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南洋1784(校对)第569部分在线阅读

黄老四略微诧异了那么一下，螺旋桨的研究一直都是小弟飞驰公司负责的，现在怎么会交到南洋大学手里去？不过随即他就以为是飞驰公司有更重要的任务。
“螺旋桨叶面形成了如同蜂窝般的穿孔和半穿孔，疑为海水腐蚀所致？”黄老四看到的报告中描述的现象应该是气蚀，但在这个时代，没几个人知道什么是气蚀，只能想当然的认为是海水腐蚀所致。
“没错！让霍去病号在临近威海卫时抛锚的最大原因就是这个，陛下已经将这两个技术难题交给了小弟，小弟准备从螺旋桨的材质和海水腐蚀速度与强度两个方面入手，只不过目前还缺少相关的研究技术支持，所以想来看看兄长这边有没有什么好的人才推荐？”
短暂的沉默过过后，黄老四问出了黄为翼这两年来一直不愿意提起的话题。
“你和温同光之间，就没有半天缓和的余地了吗？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东敏伯温雍保为人持重，只要我出面，他还是要卖几分面子的。”
黄老四口中的温同光就是指黄为翼以前的好同学、好哥们、好伙伴同光伯温若愚。
东敏伯温雍保则是温若愚的父亲，不过这些年，黄为翼和温雍保因为技术线路以及其他问题，已经分道扬镳了。
两人也为了专利和飞驰蒸汽机公司的股份对簿公堂过，最后黄为翼虽然顺利将温若愚赶出了飞驰蒸汽机公司，但两人的合作与友情就此荡然无存，去年温雍保甚至专门正式在叶明帝国最专业的科学杂志义信科学报上，刊登了两人恩断义绝的广告。
而温若愚在被赶出飞驰蒸汽机公司后，就创立了同光蒸汽机公司，此后两跟人继续为了专利上的事闹过矛盾，直到皇帝出面，用飞驰蒸汽机公司第二大股东的身份买下了二人所有的专利，然后免费向全帝国公开之后，两人的争端才告一段落。
在此之后，黄为翼掌控飞驰蒸汽机公司专攻船用蒸汽机和螺旋桨技术，温若愚的同光蒸汽机公司则专注蒸汽机车方面的研究，而在舰船技术上，他和复兴大学合作，开始研究起了目前正在全世界流行的蒸汽明轮技术。
黄为翼缓缓摇了摇头，“没可能的，我们之间已经没机会再合作了，若愚做事太决绝了，我处处想着留一线，日后也好面对，但他已经把最后的路都斩断，现在就算他同意，我也绝不会同意的。”
听到黄为翼的话，黄老四是沉默，叶菲却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四哥、阿翼，其实有句话我早就想说了，以你们两兄弟如此迟钝的政治嗅觉，咱们黄家是怎么坐到叶明最大勋贵家族之一这位置上的？
但凡我大哥稍微狠心点，都不用当洪武大帝那样的狠人，只要他不是这种千古罕见的宽容之君，以咱们家陆海军都有亲近，工矿田产遍布的模样，估计也就只能有个丽江武靖王（付友德）那样的结局了。”
这话可不轻，加上叶菲嫁到黄家之后，一直以一个不说多话贤内助面目出现的，是以皇家两兄弟都直接惊呆了，叶菲也是豁出去了，今天难得痛快的说一次，她决定好好吐槽个痛快。
“那温若愚看着痴肥，名字中也带着愚字，但他可真的一点都不愚！他在商业上和科学目光上或许不如阿翼你，但在政治上就要比你敏锐的多。
他为什么去年会在义信科学报上发那么决绝的广告？为什么会选择蒸汽明轮为主要突破方向？要知道在这之前，他跟阿翼你的主要争端是蒸汽机上的，而并不是在轮船技术。
最后，我兄长为什么要出面买下飞驰蒸汽机公司的所有蒸汽机专利再把它公开，阿翼你与四哥真的知道吗？”
一串连珠炮的发问直接把两人都给问懵了，黄老四楞了半晌，不过他这人最大的好处，就是自己不懂的，一定可以做到唾面自干、不耻下问，于是黄老四紧接着就把茶碗双手捧起递给了叶菲，。
“弟妹，我兄弟两都是大老粗，你好好给为兄讲讲，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叶菲也毫不客气的接过来大大喝了一口，大明第一武勋金门郡公亲自奉茶，那一般人可是享受不到的。
