音,街道上行走的人很多,但都如那些摊主一样,沉默得像会行走的尸体。偶尔看中什么东西,就蹲下来和摊主低声细语几句,有的甚至不会说话,只是快速地打几个手势,达成共识以后就交易完成,如果交易没有成功也不会纠缠,而是安静迅速地离开。
  乔飞想起巴巴鲁在跟他们介绍中心城的时候说过的话——城里自然是有那种大型而正规的商场和各种铺子的,那些都在几大势力的庇护下,等闲不会有人生事。那里有狱星最好最全的商品,自然价格也是不菲。一般人如果手头不宽裕却想买价值比较高的东西,就会到黑市来找找看;或者有人想要出售什么东西,也会在黑市随便找个地方,摆个小摊子,静等客户上门。
  黑市的人很多都是以物易物,买到假货的几率相当高,有时一不留神,被捅上一刀然后抢走全部身家财产的事例也并不少见。因此为了防止被人看出深浅然后趁机抢上一票,这里所有的人都会将自己的真实面目隐藏在黑暗中。
  但容远并没有这么做,乔飞自然也没有。他能感觉,在那安静的黑暗中,有多少不怀好意的眼神在他们身上打转。
  不过,在这种地方暴露真实相貌的人不是傻瓜菜鸟就是超级强者,在没有摸清楚他们两人的实力之前,也并没有哪只黑暗中的老鼠会贸然出手袭击。
  “你今年多大了?”容远忽然问道。
  乔飞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句话是对他说的,他回答说:“十六。”
  “是在狱星出生的吗?”容远问。
  “是。”
  “父母呢?”
  “我没有父亲。”乔飞说:“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容远没有问他是怎么长大的,他对少年的过去不感兴趣,看得出来,乔飞自己也并没有把过去放在心上,不管是苦是痛,那都是已经发生过且无可更改的事了。他们看重的是现在,着眼的是未来。
  “米亚跟着我,是因为她不敢相信其他人,知火是想要更好的生活,奥科托想要找机会获取更大的利益,米歇尔想要试探我的深浅,乌尔维斯想要到这里找他的女儿。”容远说道。
  听到容远对每个人的心思都洞若观火,乔飞神色没有丝毫变化,静静听着。
  “每个人跟着我都有自己的目的,你呢?你想要什么?”他听到容远这么问。
  “想变强。”乔飞不假思索地说。
  “变强做什么呢?”
  乔飞茫然:“一定要做什么吗?”
  听他这么说,容远便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些天里,容远所有接触过的人当中,乔飞是跟他交流最少的人,也是最特别的一个人。
  到狱星的人,无论是刚来不久的,还是已经在这里生活多年的,无论是像黑风、乌尔维斯等内心还存在一丝温情和道德的,还是想基贝兄弟一样残忍到失去人性的,无论是像知火一样用尽所有筹码去博取更好的生活的,还是像奥科托一样游戏一般对待人生的,无论他们表面有多少巨大的不同,但有一样东西一定是相同的。
  那就是绝望。
  对未来,对自己的人生已经失去了一切的希望,痛苦到麻木地生存着,也许已经麻木到他们本人都已经无法察觉,但那种绝望感始终笼罩在他们身上,让他们怯懦,也让他们疯狂,因此便比正常世界的人们显得更加极端。
  或许是因为他们曾经身在天堂,所以在坠入地狱的时候,才会更迅速地堕落。
  话说回来,在经历过这种落差以后还能没心没肺继续保持乐观的,可能只有那种脑容量小到需要定期将过去的记忆清除缓存的超级笨蛋才能做到了。从这点来说,白乐的天赋真可以称为得天独厚。
  但乔飞是不一样的。
  他的眼中有希望。
  只要今天比昨天好一点,明天又能比今天好一点,他就始终是平静而满足的。
  对其他人而言,活着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煎熬,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忍受这种人生,只是不愿意就这么去死罢了。但对乔飞而言,只要能活着,就是一件高兴的事,他的内心并没有那么多的怨愤。
  在此之前,容远只见过一个和他相似的人——就是那个叫叶子的男孩。
  虽然对叶子只是惊鸿一瞥般的相遇,但容远从那个男孩身上能看到很多和乔飞相同的特质,比如坚韧,比如执着,比如对生存的无限渴望,和对自己本身无所谓的态度。他们就像未经打磨的无色钻石,看着并不起眼,但纯粹至极,也坚硬至极。
  这或许是只有在真正的狱星人身上才能看到的一种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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