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南洋1784(校对)第266部分在线阅读
无奈之下王囊仙等人只能选择退回山里,这时候在松桃刚镇压完石柳邓的勒保轻装南下,直接把王囊仙等人困死在了洞洒寨。
但这个时空那就不一样了,勒保没来时与义军周旋的龙家土司,已经在贞丰州外全军覆没。
李节耀手里虽然没有大炮,但有三十几杆复兴燧发线膛枪,可以压制着城墙上的清军鸟枪手,让他们不敢露头,没了鸟枪手的配合,光靠几门大炮威力就小了很多。
“玛德,这些家伙还真是不怕死啊!”韦四目看着从城墙上摔下来的一个仲人义军感叹道。
如果说有什么让李节耀这样的专业军人,和韦四目这样的悍匪觉得钦佩的话,那就是这些仲人不怕死的精神。
从昨天下午围困兴仁城开始,总共一万多的仲人最少付出了一千多人死伤的代价,但打到现在任然没有一个人退却!
这些人穿着粗布衣服,拿着劣质铁刀和粪叉就敢往攻城,前面的死了,后面的仿佛没看见一样,嚎叫着又往上爬,如果不是因为武器太差,这兴仁城早就被打破了。
韦四目看见过一个头发都有些白的老仲人在城墙下边哭边喊,韦四目开始还以为是在哭他战死的儿子呢!
结果找人一问才知道,他儿子正在城墙根下还没死,他是在哭喊自己儿子不要给他丢脸,赶紧冲上城去杀了那些狗官!
这特么的...!韦四眼被震撼到了,他们这些米饭主再凶狠,也没有看着自己儿子去送死,还要喊叫着别给自己丢脸的狠人。
“他们不怕死,是因为对他们来说,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他们除了一条命,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放下望远镜的李节耀淡淡的说道,这种除了拼命,就再也没有第二种改变命运途径的绝望,他也经历过。
“是的,但除了这些,还有生的希望在激励着他们!”
清脆的女声传来,原来是王囊仙在几个女侍卫的护卫下过来了,正在他们身后站着。
“生的希望?”李节耀回头看了一眼王囊仙,不知道为什么,李节耀就觉得跟这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皇仙娘娘呆在一起的时候,心中总有种说不出宁静感。
“生的希望,不过不是我给他们的,是明王给他们的,因为明王给他们带来了可以在山坡上收六百斤的神粮。
这样只要赶走了清狗的贪官和土司,就算只在山上种地,也足以养活家人了!
到了那个时候,阿妈和媳妇织些布换些盐,自己种上十几亩坡地就能全家吃饱,那还不是神仙一样的日子吗?”
王囊仙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我们仲人太苦了,终日劳作不得歇,但却连父母妻儿都养活不了。
好多仲人男儿只能活到二十几岁,就会因为太过劳苦而活活累死,就这样,那些狗官、土司、衙役兵士还要来压榨他们!
所以他们不怕死,因为他们就算不死在这里,也会被累死、饿死、打死!
而死在了这里,至少打跑了清狗的狗官后,他们的家人还能有活命的机会!”
王囊仙淡淡的说道,就这么几句话,立刻就把周围仲人的同仇敌忾之心激励起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越来越多的仲人男女围了过来,他们看向王囊仙手指的城墙,眼睛里射出了仇恨怒火!
李节耀吸了吸鼻子,曾经他以为自己在交趾的日子就算苦的不行了,可看了这些山上的仲人他才知道,这世上还有人能苦成这样!
野菜糊糊都不能管饱,全家老小只有一两条裤子,谁出门就归谁穿,其余时候只能穿一些破布和兽皮制成烂衣服。
男子的平均寿命不超过三十岁,女子活个四十几岁就算长寿了,两三个孩子才有可能养得活一个,还要随时面对各种欺压,日复一日的看不到希望,完全是凭本能在挣扎!
人间炼狱,莫过如此!
他们之苦,连韦四目这个心狠手辣的米饭主,都忍不住同情了起来,他和李节耀看了一眼,两人第一次默契的点了点头!
“皇仙娘娘,总攻吧!你们吸引一下清狗的火力,我用燧发枪压制住城头的鸟枪手,韦四目你挑选五十个好手,穿两层甲,一举拿下这兴仁城!”
第396章
闽地鲁迅
“你这狂生,说来说去都是那些无用之论,毫无经世致用之功效,反倒教人去造反行叛逆之举,你何不自去巡抚衙门领一刀,免得祸害别人!
林孟养向来持身以正,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狂悖族侄!”
福州鳌峰书院外,被时人称为狂生的陈寿琪,正在怒骂另外一个书生。
被骂的的书生虽然被陈寿琪的口水喷了一脸,却毫不在意,只是脸上带着些许悲哀的表情。
这陈寿琪已经是全闽对满清最不满的文人了,素有狂生之名,言必称汉唐,对班定远、傅介子这类人极为推崇!
但就连他都觉得满清占据中国乃是理所应当,这天下,果然如明王所说的那样万马齐喑。
脸带悲哀的正是回到了福建的林逢吉,归来时万丈豪情,但到现在已经快要心灰意冷了!
接受他那一套观点的,几乎都是些连童生试都过不了的偏狭文人,而且就是这样的文人,也没有几个,所谓撬动全闽士绅,完全成了笑话。
倒是跟着他一起回来的一些天地会分子发展的不错,现在整个闽省,特别是闽南地区,那些天地会堂口都在暗中拜明王,准备跟着明王一起闹事。
林逢吉也正是依靠他们,躲过了好几次清廷的搜捕,现在清廷只知道有个叫什么鲁迅的狂生,在到处宣传满汉之仇,把满人比喻成奴隶主,当然他们一直没找到这个狂生是谁。
鲁迅,迅哥儿,这就是林逢吉的化名,是叶开起的,实际上这也并不能完全算我们叶大王的恶趣味,也可说是带上了某些期望的。
不过虽然隐藏的不错,但林逢吉心里却满不是滋味,这全闽上下的文人,都认为满清统治中国没什么不好的,只想着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做着当大官的美梦,就差在脸上刻着顺从二字了。
所以有些心灰意冷之下,他才会打着族叔林宾日的名号,来见这个闽南狂生陈寿琪,但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所谓的狂生,也只是对时下的风气不满而已!