“温若愚为什么要发那份决裂广告？那是因为他得到了复兴公司的注资，他的同光公司终于可以大显身手了。
而他为什么又能得到复兴公司的注资？要知道复兴公司可是有自己的蒸汽机公司的，而他为什么要在得到注资的第二天就发这封决裂广告？
这是因为，复兴公司的那笔注资，完全不是商业行为，而是我兄长复兴大帝让复兴公司出的！”
黄老四和黄为翼都紧张起来了，我们的这位复兴皇帝陛下确实是千古少将的仁君，他不在乎你生活奢靡，只要你用的是自己钱，来路也正，他甚至不太在乎下面的臣子拉帮结派，只要你拉帮结派不是为了篡位，立国以来也从未杀过一个功臣，但也一切都是建立在你遵纪守法基础上的。
不过遵纪守法这个玩意，那就范围有点大了，他黄老四犯没犯什么大错？那是肯定没有的，但小方面呢？广安的煤铁矿场有没有为了节省成本对矿工保护不到位以致损伤人命？黄为翼的蒸汽机公司有没有在打击竞争对手的时候使用某些灰色手段？
绝对不可能说没有，也根本禁不住锦衣卫北镇抚司听风处的调查，难道皇帝因为这些小方面恶了黄家？要通过扶持温若愚给他们一些教训？
第842章
皇帝的心思
看着黄家两兄弟满头冷汗的表情，叶菲在心里都差点笑出声了，一股智商上的优越感陡然升起。
“四哥不必焦虑，陛下没有恶了黄家的意思，也不是要针对黄家，陛下的意思，其实是要促进产业的发展。
我大明以前，排的上号的也就是我们的飞驰和复兴公司的蒸汽机研究社，专利也都被这两家垄断，特别是我们飞驰，几乎处于一家独大的位置。
这对于整个行业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没有竞争也就没有动力，这些年蒸汽机研究一直进展缓慢，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所以我这位陛下兄长，才会利用你和温若愚的矛盾拆了飞驰公司，并且把专利对全帝国开放！”
“为了竞争？”黄为翼还是不太懂，“你的意思是，温若愚就是觉察到了陛下要拆分飞驰公司的念头，才会如此决绝？
菲儿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温若愚确实在前年就好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一样，平日他可以忍受的小争执，最后都会被他放大为全面的技术争端，我还他以为他是因为不满从属地位而心理失衡，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
可是...，陛下为何要这么做？完全可以有其他方法的啊！这么做对于陛下自身，也没有什么好处啊！光是收购蒸汽机专利，陛下就付出了六十万银元。”
叶菲没好气的撇了黄为翼一眼，眼睛翻的都快只剩下白眼仁了。
“你以为我兄长复兴大帝陛下是个跟你一样的商人？你以为一个开国大帝的眼里只有钱吗？他就是要暴力把你和温若愚拆开，就是要你两有了仇怨，因为这样干起事来，才会因为要压倒对方而付出百般努力。
六十万银元虽然多，但对于激活整个帝国蒸汽机产业来说，这又算得了什么？兄长曾对我说过，百年之内，必将是是蒸汽机的世界，公开了最基础的专利，才能让更多人参与进来。”
黄老四闻言也点了点头，“公主说的没错，这就是真正的帝王心态，也非常符合陛下的性格，既然如此，为兄就豁出这张老脸去，一定要为飞驰公司网络到最顶尖的人才，咱们家可以亏损，但一定不能在蒸汽机上落于人后！”
黄为翼也同时深吸了一口气，满脸都是决然，“兄长放心，这一次我黄为翼就算不吃不喝，也要把这些技术难关突破！
我相信，螺旋桨技术一定是碾压蒸汽明轮技术的存在，虽然目前在制造工艺和设计结构上还有缺陷，但都是可以解决的，我更坚信，帝国的未来不在蒸汽机车，而在蒸汽船舶上。”
“公主，你是不是想说什么话？今日我们没有兄长，也没有什么金门郡公，咱们想说什么就畅所欲言。”
