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清(校对)第21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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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散的绿营兵如历史上那般化为溃兵,他们洗劫了附近的田庄村落,杀了不少人,抢了不少东西。从溃兵的整体动向来看,这些溃兵们正向南边,也就是他们的故乡那边逃去。
  至于绿营营官,有三分之一左右被杀,三分之一不知所终。三分之一胆战心惊的缩在营地里。
  曾经被弘昼视为最晚开春时分就能用来歼灭盛京叛军的九万绿营兵,此时兵不知官,官不知兵,不仅战力全失,连重整都面临极大的困难。
  弘昼气的七窍生烟,愤怒中混杂着绝望与惶恐,弘昼自己也没办法判断到底是愤怒多些,还是惶恐多些。
  感受着煎熬的年轻人脑子中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老八这么能干,怎么面对霍崇的时候他就什么都没干呢?
  老八这边已经得知偷袭的部队得手,心中终于放下一块大石。最近他秘密派人联络京城里头的满人名门,随着京城粮食供应越来越糟糕,名门的态度也愈发动摇。
  大伙都是满人,互相有的说。绿营却是汉人,即便老八觉得绿营未必不能收买,然而这么做的话定然会引发盛京这边满人的不满。
  毕竟么,汉人在盛京满人眼中不过是被征服的奴才。怎么能与满人相提并论。
  左等右等,等到了消息。去山东的人又运回来一批物资,尤其是烧酒。一次就运回来十万斤。老八心中感慨,对身边的众满人高官说道:“等咱们为皇上夺回皇位,定然要让霍崇粉身碎骨。把咱们的钱都拿回来。”
  一种盛京满人听了这话,大加赞同。不过老八听他们言不由衷,也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立刻命各部前去领会该给他们的物资。
  不提汉人天生就该为满人效力,卖肝卖肾的缴纳贡品的问题。单论价格,山东的烧酒可太便宜了。不仅比关外的烧酒便宜,哪怕比起直隶最便宜的酒作坊里头的劣酒也便宜了许多。
  幸好霍崇贪财,愿意用这个价钱不断出售烧酒。不然的话,这大冬天的,没有酒喝着,没有点麻辣兔腿啃着,大家真没办法在这冰天雪地里出兵。光靠啃冻到硬如铁石的馒头,满人大概只能维持不冻死吧。
  在盛京政权花了大价钱购买物资相比,霍崇这边也花掉了太多钱购买以前要送往京城的漕运。
  正如龚宇所言,漕运本身的粮食在本地价格非常低。
  各省漕粮的征兑截至限期为每年十一月,届时,各监兑官须坐守码头,验明米色,将各船米数兑足,面交押运官。漕船起运日期,各省不同,根据路程远近而定,南方六省的漕粮称为“南粮”,南粮定有运过淮安的时间期限,称为“过淮之限”。
  漕粮由征收到运抵通州入仓,手续繁杂,运费繁巨。所谓“南粮三四百万石,连樯五千余艘,载黄达卫,以行一线运河之间,层层倒闸,节节挽牵,合计修堤防、设官吏、造船只,每漕一石抵都,常二三倍于东南之市价,虽不能知其确数,所费岁皆以千万计矣!”
  各种漕耗、漕费与漕粮一起征收,由漕粮纳户负担,而纳户的实际负担,要超出额定之征。各州县征收漕米之时,利用淋尖、踢斛、划削斛底、改换斛面、取样米、取斛面余米,以及利用米价的变化折征等手段,盘剥纳户。
  贪官污吏利用浮收勒折中饱私囊,道光以后“浮收中饱由来已久,官民习以为常,故每办一漕,额多至州县官,立可富有数十万之巨资”。
  虽然霍崇根本不用支付过多费用,也不等于霍崇就可以一毛不拔。
  等霍崇的人马抵达镇江之时,高庞又前去拜见老师陈铭泰。本以为老师会拒绝见自己,不成想刚一通报,老师就派人把高庞叫进去。
  见过老师,刚坐下,陈铭泰就问道:“高庞,听闻将军收了漕运的粮食,还都按数给钱。”
  高庞没想到老师竟然这么在意,忍不住显摆,“老师可知,我大汉军队征兵,入伍者都要先学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歌中唱……”
  用江浙口音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难免有些古怪,不过高庞还是唱了。唱到一半,忽然听得有人笑着端茶进来。却是老师的女儿陈小姐。
  她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掩着嘴,差点大笑。高庞刚把歌曲全部唱完,陈小姐忍不住问道:“高师兄,难道你们唱这歌就不会脸红么?”
