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魔(校对)第169部分在线阅读
迄今为止,他还没有遇到过对手,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动作,令他在妖族当中赢得了尊敬与赏识,成为一支小队的头目。
“噗!”的一声,巨怪眼睁睁看着骨爪被刺穿了,长枪挂着他的兵器迎面刺来,他怒吼一声,没有采取任何躲避措施,他要为它报仇。
慕行秋是一名道士,经过多年的存想修行,一遍遍被灌输法术的重要性——就连念心咒语和拳法也是法术的一种,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更喜欢这种刀来枪往的战斗,敌人的面目越狰狞,他的斗志越激昂。
长枪继续前进,刺进巨怪的骨甲,穿透了他的心脏,带着沉重的躯体和骨爪又跑出十余步,才在妖血的浸染下,不堪重负从中折断。
后面的妖兵一愣,怎么也想不到头目这么容易就死掉了,但他们不会退却,反而生出了愤慨与复仇之意,吼叫声更响亮了。
慕行秋扔掉半截枪柄,拔出身后的大剑,对一件法器来说,它显得过大过重,在一场兵刃相交的战斗中,它却最合适不过。
慕行秋冲进妖兵群中,第一剑就将一名妖兵砍为两段,剑锋所向披靡,他几乎感觉不到一丁点的阻力。
两军相接,几名道士冲出一条狭窄的通道,后面的玄符军士兵终于完全相信慕将军的话:妖兵也是血肉之躯。
实际的接触感觉跟想象得不太一样,慕将军等人轻易就能将妖兵刺个窟窿,他们的兵器迎上坚硬的骨甲却感到手臂发麻,但妖兵的防护面积很小,仍有大面积裸露的地方,刀枪能够劈刺出鲜血,甚至能杀死他们。
毛麒麟太高,大剑还是显得短,慕行秋干脆跳到地面,在毛麒麟臀部拍了一下,让它跑出战场,自己则双手握剑,在妖兵群中大力挥砍。
他是战士,在这场战斗之后,再也没有玄符军士兵怀疑这名年纪轻轻的家伙是怎么当成将军的,等他们知道慕将军其实是道士时,很长时间都很不敢相信,因为他们亲眼看到他无所畏惧地战斗,疯狂的架势竟然更像妖魔而不是人类。
妖兵溃散了,在西介国最东南方一座不起眼的小城之外,妖族军队经历了他们攻破庞山以来的第一场战败,只是在当时以及以后很长时间内,胜负双方都没有注意到这场战斗的重要性。
空中一支标枪射来,慕行秋转身刚要拨开,发现它已经被一杆长枪挡住,沈昊骑在马上向他点点头,他的长枪还在,他杀了好几名妖兵,只是不像慕行秋那么用尽全力。
沈昊点头不只是打招呼,还是一种致意,眼前的慕行秋让他心生一丝恐惧,却也无比敬佩。
地面上的妖兵已经伤亡过半,只剩少数几名慌不择路地向野地里逃蹿,玄符军士兵呐喊着紧追不放,不让妖兵逃掉。
只有那只飞妖得以顺利逃离,嘴里发出古怪的叫声,不知是鸟鸣还是妖语。
“要除掉他吗?”沈昊问,几名道士都能杀死飞妖,但是必须施法。
浑身浴血的慕行秋用了很大的努力控制住心中的杀戮,“不用,让他回去报信吧,说断流城有一小群不肯逃跑的玄符军。”
天空中一道火光闪过,飞妖直直跌落。
一名道士从东北方飞来。
援兵到了,却不是慕行秋最希望的时机。
第二百零八章
大势
慕行秋坐在屋前的一张凳子上,低头凝视自己的大剑。
剑身上还有妖族的血污,他没有擦,只是呆呆地看着,看着血迹顺着剑身上的树枝形纹路缓慢流淌,发现无论大剑如何摆放,即使剑尖冲上,血滴仍然有条不紊地流向尖端,在那里等待后来者,汇聚成鸽子蛋大小的一团时,才像遭到厌弃一样掉在地面上。
慕行秋脚边已经积了一小滩血,剑身正恢复如初。
“真是一柄好剑。”站在对面的道士说。
慕行秋抬起头,看着申忌夷的脸,“谈完了?”
