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南明(校对)第18部分在线阅读
天子一怒,众臣皆是跪倒在地俯首不敢视君。
两名锦衣卫大汉将军当即走到赵之龙身边,把他架了起来往外拖去。
赵之龙直到被拖到奉天殿外时才反应过来,连声高呼求饶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微臣愿意把家财尽数献给陛下啊。”
只是锦衣卫们却不会给他求饶的机会,随着赵之龙的声音越来越小,匍匐在地的群臣更是瑟瑟发抖。
就连方前意气风发的王铎也浑身颤栗,胡须乱抖。
“朕知道汝等是怎么想的。汝等一定认为举朝上下皆是贪墨,多一人又如何?可汝等却忘了你们是朝廷命官,理当为国尽忠,为民请命。汝等读的是圣贤书,圣贤书怎么教汝等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汝等是怎么做的?汝等吃的是朝廷俸禄,一米一粟皆是民脂民膏!朕之前以为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可是朕现在才明白朕错了。先帝仁厚治国,勤俭不已,连龙袍都是修补过的。可大明仍然是穷的一干二净,原来都被汝等贪食干净了。太祖皇帝时定下贪赃剥皮的律条,贪污超过六十两者皆剥皮实草,做成稻草人示众。朕觉得十分可行!”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殿中文武此刻真真切切感受到这句话的道理。他们一个个把头埋下,生怕圣天子接下来叫到他们的名字。
朱慈烺冷冷扫视了殿中跪伏的群臣,继而道:“朕再给汝等最后一次机会,今日下朝后把家产登记报备。朕会酌情定下你们的捐献银额。朕提醒你们,不用想着偷奸耍滑,故意隐瞒。朕会命锦衣卫和东厂一一核对,若有出入者,汝等便等着剥皮实草吧。退朝!”
朱慈烺一甩衣袖扬长而去,众文武官员仍然慑于余威跪伏在地,良久不敢挪动分毫。
回到内宫后,朱慈烺再次召见了锦衣卫指挥使赵信和东厂提督太监刘传宗。
“陛下,朝会之上为何不把这些贪官全部拿下?”
赵信已经在奉天殿外安排了不少锦衣卫校尉,只要朱慈烺一声令下就可以立即冲进去缉拿贪官。
可最终朱慈烺还是选择给这些贪官一次机会,这让赵信大为疑惑。
“你以为朕不想吗?”
朱慈烺摇了摇头,长叹道:“治大国如烹小鲜,不易啊。若是朕把名目上那些贪官全部拿下处死,这朝堂之上还剩下几人?还有谁为朕做事?眼下建奴势大,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这些官员能力还是有的。只要他们能够把贪污的银两吐出来,今后不再犯朕便饶他们一命。不过其中有一些人朕不绝不会放过,即使现在为了求稳不与诛杀将来也总有一日要将他们明正典刑。”
朱慈烺在名册上勾选一番,这些人正是原本历史上献出南京城,投靠满清的朝廷‘柱石’。
……
……
第二十五章
钱谦益
南京钱府。
花厅大门上挂着一副对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这副著名的对联是东林党创始人顾宪成所作。当初他在无锡创立东林书院,抨击时政、褒贬大臣。可随着顾宪成的去世,东林党也渐渐演变成一个争权夺势的党派。
到了本朝,东林党奉钱牧斋钱谦益为党魁,但其在与温体仁的争斗中落败从而去职,一直赋闲在家。
甲申国难,太子继位。许多南京老臣都得以起复,惟独钱谦益没有。这使得他气愤难耐,夙夜难寐。多亏有继室柳如是在床笫间悉心侍奉,才使得他每夜精疲力竭后倒头大睡。
今日钱谦益又是到了午后才醒来,在柳如是的服侍下正用着午饭,便有门子来报都察院左都御史王铎来访。
钱谦益大喜,顾不得吃完午饭连忙起身前往花厅相见。
自打崇祯十年去职以来他一直过着赋闲在家,偶尔讲学的生活。这日子虽然清闲,但对于志在庙堂的钱谦益来说却是一种折磨。
如今新君即位,钱谦益本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可天子似乎并没有起复自己的意思。这让钱谦益十分焦急。
钱谦益一度想去拜会内阁首辅、中极殿大学士史可法,想让这个同为东林党的同僚替自己说说话,让天子征召他。
可是他一直没有下定决心。这是因为钱谦益放不下来面子。毕竟他是公认的东林党魁首,而史可法虽然师从左光斗,但出仕比他要晚的多。
钱谦益是万历三十八年的探花郎,而史可法是崇祯元年才进士及第的。
从资历看,钱谦益绝对是史可法的前辈。
从年龄上看就更不用说了,钱谦益比史可法大了整整十九岁。
这天底下哪有前辈长辈主动屈尊纡贵去求一个后辈晚辈的道理。
哪怕这个后辈晚辈现今是位极人臣,红的发紫的内阁首辅!