  高庞苦笑道:“我最初倒是脸红,可那些军人没有。毕竟这歌里头字字句句都关乎大家生活,甚至是关乎百姓生死。他们大多都是山东人,若是军队军纪败坏,遭殃的先是山东。”
  陈小姐愣住了,思忖片刻连忙道歉:“高师兄莫怪。我没见识,只是随便说说。”
  陈铭泰从头到尾都没笑,他双目微闭,此时才睁开眼说道:“霍将军所做,就是歌里所唱,买卖要公平,不许抢掠。对吧?”
  高庞连忙答道:“正是。”
  陈铭泰随即问道:“既然霍将军要用这办法安定人心,他又不会点石成金。不知会派人做盐务?”
  高庞本来努力维持脸上的微笑,听老师如此说,这份挤出来的从容再维持不住。定定神,高庞说道:“老师。都督问过我,可否愿意做盐务。我倒是愿意,只是没有适合的人。虽然我从未做过盐务,至少是听说过里面种种,着实水很深。”
  陈铭泰哼了一声,“你这能耐,我不怕水太深,而是担心你克制不住贪念。”
  “呵呵。老师,几万两银子在面前,我不会不动心。只是拿了钱,就洗脱不干净。都督是个极为聪明的人,我跟着他出将入相,以后荣华哪里是几万两银子能比。再说,我以前提起这等事,就觉得必须铲除。让我与他们同流合污,却也不是我本意。”
  陈铭泰听到这话,盯着高庞看。高庞感受到不小压力,就问道:“老师,若是可以,我想请老师出山一起做盐政。若是老师在,我就敢放心接这个差事。”
  本以为老师听闻徒弟要招揽老师,会被老师骂。高庞也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不成想陈铭泰冷冷的说道:“若那霍崇真如你所说,有那般能耐。可以马上打天下,还能马上治天下。他就不会专用你这一个人来垄断盐务。若是他任用你一人来垄断盐务,也不过是个满清第二。又有什么好追随的。”
  高庞不高兴了。老师的话对不对没啥好说,但是老师的话对于霍崇着实贬低的很,连带着把高庞也给取笑了。
  大概是高庞脸色太难看,就听陈铭泰笑道:“哈哈,你是不服气,还是无计可施?”
  高庞也有些气不过,反问道:“既然老师如此看不起人,那为何还要考功名?”
  陈铭泰明显被这话打击到了,脸色登时变得极为难看。不过他竟然没有撵高庞走,更没有立刻发怒。而是气冲冲站起身走到窗口。
  高庞也过意不去,然而刚开口,就听老师喝道:“闭嘴,老实坐着!”
  高庞哪里敢坐,站起身。就见陈小姐也一脸怒气盯着自己,应该是为老爹遭到侮辱而不满。
  过了一阵,陈铭泰转过头,“唉,高庞,你说的没错。我是看不起满清,可我还是去满清哪里求了功名。霍崇这人起身草莽,寂寂无名。眼见他这样的人突然有了今日地位,又攻克江宁,祭拜朱元璋墓地,成了反清正统。我心里的确不忿,就刻薄了。若没遇到这等事,我也不知道自己心胸不过如此而已。”
  陈小姐气鼓鼓大声说道:“爹!你没错!是高师兄胡说八道!错的是他!哪里见过当面顶撞老师的!”
  女儿如此站在自己这边,陈铭泰不禁有了笑容,“说得好,就该骂高庞。你去外面找根棍,回来揍他!”
  高庞一阵尴尬,却见陈小姐向父亲行了个礼,“爹,高师兄,我先告退。”
  等陈小姐离开,陈铭泰坐会座位上,“高庞,我虽然刻薄了些,不过那话却没错。明清几百年来,盐政养活了几百年的无数贪官。便是朱洪武剥皮萱草,痛下杀手,也没能治理过来。盐政继续贪,百姓们继续受苦。若是你追随的霍将军真如你之前所说的那般英明。不,你是说他圣明。若是他真圣明如你所说,此事定然可解。真到有解之时,不用你劝,我就到霍将军麾下效力。”
  老师说到这个地步,高庞已经没心情请老师出山相助自己。告辞之后回去的路上,高庞左思右想,把知道的盐政事务在心中理了又理。却找不出治理的思路出来。
  正如老师所说,盐政几百年来养出无数贪官,若是能解决,几百年中无数聪明有德之人早就解决了。怎么会到现在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
  连剥皮萱草都只能短暂起效,到底该怎么才能解决呢?
  怎么都找不出思路,高庞索性去见霍崇,将疑问讲了出来。
  霍崇听完哈哈大笑:“没想到陈先生果然是名士。竟然提出这么一个刁钻的问题来。”
  高庞干笑两声,“都督可有破解之法?”