断流城外面赶来的援兵不是庞山宗师,也不是万第山弟子,而是牙山道士申忌夷,他用法术杀死了飞妖,得到玄符军士兵的齐声欢呼,然后跟随队伍一块回到城内客栈里拜见左流英。
时间不长他就出来了,慕行秋因此猜测谈得肯定不太顺利。
申忌夷没有马上回答,四周打量了一遍,这是一家不算大的客栈,十几间客房倒是足够庞山道士们一人一间,掌柜和伙计都逃走了,无人清扫,庭院、门窗上已经铺上一层薄薄的灰尘。
在老祖峰住惯的人可不会做扫除的活儿,即使有法术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好在他们吃得都很少,由城守府按时送来,不至于挨饿。
申忌夷笑了笑,“兰奇章道友……应该说是左首座,让我来跟你谈。”
慕行秋一愣,慢慢站起身,虽然申忌夷来得不合时宜,但他以为自己的任务已告结束,从此专心跟着大家一块战斗就行了,没想到左流英居然将一切事务都让他处理。
他很快恢复常态,“谈什么?”
申忌夷又四处扫了几眼。
“杨清音在军营。”慕行秋说。
申忌夷笑了一下,“当然是谈祖师塔。”
“嗯。”慕行秋什么也没说,左流英给了他一个艰巨的任务,他连庞山的底线是什么都有点含糊,所以想先听听对方的说法。
“祖师塔的重要不用我多说,断流城离妖族大军太近,他们很快就会攻过来,此地不宜久留,应该将祖师塔带走。”
慕行秋仰头想了一会,本该想如何回答,思绪却总是拐到别的地方去,心想申忌夷其实才比自己大六七岁,却已是餐霞道士,有资格替牙山出面解决各种问题……
“我已经好几天没听到道统的消息了,乱荆山、望山,还有其他道统,遭到妖族的攻击了吗?”
申忌夷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悦,注神道士左流英拒绝与他交谈,反过来他也不喜欢一名吸气道士摆出与自己平等的姿态,但他还是介绍道:“很多地方都发生了战斗,海妖向乱荆山发起大规模进攻,被击退了;一股妖兵偷袭鸿山,全军覆灭;其他几家道统都遭到不同程度的攻击,还好,没受什么损失。”
“只有庞山……”
“进攻庞山的是妖族主力,现在看来,妖王的目的是打开一个缺口,直接进攻圣符皇朝,九大道统都上当了,而且眼下最危急的不是庞山,而是望山。”
“望山?”
“六天前的那个晚上,最选遭到进攻的其实是望山。”
“望山早有准备。”
“没错,望山早有准备,各家道统都暗中派出了高等道士,祖师本人也早已悄悄返回望山,可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任何破坏,望山在向鸿山传递几条消息说战况占优之后,突然关闭了瞬息台。”
“关闭瞬息台?”
