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子帝(校对)第17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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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丢失了大司马印,刘昆升与左右将军只好亲自去传令,韩孺子留下柴悦,低声道:“尽可能多要士兵留守前线,这是你的职责。”
  柴悦点头,心里还是不放心,“镇北将军真要回去继续和谈?”
  “将领不和,上下离心,你觉得这一仗还能打吗?”
  柴悦不语,来了五万援兵之后,楚军的战斗力反而下降,的确不适合发起进攻。
  蔡兴海一直留在旁边,上前道:“我送镇北将军回去……”
  韩孺子摇头,“必须是我一个人。蔡兴海,你立刻带一百人前往神雄关,给大将军写信,提醒他马邑城危险,还有,如果可能的话,把东海王劝回来。”
  蔡兴海领命离去,韩孺子又对柴悦说:“对岸就是匈奴大军,楚军此刻没有大司马印,也没有真正的统帅,你已经证明自己的能力,接下来得争取自己的地位。”
  “我?”柴悦心中惴惴不安。
  “如果我回不来,楚军需要一位大将,如果我平安回来,我需要一位得力的帮手。柴悦,你想建功立业、封侯拜相,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柴悦面红耳赤,不知说什么才好。
  韩孺子招手,命人牵过来自己的坐骑,翻身上马,看了一眼孟娥,冲她点点头,缓缓驶向河曲。
  众将士已经听说镇北将军还要回去与匈奴人和谈,全都感到不解,慢慢地有人给出了解释:“楚军内乱,不足与匈奴人一战,镇北将军为了保住楚军将士,不得不去和谈,以牵制匈奴人。”
  这个解释说服了许多人,也让许多人感到羞愧难当。
  柴悦呆呆站了一会,孟娥上前道:“柴将军。”
  柴悦猛然醒悟,挥手叫来碎铁城的一群将官,向他们布置任务,“匈奴人对镇北将军的态度,取决于楚军的强弱,楚军要撤回南岸,整顿再战,就像之前的两战一样。”
  柴悦稍稍修改了镇北将军的说法,不提楚军内乱,不提实力稍逊,更不提退回自守,他敬佩镇北将军,但是对如何指挥军队,他有自己的想法。
  在柴悦的命令中,前方一万楚军的退回更像是蓄势待发。
  然后,他带着十余名将官走向刘昆升等人,他们的动作比较慢一些,正在指挥卫兵抬出尸体,拆解中军帐。
  柴悦走到刘昆升面前,拱手道:“中军帐回城,请将北军将士留在前线。”
  “全部?”刘昆升吃惊地问。
  “是。”
  “镇北将军说得很清楚,今天不渡河。”右将军冯世礼道。
  “正因为今天不渡河,才要做出开战的架势,令匈奴人不敢轻举妄动,我要立刻将木桥全部架好,全军向河边集结。”
  刘昆升目瞪口呆,“你这不是……不是逼着匈奴人对镇北将军出手吗?”
  “不然,匈奴人提出和谈,是因为觉得楚军强大,所以,越是示弱,对镇北将军越不利。”
  刘昆升哑口无言,冯世礼和韩桐打量柴悦,不明白这位年轻的勋贵为何突然强硬起来。
  “镇北将军任命我掌管前线。”柴悦道。
  冯世礼哼了一声,正要开口,刘昆升道:“就按柴将军说的来。”
  刘昆升意识到,自己并不是镇北将军的亲信,也没有能力指挥全军,将权力“让”给柴悦,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刚刚经历过一场混乱,左右将军都不想反抗北军都尉。
  帐篷还在拆卸,柴悦护送北军都尉和左右将军提前回城,一路上向岭下的各营将领传令,让他们听从将军柴悦的命令。
  刘昆升成为活着的大司马印。
  河对岸,脱掉盔甲的韩孺子正策马疾驰,以更快的速度返回和谈帐篷。
  匈奴哨兵已经发现异常,一路传话回去,很快得到无需理会的命令,在大单于看来,这正是镇北将军“退兵承诺”的体现。
  韩孺子顺利回到原处,却不能立刻进帐,一名匈奴人进去请示,得到大单于的许可之后,才让这名奇怪的卫兵进去。
  帐内,大单于和房大业也都脱去甲衣,正在把酒言欢。
第一百八十七章
遥远的西方
  金垂朵的匈奴语不足以应对所有对话,一旦偏离既定的和谈内容,开始随意聊天的时候,金垂朵的翻译更加笨拙。
  房大业的匈奴语比她还要好些,他在边疆从军数十年,战时与匈奴人打过仗,和平时也与匈奴人有过来往,甚至结交过朋友。