  “有啊。”霍崇果断答道:“既然食盐引发的问题在于暴利,天下人又需要吃盐。那就增加食盐产量,降低销售价格。没有了暴利,贪污就在可控范围之内。”
  高庞眨巴几下眼睛,只觉得这话每一句都能听明白,可合到一起就完全不明白了。
第二百九十章
只能选择的道路(六)
  弟子头天走,第二天就回来。陈铭泰差点派人让弟子高庞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只是想了片刻,又觉得得当面骂这个蠢徒弟才能解气,这就命人带高庞进来。
  “先生,你昨天说的事情,都督给解决了。”
  陈铭泰听完之后气到都不生气啦,带着看热闹的心情,陈铭泰示意高庞继续说下去。
  “都督以为食盐乃是百姓们每日需要用到的产品,直接从盐田买盐,我们自己加工,把夫子的工钱和各种消耗算进去。运盐的收个运输费用,按照这个价钱算出运输到各地的价钱。举个例子,江宁府的盐价会是现在的一半。既然没有暴利,自然没有贪污。官盐比私盐还便宜,就无人走私。这么下来,贪污、走私、大家能用上好吃的官盐,三全其美。”
  讲述的内容非常简单,结论极为明快。陈铭泰登时听明白了。学者陈铭泰觉得很对啊,可又觉得哪里不对,非常不对。左思右想,突然明白过来,惊道:“高庞,那霍将军不赚钱了么?”
  “赚钱肯定还是能赚到。赚一成也是赚,赚十成也是赚。将军觉得两成就够。”
  “那……那……那霍将军可知朝廷一年要从盐税中赚到多少么?”陈铭泰都有些结巴了。
  高庞回想自己提出过同样的问题,自信的答道:“先生,都督本就不靠盐铁这种掐着人脖子的事情赚钱。百姓都把心思花到这等事情上,谁还有心思搞生产。”
  感受到话里的傲慢,陈铭泰怒道:“若霍崇真能如你吹的这么厉害,他可就远胜汉唐,堪比三代!盐铁论近两千年无人能动摇,高庞你不过是考上个状元,真以为古人都不如你?”
  高庞有点委屈的答道:“先生,我既然已经追随都督,便是谈不上鞠躬尽瘁,好歹也得尽些心力。再说不用盐政敛财,亿兆苍生起码落得些实实在在的好处。便是无人记着我的好处,我自己回想起来还顾影自怜……”
  “胡说八道!”陈铭泰气的拍案而起。来回走了几步,突然脸色一变,“高庞,你前去告诉霍崇,若是他想那么做,总得有人相助。我虽老朽,跑个腿的事情还做得。”
  六个小时之后,霍崇就见到了陈铭泰。看了看这个家伙瓜皮帽前额处缀了块玉石,脑袋后头有金钱鼠尾。长袍马褂下有肚腩。其他的就是眼神还算锐利。一个标准的四十来岁士绅模样。
  陈铭泰没有跪拜的意思,霍崇反倒觉得舒服。上前握手,这就落座。听完陈铭泰的话,霍崇笑道:“陈先生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陈铭泰很想说“是”。因为担心被杀,只能敷衍两句。
  霍崇倒是无所谓,“我制盐的法子比较简单粗暴,产量一时也上不去。食盐销量这么大,陈先生若是想看到大规模生产,得半年一年。那种工作都是重复劳动,陈先生未必合适。”
  陈铭泰心中再不敢小看,他见识过这么多人,过半都是读书人,甚至还有高庞这种混蛋状元。能够把一件事描述到如此简单明快的人还真没有。尤其是霍崇反对陈铭泰的理由更是直率坦荡,陈铭泰按照霍崇对制盐的描述想象一下,竟然觉得自己的确不适合那种简单的重复劳动,还是体力劳动。
  如此感受反倒激发了陈铭泰的兴趣,“将军,长久的不行,几日的总行吧。听高庞所说,将军有制盐的手段。何不让在下开开眼。”
  霍崇并不反对这个,此次远征让霍崇觉得思路顿开。甚至想明白了自己之前畏首畏尾的原因所在。
  毕竟是对新中国艰苦卓绝的解放史印象深刻,自然觉得筚路褴褛。然而此次下江南,一路上的敌人水平真的是“清朝水平”。在更先进的火器面前,曾经的牛鬼蛇神们土崩瓦解。
  最重要的是,满清背后没有洋爹滴相助。霍崇可以在毫无列强干涉的情况下纵横华夏,就更没有需要害怕的。
  既然陈铭泰乃是江浙名人,霍崇又想尽早开辟抵达长江的海上贸易线,带着老头子走一遭也挺好。
  出乎霍崇意料之外,陈铭泰竟然还是个有行动力的老头子。四十岁在这时代就算是老头子了。陈铭泰拉上了些人同行,高庞私下介绍,都是扬州与镇江的读书人。
  汉军留下人把守镇江与扬州,又派出两路人马,一路进攻杭州,一路乘船沿江而下,攻打镇江与扬州下游的城池。
  本以为沿途的城池不会遭遇激烈抵抗,不成想南通城拒不投降,更有一支人马驻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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