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魔(校对)第13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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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咱们都是道士,所以杨清音会醒悟过来的,魔族终将摆脱束缚重回世间,在这之前养育出更多的修行天才,是道门家族责无旁贷的义务。普通人中间也可能出现天才,但是机会渺茫,无法预料。道门家族也可能出现不成器的后代,但出现天才的机率更大一些。左流英也是道门家族的后代,左姓到他这里正好是第五代,很可惜,他拒绝结缘,不肯生育第六代,这是左家的不幸,也是整个道统的损失。”
  或许是因为存在的时间太久远了,道门家族的一些想法与凡人差距颇大,来自野林镇的慕行秋对此只能理解,却很难接受,“你还是不了解杨清音,她要的是自由,而申家两家一直在跟她讲义务。”
  “她还年轻。”申忌夷用这个简单的理由解释杨清音的一切古怪行为。
  两人沉默了一会,慕行秋不想陷在道门家族的古怪思维里,于是随口问:“牙山将洗剑池看得这么严,是因为几十年前的窃水事件吗?”
  “五十一年前。”申忌夷的语气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一名胆大妄为的散修道士以洗炼多件法器为名,在洗剑池停留了三天三夜,走的时候偷偷带走一瓶池水。”
  “只是一瓶水,对洗剑池的影响不会很大吧?”
  “洗剑池是牙山镇山之宝,哪怕是一滴水也不能离开牙山,就好像庞山祖师塔,里面的一粒灰尘都不允许别人带走。”
  道统对某些法器的珍视与痴迷,在普通人看来也有一点古怪,不过慕行秋对此的接受程度更高一些,就像他收在袖子里的电掣神行鞭,一根毛也不会送出去。
  “想必牙山已经追回这瓶池水了。”慕行秋还从来没见过所谓的散修道士,只知道那是一群没机会修行正统道法的人,内丹不纯,法力也很低,绝对逃不过任何一家道统的追捕。
  申忌夷沉默片刻,给出一个令慕行秋意外的答案,“这个人带着水瓶躲在棋山,牙山每年都会派道士去‘保护’他,过些日子咱们去棋山的时候,很可能会见到他。”
  慕行秋吃了一惊,突然想到杨清音很可能会对这名散修感兴趣,正想询问此人姓名,以及为什么会在棋山,洗剑池的方向走来几名道士,其中一人双手捧着仍在昏睡中的秃子。
  道士们经由一条小桥进入水榭,将头颅还给慕行秋,一名干瘦的中年道士说:“头颅的情况很特别,魂魄残缺不全,与一股微弱的魔种纠缠在一起,他竟然能保持本来的意志,真是一件奇迹。将他炼成法器的人法力深厚,胆子很大,在炼制过程中竟然没将他杀死,也是一件奇迹。”
  秃子是被庞山戒律科大执法师申准炼成法器的,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慕行秋也没有透露,他只关心一件事,“印记洗掉了吗?”
  干瘦道士叹了口气,“只能洗掉一部分,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觉得过一两年再洗剩下的一部分印记比较好。”
  “那他的生命……”
  “暂时没有变化,他会越来越嗜睡,也不能说是睡,就是失去意识,所以一年之后,顶多三年,你还得带他再来一趟。”
  “谢谢,一年后我一定会带他来的。”
  “嗯。”干瘦道士盯着庞山的道士看了一会,似乎有话要说,最后却只是点下头,说了一句“道火不熄”,率领其他道士一块离开。
  “神工科首座周千回。”申忌夷望着道士们的背影说。
  人都走了才做介绍,有点不合礼数,慕行秋倒也没有在意,牢牢记住这个名字,一年之后,他还要再找这位首座帮忙。
  又有七名道士走来,围绕在他们腰腿附近的天河之岚亮度特别高,像是感受到了某种强大的力量。
  申忌夷低声说:“二更快要到了。”
  慕行秋将秃子的头颅放在一张桌子上,自己找了一块空地站立,准备接受牙山禁秘科的检查。
  申忌夷告退,没做任何介绍,七名道士进来之后直接将慕行秋围住,无人开口。
  七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神情特别严肃,仿佛如临大敌,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件法器,镜、铃、印、灯、珠、幡皆有,其中一人甚至双手握持一柄半人高的玉斧。
  “咱们不是要斗法吧?”