“跟庞山瞬息台被毁不一样,鸿山道统确信望山瞬息台还在,只是对方不再接收鸿山瞬息台的传送,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发生了什么问题。”
“这可真是一件怪事。”慕行秋十分惊讶,望山孤守极北之地,离其他道统都很远,四周的冰天雪地是危险莫名的古战场,充满了不洁之气,瞬息台是唯一的快速进出通道,望山实在没有任何理由关闭它。
“不只是怪事,还是前所未有的大危机,望山守着镇魔钟,自家有千名道士,还有其他道统近三百名高等道士,真要是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
九大道统普遍预计魔族会在千年之内重返人间,如果现在就涌出来,哪一家也没有准备好,那的确是毁灭性的危机。不过听申忌夷的语气,慕行秋知道事态没有那么严重,“所以各家道统都在忙着解决望山的事情。”
“嗯,据说派出了一支队伍,从星山出发前往望山,估计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到。各家道统如今人人自危,都在加强防御,这就是为什么万第山接到支援请求之后无法派人相助的原因。实话实说吧,我就是你们唯一的援兵。”
“庞山宗师和许多弟子都在乱荆山,他们会赶来。”
“可能不会,乱荆山只是击败海妖的一次进攻,而没有将它们彻底击溃,那边的形势仍然危急,庞山宗师宁七卫——我非常敬佩他的胆识与胸怀——已经公开做出承诺,要以大局为重,除非彻底击退海妖,他和庞山弟子绝不离开乱荆山。”
“这……这不可能!”慕行秋比听到望山失联还要震惊,祖师塔是庞山镇山之宝,失去它,庞山就再也不配是九大道统之一,宁七卫应该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才对,而不是什么“以大局为重”。
“妖族各部这一次出奇地团结,攻势浩大,十万年来未曾有过,庞山宗师的选择是正确的,而且他肯定非常相信左首座。”
申忌夷加重了语气,于是一句赞美变得像是嘲讽,慕行秋知道,九大道统都知道,宗师宁七卫与首座左流英不合,一个是庞山象征,一个是庞山境界最高的道士,当年若不是因为真幻事件,左流英比宁七卫更有资格继承宗师的名号。
高等道士,尤其是像宗师和首座这样的道士也会因为私人恩怨而损害道统利益吗?慕行秋想起自己在养神峰选徒时的经历,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他还是很失望,他是庞山弟子,对庞山已经有了感情,实在不忍心看着它因为内斗而倒掉。
“没有其他道士会来支援我们了?”
“不会有了,可能会从乱荆山来一位庞山弟子,正式通知你们宗师的决定。”
“你的建议是转移祖师塔?”
“对,请你不要误解,牙山以及其他道统对祖师塔不感兴趣,我建议你们转移到皇京,那里是圣符皇朝的心脏,远离妖兵,有强大的符箓军团保护,足以与整个妖军一战,各家道统也会向皇京支援,而不是这里——”申忌夷随手指了指,“断流城无险可守,不适合迎战妖军。道统和圣符皇朝没有坐视庞山的战火,各方正在集结力量,准备进行一场决战,但不在断流城。”
申忌夷描述了一个危机四伏的大环境,提出一个合情合理的建议,但他不相信一名吸气道士能做出决定,停顿一下说:“去和左首座商量一下,快点做出决定,你们打退了第一拨妖兵,恐怕已经引起妖军的关注。”
“很抱歉,无论是我还是左首座,现在都不能给你明确的回答,我要等庞山弟子带回宗师的口信再做决定。”
“当然。”申忌夷微微躬身,施以道统之礼,御器飞起,他不会留在这家脏乱的小客栈里,宁愿出城寻找一块安静干净的栖身之处。
剑身再无血污,慕行秋将它收在背后的剑鞘里,向左流英的房间望了一会,希望得到一点指示,可是没人出来,连芳芳和秃子也没有。
他走向客栈大门口,准备去军营看看,还没推开门就听到外面的吵嚷。
“神仙怎么又走了?”
申忌夷以法术杀妖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断流城,大家都生出一丝希望,看到他飞向城外,不免大失所望。
慕行秋推门走到街上。
人群安静了,不知什么时候街上聚满了人,大部分是这几天涌来的难民,看见“慕将军”走出来,都停止了喧哗。
两名士兵牵来毛麒麟,走在前面替将军开道。
慕行秋很不习惯被这么多人盯着,走到街道中间的时候他停下了,坐在毛麒麟背上,高声说:“过河去东介国,断流城并不安全。”
他不想给大家虚幻的希望,妖兵会越来越多,而庞山道士随时都会离开,他的职责是保护祖师塔,不是断流城,更不是这群百姓。
人群纷纷点头,一名拄杖老者壮起胆子说:“我们是来感谢慕将军挡住妖兵的,您救了我们一命。我在等女儿和她全家,她一到我们就过河去,只要两三天工夫。”
众人七嘴八舌地述说感激与愿望,原来他们都在等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