钱谦益多么希望史可法主动来找他,举荐他重新出仕,可新皇登基以来近一月,史可法却一点这个意思都没有。
这让钱谦益大为失望。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钱谦益没有等来史可法却等来了王铎。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王铎不能算是东林党。在天启六年时魏忠贤命顾秉谦、黄立极、冯铨等主持编修《三朝要典》陷害东林党。王铎也曾一度参与修撰,不过后来其与黄锦、郑之玄主动辞修,与阉党划清界限。从这一点上看,王铎至少也不能算阉党。
其在政治立场上,更像是一个中间派。
明哲保身,无可厚非。
论私交,其与吕维祺、倪元璐、黄道周等人也甚笃。甲申之后,东林党势力已经大不如前,对于政治身份钱谦益也不能太苛求。
在他看来,只要对方不是纯粹的阉党就能够接受。东林党若想恢复至万历末年的荣光,像王铎这样的中间派,甚至稍稍偏向于东林的更要好好拉拢。
何况钱谦益现在赋闲在家,一个东林党魁的名头也没甚用处。若是能够借王铎之手起复,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王铎虽然官位不如史可法,但好歹也是左都御史。由他出面举荐,天子总归要给个面子吧?
一想到自己很快又可以叱咤庙堂,钱谦益便觉得十分兴奋。
当然身为“东林君子”他不能表露出分毫,一定要是一副视官爵为粪土的态度。
“十樵(王铎的号)今日怎么来了?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钱谦益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似笑非笑道。
“牧斋这养性的功夫着实了得。”王铎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只怕某们是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了。”
“十樵何出此言?”
钱谦益见王铎面有忧色,不似矫揉造作,遂关切的问道。
王铎冲不远处的柳如是看了一眼,钱谦益遂清了清嗓子道:“河东君你先下去吧。”
柳如是遂冲钱谦益福了一福,躬身退下。
等到柳如是出了花厅,钱谦益这才说道:“十樵现在可以说了吧?”
王铎微微颔首,复又一叹道:“本以为新君是个仁厚之主,可现在看某看走眼了啊。”
钱谦益心中不由得一惊。虽然他对于天子也满腹怨言,却从不敢在人前表露。毕竟以臣议君是为大过。
王铎继续说道:“牧斋有所不知,今日朝堂之上陛下以助饷为由号召百官捐钱。忻城伯赵之龙认捐三千两,已是颇多。无奈他多说了句话,请求陛下为京营拨银二十万两,就引得陛下雷霆暴怒,当即命锦衣卫把忻城伯拿下,投入诏狱中。”
钱谦益听得直皱眉。
这个忻城伯也太不会办事了吧。你哭穷捐个三千两没啥问题,可别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管天子要钱啊。
京营的钱都是内帑来出,等于是让天子剜肉。你前脚给天子捐了三千两,后脚就叫天子吐出二十万两来,莫不是把天子当猴耍呢?
“这忻城伯做事也却是孟浪了些。”
钱谦益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在他看来勋臣和文官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阵营,永乐朝之前勋臣是压制文官的,永乐以后土木堡之前,文官和勋臣基本是分庭抗礼。待到土木堡之变后,有血性的勋臣死绝了,文官便彻底的压制勋臣。
及到本朝,文官已经彻底不把勋臣放在眼里。
故而一个勋臣下了诏狱,在钱谦益看来根本不算什么事情。
莫说是一个勋臣,哪怕下狱的是文官,只要不是东林党,都和钱谦益没什么关系。
“牧斋有所不知啊。陛下针对的不仅仅是忻城伯一个人,而是整个朝堂啊。”
王铎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徐州总兵高杰奉旨赴山东镇守,这军饷全靠文武官员捐助,一人出几百两怎么可能凑够,陛下是要让我们大出血啊。看陛下势在必得的样子,应该已经叫锦衣卫和东厂把我们的家底查了个遍,若是我们有意欺瞒,怕是会落得个跟忻城伯一样的下场。”
稍顿了顿,王铎又补充道:“牧斋你也得小心一些,陛下暂且是叫在职的文武官员捐助,可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在已经去职赋闲的前官员身上动心思?牧斋你家财不菲,可得当心啊。”
现在钱谦益明白王铎为何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了。
陛下这是要杀鸡儆猴,借忻城伯赵之龙敲打满朝文武啊。
见王铎一副兔死狐悲的表情,钱谦益清了清嗓子安慰道:“十樵莫要焦急,事情也没有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哦?牧斋可有办法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