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子帝(校对)第9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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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到你带走崔腾了?”
  “看到了。”
  “那就行。”韩孺子相信柴韵不至于赖账,而且他此时在意的不是这件事,东海王今天的表现让他感到困惑,心中犹豫着要不要赴今晚之约。
  前方的杜穿云停下了,韩孺子差点撞上,“怎么了?”
  “嘘。”
  韩孺子以为杜穿云发现了其他人,斜身向前方看去,心中猛地一震。
  一双人脚从草丛中露出来。
  杜穿云扭头看了一眼,见倦侯没有特别惊恐,说:“去看看,难道真有人打架下死手了?”
  韩孺子感到不安,可还是跟着杜穿云走过去。
  草地上躺着一名衣裳整洁的青年,身下的杂草却已鲜血染红。
  “这是谁?不像武师或者仆人,也不像柴韵请来的家伙。”杜穿云惊讶地问。
  韩孺子的心提起来了,这是一场胡闹,不应该死人,如今却有一具尸体摆在眼前,而且他觉得眼熟,不由得上前一步,弯腰仔细观察,那张脸孔已经失去生机,嘴唇微张,眼神空洞。
  韩孺子见过死人,却是第一次见到死人的眼睛,只觉得体内阵阵发凉,然后终于认出了死者的身份,“他是匈奴王的质子。”
  “质子是什么玩意儿?”
  “匈奴王送到大楚当人质的王子。”
  “匈奴人,看着不像……那还好,匈奴人都很坏,死就死了吧。”
  韩孺子摇摇头,“有点不对,你看看他真死了吗?”韩孺子胆子够大了,也不敢靠尸体太近。
  杜穿云走过去,伸手探探鼻息,趴在胸口上听了一会,抬头道:“死透了。”
  附近传来一阵喧哗,韩孺子示意杜穿云别吱声,两人都蹲在地上,可来者若是走近,还是能发现他们。
  “找到二公子了,他还没死!”有人喊道,喧哗声渐渐远去。
  韩孺子长出一口气。
  杜穿云莫名其妙,“是你杀的人?”
  “当然不是。”
  “那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咱们走吧,让别人处理尸体。”
  韩孺子没动,想了一会,低声说:“事情不对劲儿。”
  “怎么了?这帮家伙根本不会打架,保不齐有人一时失手。”
  “不对,附近没有打架的痕迹,尸体是从别处搬来的。”
  “那也跟你没关系啊。”杜穿云平时最爱惹事,这时却觉得倦侯多事了。
  韩孺子越想越不对,他记得这名匈奴王子,此人曾经在宫里当侍从,还跟张养浩打过架,身为质子,在京城很孤立,不可能受邀参加柴韵和崔腾之间的争斗,如今却无缘无故死在这里,十分可疑。
  “把尸体搬走,先藏起来。”韩孺子说。
  杜穿云睁大眼睛,“你……”
  “快点,没时间解释。”韩孺子的心事本来就重,身为废帝之后更是狐疑多虑,死者身份特殊,大楚与匈奴正在交战,他不想在这种时候惹来麻烦,甚至有一种感觉,抛尸者选择这个时机,没准就是为了陷害废帝。
  “往哪藏啊?咱们也不可能背着尸体到处走。”杜穿云左右看了看,突然猫腰跑进草丛,没一会又回来了,“真幸运,附近有一口枯井,扔进去吧,一时半会没人能发现。”
  杜穿云抓住尸体的双手,抬头对倦侯说:“帮忙啊,我一个人可不行。”
  韩孺子有点希望杜穿云能一个人扛走尸体,可是没办法,只好上前帮忙,抓住双脚。
  两人抬着尸体悄悄行进,一听到远近的叫喊声就停下来等待一会,好在崔腾吸引了园中所有人的注意,一时无人到这边来。
  枯井离着不远,两人将尸体扔进去,附近找不到可遮盖之物,反正井里面黑黢黢一片,站在上方望不见异常。
  “幸亏是咱们先发现尸体。”韩孺子说,只走了一小段路,他已用尽了力气,强挣扎着起身,打算尽早离开是非之地。
  “咱们走的是出园小路之一,待会很可能还会有人走,那滩血迹怎么办?”杜穿云对这种事更仔细些。
  “不管了,只要尸体今天不被发现就行。”
  远处的叫喊声变得响亮,韩孺子和杜穿云匆匆离去,没有亲眼目睹后面的事情。
  这天夜里,韩孺子忍住好奇心,没有去见东海王。作为废帝,怎么胡闹都没事,顶多坐实“昏君”的称号,若是不小心卷入朝廷阴谋,却是死路一条。
  崔小君察觉到倦侯的异样,却没有多问。
  第二天一大早,柴韵派人来请倦侯。
  韩孺子和杜穿云一块去的,柴韵亲自出府相迎,喜形于色,“昨天你们两个走得太早了,没看到崔腾的丑态,他吓哭了,当众大哭,笑死我了。他还说要让崔太傅杀了你和我,给他报仇,可我知道,他根本不敢对家里人说起这件事,哈哈……”
  柴韵叫来自己最好的几个朋友,一块宴请倦侯,席上众人激扬慷慨,好像刚从战场上归来,吹嘘自己的胆量,嘲笑敌人的懦弱。
  有人提起了那片血迹,可是在一连串夸张的传言当中,真实的血迹反而无人关注。
  酒过三巡,柴韵凑到倦侯耳边低声说:“银子已经送到府上,一两不少。”
  韩孺子笑笑,这笔钱柴韵本人其实没出多少,他设了一个赌局,输赢只看倦侯的手下敢不敢活捉崔腾,他赢了,足够支付六万两银子。
  “今晚一块出去玩吧。”柴韵笑着发出邀请。
  “玩什么?”