“经世致用!”呵呵!林逢吉惨笑一声。
“你陈恭甫不过是满人朝廷治下之奴才,主子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操心了?
不!不!你连奴才都不如,内务府的那些包衣,散居各地的旗人才有资格当奴才,你这汉人,不过是连奴才都不如的奴隶,他们会让你有经世致用之处?”
“少在这里挖苦人,满人虽然是以狄夷入中华,但其用中国之制度,行中国之教化,尊中国之礼仪,善待中国之人,那就是中国之君!
所谓奴才、奴隶,不过是你林逢吉的偏狭之语!自我大清入关以来,汉人只要有学问,做得高官的还少了?”陈寿琪丝毫不在意林逢吉的嘲讽。
“好个中国之君,那我问你,你这脑后为什么会有辫子?你陈家是大舜的后裔,难不成大舜脑后,也拖着一根这样的猪尾巴?
满人占据华夏,奴役你的同胞,末了扔给你一根还有点肉的骨头,你就汪汪叫着扑上去咬住,还要摇尾乞怜,自认是一家人,人家当你是一家人吗?
前明读书人敢拒不奉中旨,封驳诏书,上书面刺帝王之过,你敢吗?”
陈寿琪脸色变了几下,实在不知道怎么反驳,其实他何尝不明白满人之蛮横和视天下汉人为奴隶之事。
但上百年来都是如此,难道就因为这个,就要他陈寿琪不顾全家性命,飞蛾扑火般的去造反?
“说来说去,还是你那一套,无非是怂恿别人去闹事,自己倒是隐在幕后,你可知你这些狂悖之语一旦被朝廷侦之,要有几人人头落地?又有几人满门抄斩?
那林孟养次子林元抚聪慧绝才,八九岁就有惊人之语,日后必然能成国之栋梁,你何忍害他们一家?”
“哈哈哈!”林逢吉畅快的大笑几声。
“就是因为元抚我弟会是国之栋梁,我才不会让他去给满清当狗,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坐船南下,安全就不劳你陈恭甫费心了。”
“你!”陈寿琪勃然大怒,林逢吉的族兄林孟养是他的知己,林孟养次子林元抚极为聪明,八岁就曾作诗“海到无涯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更是年纪轻轻就入读鳌峰书院。
陈寿琪极为欣赏他,常常跟人说等到林元抚大一点,就要把自己的经世致用之学传授给他,日后必然是国家栋梁。
结果没想到,林元抚还没长大,就被这林逢吉害的只能全家坐船南下避难!
林逢吉慢慢的站了起来,贪婪的看着鳌峰书院外美不胜收的风光。
“交趾明王,帝室贵胄,血脉尊贵,天不绝炎汉,他日后必成洪武大帝那样的千古一帝,我将元抚送到交趾,日后他之成就,也必然远胜给满清当狗!
这神州大地,遍地腥膻,满清奴役我之同胞如同猪狗,不但钳制我等思想,还要我等留着这象征奴隶的鞭子,奇耻大辱莫过如此!
但我之同胞却未苏醒,即使如同你陈恭甫这样的大才,竟然也将仇雠认作君王!
你不是说我只会鼓动别人闹事吗?今日就让你看看我林逢吉之心,知府衙门的衙役,估计就要到了,你陈恭甫还是速速避开吧,免得说我又害了你!”
“什么?”陈寿琪大惊失色,不过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远处一队穿着公服的衙役,就大声喧哗着往茶楼跑来,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来了似的。
没有办法的陈寿琪只能往一张屏风后面躲去,脸上的汗珠簌簌的落下!
这下可真说不清楚了,虽然他有举人身份,可要是掺和进这种事情中,别说举人,就是进士也是十死无生!
噔噔噔的脚步声响起,陈寿琪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上楼来的衙役,并没有大呼小叫的拿着腰刀戒尺铁链等武器,赶紧围捕林逢吉,为首的捕头竟然是一声长叹。
“胜和堂恒侯谭四见过鲁迅先生,先生这是何必呢?您是大才,又是明王殿下的学生,日后必然是出将入相的大人物,为何....,为何?唉!”
卧槽!陈寿琪真想现在就从这茶楼上跳下去,这福州知府衙门的捕头,竟然都是会党分子,听起来还很崇拜那什么明王,这邓廷辑邓知府,晚上能睡得着吗?
“谭先生可知道真逸怎么样了?”林逢吉没有回答谭四的话,而是摇了摇头,问起了跟他一起回来的台州顾真逸的情况。
之所以福州知府会行文来抓他,就是因为顾真逸在台州为人出卖,台州的衙役从他家里搜到了与林逢吉的书信来往。
虽然林逢吉用了化名,但为顾真逸递交书信的仆役受不住刑,把所有的都说了出来,最后被顺藤摸瓜找到了林逢吉。
但好在福建这边的基层衙役,被天地会给渗透的跟筛子一样,好些衙役甚至世代都是天地会分子出身。
要他们起来直接起来造满清的反,他们是没那个胆子,也不会干,但通风报信还是做得到的。
是以林逢吉三日前就收到了警讯,不过他从容的安排好了老母妻儿和族中近支兄弟南下交趾后,自己却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