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与死的歧路(校对)第1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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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毕,恨恨转过身,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知缘由,但我还是把恨恨的话记住了,至于做不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偷瞄了一眼,无论是绳绳还是雅雅,表情里似乎都不太明白恨恨的话有什么深意。
  “就是这里吗?”见我停下,李月遥马上问我。
  “是这里,但是人好多……挖起来有点麻烦啊。”
  我环视着周围,这个时候,公园里依然有不少人,无论是晚饭后散步还是游客都有许多。如果在这样的环境下挖地,一定会招来非议。
  “是啊……没办法了,交给我吧。”
  她若有所思的说完,将抱着的瓶子还给我。交给她?她要怎么解决这个难题?我疑惑之际,只见李月遥脱下外套——难道是!用身体去吸引视线?别这样……可惜不是。她从外套内层的隐藏口袋里,取出了一节和她的小臂长短相近的短竹横笛。我在乐器这方面还是有些眼力的,所以马上察觉那笛子朴实却绝非俗物——垂挂的穗带编制精湛,一起的玉挂件相当古老,雕刻更是精妙绝伦。
  接着,她哼着调子,又从另一个小口袋里翻出笛膜。李月遥不顾形象的咬住笛子,腾出双手撕下一点笛膜,又用舌尖轻轻触到笛膜两端,行云流水般将其帖上音孔,拉伸固定,然后用手压了压。
  “……高手啊。”我吹了吹口哨,赞叹了一句。
  能用口水瞬间让笛膜粘紧的人其实并不多,用口水粘的话,一般吹不到一首曲,笛膜的纹路就会散,但明显她刚刚的技巧绝非如此。
  “我去引人注意,剩下的麻烦你了。”
  说完,李月遥便走到了远处停下脚步,合上眼,然后在众人诧异的视线里,轻轻将气息灌注进去,吹响了笛音。
  刹那间——世界犹如定格一般。
  恍惚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是笛声入耳,很久很久,没有在这种距离,听见如此精湛的丝竹雅音了。她吹起一首被自己随兴改编的老民乐曲目,装饰音的使用却很少,并不花哨的一曲隐约和她这个人有点相似之处。
  理所当然的,无论来往的人们皆停驻了下来,视线和耳朵都被吸引住了。
  ——“文安。”绳绳轻声把我唤回现实,提醒我不要错过时机。
  “嗯。”
  我立马用手刨开泥土,我以为这会是艰难的工作,但好在当手伸进去不过十厘米的深度,就摸到了想要的东西。
  从土里把它拿出来后,我随便踩了两脚把土填平,虽说是找到了,但手里这坨泥巴一样的玩意儿实在太惨,本来就是老古董了,还被埋这么久,完全面目全非了。
  事先已经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我带了塑料袋来,将那坨泥巴丢进去包了起来,我才有闲暇混进人群,一边将手上沾到的泥巴悄悄抹在拥挤的附近人身上,一边看那位大小姐的即兴演奏。我这也才发现,原来绳绳和雅雅早就抛弃我,混在最近的地方当起了听众。
  不知多久过后,曲子悄然结束了。
  我带头为她献上掌声,对着好评如潮的观众,李月遥仅是放下笛子,大方而端庄的轻轻鞠躬。
  事情办完,我们离开之后。
  “好曲子呢。”我说:“你水平可真不低啊。”
  即便以我的标准来看,她也算是高水平了。
  “谢谢……因为,家里有传统必须要学笛子……至于为什么就不知道了。”
  “那个挂件也是流传下来的吧。”我瞥了一眼她拿在手里的笛子挂件说:“就是那块小玉。”
  “是的。”
  李月遥用手指触碰着笛子上那块玉挂件——它比黄豆大不了几圈,却温润而深邃,看得出经了极为漫长的岁月,雕刻出的模样是一片花瓣似的,轻薄而神似。
  “对了对了,东西挖出来了吗?”
  “嗯,但得先弄干净,希望没腐烂……不然某尊神就要哭了。”
  可是就算我这么挪揄,但雅雅无动于衷,依然有些失神。我想这也难怪,毕竟所谓的思念,正是跨越数千年依然能够传到的事物。将对雅雅的小小感慨藏在心中,我便打发起李月遥来。
  “李月遥,倒是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事实上后面的事我来处理就好了,你已经安全自由了,没必要再跟着我吧?回你家去吧。”
  “万一你又像那天一样突然昏倒呢?就算是我也明白了你这个人有多危险,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报恩!我要跟你到最后!”