黄为翼说豪言壮语的时候，黄老四发现叶菲并没有多么激动，反而显得欲言又止，若是以前，他可能不会这么关注叶菲一介女流的意见，但在叶菲点醒他们两之后，黄老四仿佛从叶菲身上看到了一个小一号的叶开，他决定听听这个公主弟媳的意见。
“那小妹就斗胆问兄长一句，我们黄家这样砸锅卖铁也要研究蒸汽机究竟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赚钱吗？”叶菲有些不太礼貌的盯着黄老四。
“当然不是！”黄老四轻轻的摇了摇头，“若要赚钱，有我的金门公司和广安的煤铁厂就足够了。
我愿意全力支持阿翼的蒸汽机研究，那是因为我遍览史书后发现，历朝历代如我等这样的开国武勋，鲜有真正能与国同休者，就算前明中山武宁王那样的绝世名将，其后人虽然富贵，但也不过是笼中圈养的鸡兔而已，最后还屈膝鞑虏为世人所笑，而今安在哉？”
“所以兄长就想把蒸汽机当做黄家保持地位，激励子孙研究，进而名留青史的大好机会？”黄为翼插了一嘴问道。
“是啊！为兄年纪大了，又有痼疾，其实就算没病没痛，我们这样的也跟不上时代了，我大明现在将星云集，一个上尉都是从小骑马放枪苦读七八年的精悍勇士。
你二哥早早受了伤，五哥要在南洋经营产业奉养父母，你几个侄子又不成器，根本读不进去书，咱们黄家要保持如今的局面就只能靠你和蒸汽机了。”
提到这些，黄老四显得很萧索，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叶明军官的培养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体系，军校培养和勋臣之家养出来的精锐占了整个军队的三成还多，估计很难再出现黄老四这样从渔民一直打到陆军上将的人了，就是如今的黄老四，也渐渐在不断发展的武器和战术方面落了后。
“四哥，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话，小妹到有个至少能让黄家兴盛最少一百年的法子！”叶菲紧紧握了握拳头，她将已经被放下的茶碗又端起来灌了一大口。
“前些日子我进宫去了一趟，本来是想参见下兄长，谁知道兄长竟然不在，但我从王宁妃口中知道了一件正让兄长头疼的事，那就是义信大学因为偏居广安一隅，一直在谋划搬迁。
但四哥你是知道的，义信大学不能搬迁，兴都乃至广安没了义信大学，那就相当于没了魂，会严重削弱广安对国家的向心力。”
“陛下绝不会同意的！”黄老四也斩钉截铁的说道，“兴都当年是陛下带着我们血战平定的，在此之前已经脱离中原千年了。
富良江边血战阮惠的时候，陛下自己都亲自带兵冲锋，要是西山军悍将阮文雪那一刀准一点，事情那就不可想象了，此后在马江边，我们差点就中了阮惠的奸计，如果不是会安侯阿山拼死赶到报信，说不定输的就是我们，提议搬迁义信大学的人，其心可诛！”
“四哥说得对，前任上海知府刘凤诰真是昏了头了，光想着上海府缺少一个义信大学这样的高校，却没想过义信大学对于新三广的意义，难怪直接被扔到刘崇礼哥哥那去了。”叶菲点点头附和道。
“可是惩戒刘凤诰，换一个上海知府容易，但阻止义信大学不断处于弱势地位却很难，这些年义信大学生源质量不断走低是谁都能看见的事实，问题仍然没有得到解决啊！”
黄为翼砸吧嘴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他就是从义信大学毕业的，甚至他和温雍保当时那个小小的蒸汽机研究社，就是在义信大学的工业学院的实验室中起步的，对于母校的发展和未来，他也一直是非常关注的。
“所以我才会说，这有一个让我们黄家保持百年兴盛的机会，陈文纪那等西山降人目光短浅，他以为义信大学这些年走下坡路是因为生在兴都，完全就是一叶障目！
虽然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更大的原因是，义信大学的教授团队中，新三广人也就是原来的安南人占比太高了，更何况义信大学的山长范贵适完全就是个越人，他连安南汉人都不是，何以服众？