  “你可以随意施法,我们只观察。”
  牙山禁秘科观察真幻的方式跟左流英一点都不相同。
第一百六十二章
诡计与玩笑
  幼魔按时出现了,慕行秋开始练习率兽九变,十余招之后,他停下来,疑惑地看着那七名牙山禁秘科道士。
  七人手里的法器都做出了反应,或光芒骤盛,或嗡嗡作响,那柄玉斧甚至悬在空中不停地旋转,这一切都在慕行秋的预料之内,可让他惊奇的是,这些人的目光以及法器的方向,对准的根本不是幼魔。
  几名道士从他身边经过,甚至没向幼魔扫上一眼。
  幼魔模仿慕行秋的动作已成习惯,他停下,它也跟着停下,嘴里依然发出咔嗒的声响。
  “别停下,继续练拳。”一名牙山道士头也不回地说,双手捧着一面古旧的铜镜,镜面射出一道光圈,正在一个狭窄的范围内转来转去,他的声音微微发颤,似乎就要有重大发现。
  慕行秋摸不着头脑,可他承诺过让对方随意检查,自己又只是吸气四重的小道士,没资格指指点点,于是继续练拳,但他心里没有默念咒语,九套歌诀也没有同时使用,总之拳法中规中矩。
  幼魔似乎有一点困惑,因为今晚人类的拳法难度太低,有敷衍对付的嫌疑。
  慕行秋只是想让七名道士检查得更细致一些,他非常好奇牙山禁秘科能否比左流英观察到更多秘密。
  七人关注的范围越来越狭小,最后只限于半空中一个无形的圆球,几件法器的反应也越来越激烈,铜铃的声音变得刺耳,旋转的玉斧甚至散发出团团白汽。
  可这只无形圆球的位置与幼魔正好相反,慕行秋的拳法练到第五遍时,他又停下了,幼魔存在的时间所剩不多,而他仍然不明白牙山道士在做什么。
  “呃,我能说一句吗?”
  道士们都不理睬他,也没有要求他继续练拳,一名胡须飘飘、面容清癯的道士看样子是牙山禁秘科首座,突然激动地说:“找到了,找到了,不要让它逃掉。”
  慕行秋疑惑地摸了摸额头,身后的幼魔照做不误,他盯着那一小块虚空,心里甚至有一点敬佩,因为这些道士第一次检测就发现了左流英忽略的东西,只是他还不明白这东西到底为何物。
  那块被七件法器包围的虚空发生了变化,从核心的一个点开始,产生一团淡蓝的烟雾,渐渐扩大,慢慢清晰。
  慕行秋惊得目瞪口呆,这股蓝烟与幼魔每次成形之前的样子完全一致!