  柴韵大笑,“跟我来就是,肯定让你玩得开心就是。”
  韩孺子本想拒绝,正好张养浩过来敬酒,仗着酒劲大声道:“柴小侯,出去玩可不能忘了我,倦侯是我给你请来的。”
  “都去,大家都去!”柴韵豪爽地说,引来一片欢呼。
  韩孺子笑着举杯,算是答应了,目光却时常盯向张养浩,怎么想都觉得匈奴质子的死亡与此人有关,只是不明白这背后究竟藏着什么阴谋。
第一百零二章
勋贵的玩法
  一行人先去了南城的蒋宅,这里是一处私宅,并非公开的玩乐之地,普通百姓有钱也进不去,柴韵却能通行无阻,到这里就像回到家一样。
  作为“新人”,韩孺子心怀惴惴,结果这里却与他想象得完全不一样,装饰得精致清新,迎来送往的仆人跟皇宫里的太监一样小心谨慎,如无必要,几乎从不开口,连走路都没有声音。
  蒋宅的主人是名四五十岁的男子,身材高大,一捧醒目的髯须,穿着打扮像是一名员外,亲自迎接柴韵,引向内室,一路谑笑,即使柴韵揪胡子,他也不恼,笑得很开心,对倦侯他则非常客气,没有表露出特别的兴趣。
  “柴小侯,你得赔我损失。”在房间里,主人佯怒道。
  “咦,我们刚进来,连酒还没喝一杯,何来损失一说?蒋老财,你想钱想疯了!”柴韵也不恼,知道对方还有话说。
  蒋老财正色道:“柴小侯是知道的,能在我这里称为贵客的没有几位,柴侯算一位,还有一位你认识。”
  柴韵脸色微沉,“崔腾。”
  “对啊,现在到好,柴小侯一出手,崔二公子估计好长一段时间不会来我这里,你说,这笔损失应不应该算在你头上?”
  柴韵大笑,一把揪住那捧胡子,“你个老滑头,账算得倒清。行,崔腾不来,我多来两次不就得了?况且,我不是带来新人了?”
  蒋老财向倦侯笑着拱手,点到即止,退出房间,安排歌伎和侍酒者。
  房间仿古制,众人席地跪坐,身前摆放食案,柴韵与倦侯坐主位,张养浩等四人分坐两边,六名年轻女子侍酒。两名歌伎轮流唱曲,调子都很舒缓,有几曲颇有悲意。
  没人说话,公子们倾听曲子。侍酒者尽职斟酒,不出一言。
  韩孺子听先生讲过《乐经》,里面尽是微言大义,真说到鉴赏力,基本为零。只觉得唱曲者哼哼哑哑,毫无趣味可言,柴韵却听得颇为入迷,偶尔还跟着哼唱,兴之所至,干脆侧身卧倒,枕在身边侍酒者的腿上。
  侍酒者熟练地向柴韵嘴里小口倒酒,另一只手轻拂膝上人的鬓角,好像他是一条听话的小狗。
  曲风至此一变,两名歌伎显然非常了解柴小侯的心事。忧伤转为靡丽,眉目传情,却又半遮半掩,即便是从无经验的韩孺子,也能听出曲中的挑逗之意。
  张养浩等人都已放开,与身边的侍酒者耳鬓厮磨。韩孺子不喜欢这种事,低着头默默喝酒,侍酒女子几次靠近,他都不做回应,女子很乖巧。向柴小侯望了一眼,不再有更多动作,只是老实斟酒。
  柴韵起身,侍酒者和歌伎会意退下。他笑着问道:“倦侯不喜欢这里吗?”
  “香味太重,熏得我头疼。”韩孺子想了一会才找出借口。
  其他五人大笑,柴韵道:“我明白了,是我太急,不该带倦侯来这种地方,走。到别处玩去。”
  “这里其实也不错。”韩孺子有点担心柴韵会将自己领到更不堪的地方去。
  柴韵却是想起什么就必须实现的人,起身向外走去,张养浩等人兴致正浓,只能恋恋不舍地起身跟随。
  另一间房里,杜穿云和几名仆人正与一群侍酒女子打得火热,杜穿云年纪不大,懂的却不少,正神采飞扬地讲笑话,逗得众女咯咯娇笑,手中酒壶不停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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