新三广回归国家不过十几年，不管是中原还是岭南的学子在心里，都是看不起安南人的，他们这样摆出一副教授大部分是安南人的样子，能吸引到最精英的学子那救就怪了！”
黄老四抬头看了一眼叶菲，这份指点江山的架势，还真跟叶大皇帝没多大区别。
“公主的意思，义信大学的问题不在于是在兴都或是上海，而是在于他们的自我封闭和过于本土化？”
“当然！义信大学的名称来自哪？来自我的老祖宗义信公，用他老人家命名的学校，是何等的荣耀！不是范贵适、陈文纪他们瞎整，就凭借义信这两个字，还少得了优秀学子？”叶菲算是把事情看明白了。
“那你想让为兄？”黄老四有些回过味来了，也猜到了叶菲想让他干什么了。
“兄长若能辞去陆军大都督府大都督和勋臣院首席院老的职位，然后向陛下请为义信大学山长，到任后清除义信大学中新三广人抱团的迹象，重塑义信大学之学风。
这样上解我皇兄之忧心，下则能为阿翼的事业助以长风之力，要知道义信大学工业学院的研究实力，是唯一能和复兴公司抗衡的。”
“恐怕不易吧？”黄老四摸了摸下巴，“我的金门矿业掌握了广安最大的精煤矿场，同时在钢铁、纺织等行业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要是我再去当了义信大学的山长，飞驰公司也把研究重心放到兴都，这在外人看来，广安岂不成了我黄家的地盘，就算陛下信任我，也不会允许的吧？”
黄老四想的还是挺远的，他现在头上顶着叶明第一武勋的光环，更在工业上领袖于广安，要是再当了义信大学的山长，以他的名头，本身就偏居于国的广安，恐怕比范贵适他们瞎搞更容易出现山头。
“我想陛下会答应的，因为小妹正要劝四哥将广安的精煤和纺织等产业全数卖出，只保留海防的金门钢铁厂，如此一来，咱们家在广安的产业就大大缩水，自然也就谈不上霸占一方了，四哥，以您现在的位置，高平等地的煤矿厂，可有些烫手啊！”
“弟妹观察的果然仔细！”黄老四终于称呼叶菲是弟妹而不是公主了，这个称呼的转变可是有深意的。
“就在月初，高平第二井又发生了矿难，十三人被埋，四十余人受伤，广安巡抚衙门更是第一次把条子递到我的案桌上了。”
说完，黄老四制止了不停对着叶菲使眼色的黄为翼，“其实为兄，早就想把广安的精煤矿场出手，我分身无术根本无法管理，下面的人这些年往我身上背了不少的血债，只要弟妹能为我卖掉矿场的资金找一个新的去处，为兄就听你的建议。”
叶菲知道这是黄老四在考验她的眼光，金门矿业在广安煤矿中处于领袖的地位，这些矿场的易手，成交金额绝对不小，至少是三四百万银元以上，要为这么大的一笔钱找到新的去处，那可是不太容易的，不过叶菲就有了腹案。
“兄长觉得麟儿如何？”麟儿是叶菲和黄为翼的独子，今年三岁，目前正在皇城公学中和一票叶家的表哥表弟表姐表妹们一起上学，虽然只有三岁，但已经能计算十以内的加减法了，非常聪明。
提到黄麟，就连黄老四的脸上都不经意间出现了喜爱的神色，作为一个从疍家渔民成长起来的叶明第一武勋，实际上黄老四内心深处还是有些自卑的，加上他的儿子黄邵、黄盛和黄老二的儿子黄昭，都是只喜欢舞刀弄枪不爱读书的，黄老四一直认为自己的家的基因中缺少文气。
而皇帝叶家就不一样了，皇帝十个儿子个个成绩优异，已经接近成年的皇子中，不管是被称为世之明君的定川郡王叶明启，还是年少老成、待人宽厚有圣仁君之风的皇储叶明兴，亦或者是被称为皇室天才的嘉南侯叶明阳，都是整个叶明帝国内少有的少年天才，所以当黄麟显露出某些天分之后，黄老四就极为喜爱这个孩子。
“麟儿聪明伶俐，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我们黄家的未来，一定是在这个孩子身上！”黄老四不吝夸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