  就在这时,身后噗的一声响,幼魔消失了,持续的时间比往常都要短得多。
  牙山禁秘科果然有些手段,慕行秋越发敬佩,还有点警惕,怀疑那位首座的“不要让它逃掉”别有用心。
  蓝烟从空气中吸取力量以凝聚成形,咝咝的声音盖过了法器的杂音。
  那是一个小小的人形,一边凝聚一边还在挣扎,慕行秋更惊讶了,因为幼魔每次凝形的速度都很快,几乎就是眨眼的工夫,可这个人形却迟迟不肯露出最终的模样。
  他更纳闷的是自己居然毫无感觉,幼魔一直寄居他的脑子里,如果真的要被牙山禁秘科囚禁的话,他觉得自己应该会有一点感应才对。
  “真幻将归牙山所有。”清癯的首座已经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左流英这回失算了,他绝对想不到牙山会有这种本事。”
  “我可没同意将真幻留下。”慕行秋在一边说。
  没人看他,既然真幻已被控制,庞山小道士一下子变得无足轻重,一名道士不客气地说:“你应该感谢我们,牙山让你摆脱了真幻,今后你再也——”
  砰的一声巨响,正在凝形的蓝烟爆炸了,震得整座水榭都在颤抖,水下和岸上的麒麟齐声发出吼鸣,七名道士步步后退,手中的法器不是掉在了地板上,就是失去控制四处乱飞。
  但人形还是清晰地显露出来。
  “快,别让它……”话音未落,牙山禁秘科首座呆住了,其他几名道士也呆住了,任凭法器散落,谁也没有动手将它们召回来。
  慕行秋也呆了一会,然后没忍住笑出了声。
  蓝烟化成的人形竟然是左流英,虽然只有一尺来高,但是纤毫毕现,就连脸上的孤傲冷漠都一模一样,然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左流英的幻象吐出一截舌头,向牙山道士做出一个鬼脸,噗的一声消失了。
  水榭里一片寂静。
  清癯的首座猛地转过身,颔下胡须微微颤抖,“你在搞鬼,你跟左流英商量好的,是不是?”
  “我一直想提醒你们,可你们不准我说话。真幻刚才就在这里。”慕行秋指着自己身后的一块地方。
  首座瞬间传到那里,伸手四处摸索。
  “已经消失了。”慕行秋轻声说,“刚才在这里,消失没多久。”
  首座清癯的面容上凝上一层寒霜,有那么一刻,慕行秋以为牙山禁秘科要像申准一样来硬的,但这些道士没有入魔,不至于公开绑架客人,首座拂袖而去,走出水榭好一会才传来恼恨的叫声,“左流英!”另外六名道士收回法器,跟着跑出去。
  慕行秋又笑了一声,整个晚上所有匪夷所思的怪事当中,最让他难以相信的就是“左流英”竟然会做鬼脸,即使那只是一个幻形,也足够震撼。
  没过多久,申忌夷跑进来,四处打量一遍,“是真的吗?”
  慕行秋点头,“真的。”
  “这样可不好,你应该提前告诉我们。”申忌夷埋怨道,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不满。
  “你觉得左流英会告诉我这种事吗?我连他曾经偷偷对我施法都不知道。”
  每次幼魔出现,左流英只是默默观察,他能感觉到幼魔的位置,却从来没有试图看到它、抓住它,就是一动不动地凝视,凝视对他来说一无所有的虚空。慕行秋没有任何印象左流英曾对自己做过手脚。
  “我想也是。”申忌夷已经了解到刚才的情形,脸上恢复微笑,“左流英在你身上留下一道幻术,任何人试图对你施展引魂牵魄一类的法术时,都会招出幻术,也就是他本人的形象。这道幻术很强大,即使是餐霞、吞烟的道士也未必能发现,真想不到左流英竟然也会暗中使诡计。”
  “这不是他第一次……”慕行秋突然明白了左流英在做什么,“他没有使诡计,他是在跟诡计开玩笑。”
  “嗯?就像他当初选徒的时候抛弃你一样?”
  慕行秋在养神峰落选的经历算是一件奇事,申忌夷早有耳闻。
  “就连那一次也不是诡计。”慕行秋笑道,几年来,他与左流英每七天见一次面,却极少沟通,禁秘科首座留给他的印象是早就刻画好的模样:胎生道根、修行天才、冷漠无情,在老祖峰选徒的时候欺骗并戏耍了他。
  今晚的那一个鬼脸却让慕行秋突然醒悟他对左流英的印象是错误的。
  “左流英不屑于使用诡计,但是有谁想对他施展诡计,他就要针锋相对。”
  慕行秋仔细回想,发现即使在几年前的选徒事件当中,左流英事实上也没有主动做什么,只是假装对五行科的计谋一无所知,然后在最后一刻反戈一击,跟这一次的做法如出一辙。
  可是在这两次事件当中,慕行秋都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被当成重要的工具。庞山禁秘科首座对这名野林镇人士可谈不上一丁点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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