  “好吧,但你没欠我什么,别太在意这些……”
  或许是很久没被人关心过,我心软的顺势同意了。
第十四章
故事尽头的笛鸣
  在昔日,曾有那么一个小小的故事——
  不知究竟是多少年前,一位寒窗苦读,报国无门,落第连连的青年,虽是相当的才子,但志不酬,因而清苦的居于乡中与文度日。与古往今来的大多数文人,都并无太大差异。
  可却机缘巧合的,被正游玩世间而路过的某尊神明,倾心恋慕上了。
  或许是因他的才华横溢,或许是因他外表俊秀,或许是因他神色忧愁,或许是因他心怀远志——无人知晓。毕竟爱情正是这样的事物,又何需理由呢?
  但这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个美好的故事。
  那位青年只是凡人一位,别说知晓雅雅的心意了,甚至连了解世间有这么一位存在都办不到。于是,当时的雅雅,在百般无奈之下,冒着违背干涉世间的规定,凭借自己唯一能做到的事。
  透过了梦境,仅在他的梦中与之相见。
  既在朝露未干的清晨,既在月光幽雅的夜间,既在涟漪波纹的湖边,既在寒空扬雪的初冬,既在落叶飘零的秋日,更在每一个细雨萍风的梦中。
  他将表达深深爱慕和仅能在梦里相见的苦楚的诗词,一句一字写下,赠予梦中伊人,也将爱慕与苦楚添进竹笛的曲律间,和着景致倾诉情愫。可雅雅总是笑着一言不发。
  梦境并未长久。
  秋逝冬来,青年的才华不知不觉被人认可,得到了世间的地位以及改善生活的机会。为了不让他因自己而丧志,能得到一个人应有的幸福,雅雅一如既往,沉默而微笑的,在最后一夜的梦里,与之诀别。
  之后的故事,就再无曲折了。
  雅雅怀着思慕,在世间徘徊千年,直至今日,思慕依旧。
  青年怀着思念,但仍因诸般世理,娶妻生子,生老病死。
  他将那时的笛,刻上了诀别时的诗,再佩上所思念之人,发簪上那同一模样的玉件,传给了后人。后人只道他是爱音律的人,便随之弄巧的添了条家规——子孙后代皆要修得吹奏笛音。
  青年的思念,也因此传到了今日。
  回到家,为了清理挖出来的东西,我翻了很久才找出家里的软刷,又在网络上查阅了一些参考意见,才敢动手处理这被埋了很久的玩意儿。这种细致工作,对于被翻花绳锻炼过手指的我而言驾轻就熟,倒是内壁的处理花了很久。
  它的泥土已经清掉了。让人大感困惑的是,它在土里埋了几十年,表面却几乎没有损。如今正被我擦干后摆在桌子上。
  “……没坏呢?”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唔,可能是谁的执念保护了它吧。”
  绳绳,以及失神的雅雅,此时也围坐了过来。既然缺失的都已找齐,那该做的就是最后一步了——李月遥小心翼翼的,拿出另外的两部分,与最后一半拼凑的摆放在桌上。正如恨恨所说,三半合在一起,无论是谁都能一眼说出它是什么。
  “果然是笛子。”李月遥笑着说:“本来只有那个指环一样的中间部分,所以完全不知道,不过凑起来就一目了然了……没想到这种老笛子还能流下来。”
  “但毕竟已断成了三段。”
  我试着将断口对齐合上,可并未发生什么奇妙的事,依然是一支断笛。
  “雅雅,这样也可以吗?”绳绳替我问雅雅。
  “嗯,可以,只要在一起,即便断掉,也是相同的东西。”
  但对于活着的人来讲,李月遥却有些无奈地看着那分为三段的笛子,遗憾的嘟哝着——
  “可惜,它作为乐器的一生已经结束了。”
  正如她所说,确实如此。断掉的笛子已不是乐器。但它却将隽永的事物,一样又一样的,代替曾经的那位主人传到今日。当我将三部分放在一起,笛上的刻字也将曾经主人的心意,展现在了如今的我们面前——
  “人离梦里
乙未”
  仅仅刻有这四字和年份而已。
  我会心一笑,由衷为这位神明,与旧忆重逢而觉得欣慰。
  “文安。”雅雅呼唤我。
  所以我站了起来,走到雅雅面前。纵然我们并非同类,相识也不过短短几日,可所谓的缘,仍使我们相识。她拨开遮面的长发,哀愁着向我——
  “诸般相助,万分感谢。”
  她向我道谢,一字一句都十分沉重而饱含万千。我轻轻晃晃头,表示不必谢我。
  “雅雅,虽然时代在不断更替,甚至连信物也零散的断掉——可他的心声传下来了。”
  我努力挤出像样的话语,想宽慰雅雅。她嘴角的哀愁如冬雪遇春,冰消雪融,扬起点点笑意。
  “我明白,正因如此,即便信物断掉,也依然是我所能居于其中的信物。”
  “那你要走了吧?”
  “嗯——”雅雅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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