  大单于首先提起了往事,他问老将军是否参与过几十年前那场著名的马邑城大战,房大业点头,那是武帝早期的战争,就是在那一战之后,大楚由守转攻,连战连胜,最终迫使匈奴人分裂为东西两部。
  在那一战中,双方兵马众多,而且互不服气,大战持续了整整半个月,战场逐渐向北方的开阔之地延伸,匈奴人想将楚军引入更利于骑兵作战的地方,楚军气势正旺,真的紧随其后进入草原。
  双方锋芒毕露,最后是禁军更胜一筹,匈奴人输得心服口服。
  大单于当时还是王子,房大业则只是一名普通小校,手下管着五十名士兵,都不是战争中的重要角色,但是回想起自己的戎马生涯,都对那一战的印象最为深刻。
  “大将军邓辽用兵如神,他说往哪去,我们就往哪拼命地追,过一段时间之后,总能撞上逃跑的匈奴人,那是我第一次在战场上立功……”
  “匈奴人不是逃跑,引诱敌人追赶,等敌人疲惫的时候转身再战,这是我们一贯的打法。”
  “大将军看穿了你们的把戏,紧随不舍,根本不给你们转身的机会。”
  两人说着说着,用匈奴语吵了起来。帐篷里有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一些杯壶碗碟,两人就在上面规划地图,重现当年的战场,一个力证楚军大获全胜,一个想说明匈奴人幸存者众多,不算惨败。
  金垂朵一句话也插不上,只能与对面的“镇北将军”面面相觑。
  “他听不懂我们的话?”
  金垂朵冷着脸点下头。
  “我叫张有才,是倦侯的贴身随从。”张有才笑道,“咱们其实见过面,一块北上的时候,我就在军中,金小姐平时不怎么露面,有一次我去送……”
  “我记得你。”金垂朵说。
  “金小姐的两位哥哥还好吧?两国交战,倦侯不能对他们特殊照顾。”
  “嗯,他们很好。”
  “蜻蜓呢?我跟她见面的次数多一些。”
  “她也很好,我们失散过一段时间……我想咱们还是不要说话了。”
  张有才闭上嘴,偶尔冲金垂朵笑一下。
  “拿酒来!”大单于吼道,丝毫没有愤怒之意,反而很兴奋。
  不知怎么回事,两位老人由争执不下,变成了互诉衷肠。
  金垂朵出帐,张有才也差点起身跟出去,突然想起自己是镇北将军,及时坐稳,房大业走到帐篷门口,冲楚军士兵喊道:“拿酒来,让匈奴人尝尝楚地的烈酒!”
  塞外的士兵通常都会随身带酒,当解渴的水喝,两名士兵送来几囊酒,大单于和房大业边喝边谈,越来越投机,将金垂朵与“镇北将军”完全忘在了脑后。
  张有才终于觉察到不对劲儿,“大单于……是不是认出我的身份了?”
  金垂朵也只能得出同样的结论,自从真正的镇北将军离开之后,大单于就没再提起过和谈的事情,一想到自己的背叛行为已被看穿,金垂朵脸红了。
  大单于扭头对金垂朵说了几句,然后又与房大业举囊喝酒。
  “他说什么?”张有才问。
  “房老将军当年可能在战场上追杀过大单于。”
  “那他还这么高兴?”张有才很难理解。
  金垂朵也理解不了,相逢一笑泯恩仇的事情她听说过,可匈奴人与楚军正在对峙,离“泯恩仇”差远了。
  各自喝了半囊酒之后,两位老人的交谈没那么起劲儿了,大单于在严肃地讲述什么,房大业倾听,时不时点头。
  “大单于又说什么?”张有才问。
  “他说……我也听不太懂,等他回来再说吧。”金垂朵话中的两个“他”分别指不同的人。
  大单于说完了,又开始与房大业喝酒闲聊。
  时间一点点过去,张有才确定无疑自己已被看穿,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盼望主人快点回来,对面的金垂朵反而比他镇定,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当一名匈奴人卫兵进来通报说有一名楚军士兵回来时,张有才差点跳起来欢呼。
  韩孺子走进帐篷,身上没有甲衣,头上也没有盔帽,像是遇难之后逃出来的幸存者,张有才腾地站起身,总算管住了自己的嘴,没有多问。
  大单于费力地站起来,缓步走来,对这名楚军“小兵”说了几句,金垂朵脸更红了,译道:“大单于说,看来你一切顺利,今天就谈到这儿吧,他很高兴,认为以后可以继续谈下去。”
  韩孺子一愣,“他认出我了?”
  “大概早就认出来了,我说过,大单于要看人,不是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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