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路易十四(校对)第9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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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队会留在这里,”路易说:“不然卢瓦斯一定会发疯。”想想一下,五万人浩浩荡荡地从布鲁塞尔回到巴黎,再从巴黎浩浩荡荡地来到布鲁塞尔……也许卢瓦斯会绝望的自杀也说不定:“不过就算这样,卢瓦斯也不会高兴到什么地方去。”又不是说,留在布鲁塞尔这些士兵就可以不吃不喝了。
  “但菲利普得留在这里了。”路易继续说道,同时在邦唐的帮助下换上亚麻睡袍:“虽然母亲和亨利埃塔一定很希望看到他,但别人我不放心。”
  “大殿下一定会做得很好的。”邦唐说。
  ……
  在布鲁塞尔战役结束的第三天,路易就见到了奥尔良公爵菲利普。
  之前说过,奥尔良公爵负责的是从敦刻尔克到库德凯尔、根特一线,公爵攻克根特还要比国王攻克布鲁塞尔早一天,他匆匆忙忙地与王兄会合,来不及多说几句话,就将路易带到一个巨大的木箱前。
  “这是我给您带来的礼物,”菲利普兴奋地说:“猜猜这是什么?”
  路易摸了摸眉尖,说真的,看体积和形状,他的第一个念头是棺……嗯,应该不至于,虽然奥尔良公爵有时候过于活泼,但还不会和自己的兄长开这样恶劣的玩笑,更别说,他们还在战场上。
  “我猜不出。”国王承认失败,于是奥尔良公爵乐滋滋地转过去,亲手抬起了木箱的盖子。
  里面是一只银光闪闪的大浴缸。
第二百章
路易十四的凯旋式(3)
  这只浴缸并不是纯银的,而是白杉木浴缸外裹了一层银箔,十七世纪的时候,银箔还未能做到如同后期那样薄如蝉翼,表面也不是那样光滑平整,兼之这个甚至可以容纳一匹马的浴缸体量,耗费的白银至少有一百磅,看着这个光辉闪烁的大浴缸,路易先是失笑,“你怎么会想起给我打这么一个浴缸?”他随意地问道:“你知道我的浴缸坏了?”
  “我不知道,哥哥,”菲利普说:“只是有人送了我一些惠而不实的东西。”
  菲利普所说的,是一个古老而悠久的传统,在攻占了城市之后,市长就必须将象征着城市权柄的银钥匙捧给胜利者,这种银钥匙往往是很大的,几乎有成年男子的手臂那么长,但另外还有一种,那就是胜利银盘,比起钥匙,有时候甚至需要两个强壮的士兵抬着的银盘无疑要耗费更多的白银,而且上面往往会錾刻着这位胜利者所取得的辉煌战绩,论起心意和分量,后者绝对胜于前者。
  在路易面前臣服的城市也已经超过了两个手数,国王得到的也只有一堆银钥匙罢了,现在,居然是国王的弟弟,奥尔良公爵菲利普连续在库德凯尔、根特与布吕赫等地被奉上了巨大的胜利银盘,只是这些人大概不会想到,奥尔良公爵菲利普虽然是个年轻人,年轻人所有的一些弱点——像是轻佻、傲慢或是天真并不太多,是啊,人人都说奥尔良公爵兹有受到了主教先生与王太后的溺爱,但,也许只有国王知道,他的弟弟能够长成现在的样子,并不容易——在几乎每个人都在鼓励你去懒惰、去玩耍,不做任何思考的时候,即便有着路易的帮助与努力,但只要他敢于稍稍松懈,那么现在……也许就没有就连蒂雷纳子爵和孔代亲王也认可的奥尔良公爵了。
  “我真想看看那些人的脸。”路易说,那些意图挑拨他与王弟关系的人,大概没想到,菲利普竟然能够战胜自己的虚荣心,没有一星半点犹豫地将一叠胜利银盘全都敲打成银箔,给自己的王兄做了一个巨大的浴缸……
  “也就是那样吧。”菲利普心情愉快地说,他们兄弟之间不需要太多言语,国王的回答已经给了他最好的答案,人世界的虚名永远无法与兄长的信任相比,“我召集了那些人,让他们看着工匠动手的,哥哥,与其他失败者的嘴脸也没什么区别。”
  “你说的很对,我们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路易说,而一边的邦唐在两个尊贵的兄弟走开后,喜不自胜地叫来侍从,将这个沉重的大家伙搬到国王寝室的隔壁房间去——菲利普环顾四周,露出了略微不安的神情,路易一看就知道很难瞒过他——因为圣但尼的诅咒所有的特殊性,所以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国王曾经遭受了一次刺杀,但原先的寝室已经不能住了,里面到处喷溅着污秽的油彩——要处理上好几天,所以国王搬到了这座行宫的右翼,但奥尔良公爵深谙宫廷中的礼节与传统,所以一看就知道这原本不该是国王下榻的地方。
  路易就简单地和菲利普说了说之前的事儿,菲利普脸上神情变换个不停,而后他就有些抱怨地说,应该也让他参与其中。
  路易微笑着摇了摇头,“别这么说,”他说:“小路易还不到十岁,万一我出了什么事儿,你要代我照顾他和我的国家。”
  菲利普停下了脚步:“您会长命百岁的,陛下。”
  “希望如此,”路易握住了菲利普的手,他改变了原先的想法:“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巴黎,弟弟,我想母亲,还有亨利埃塔,一定十分地想念你。”
  ……
  卢浮宫。
  国王的信件很快寄送到了巴黎,王太后近来万事无忧,身体康健,就是眼神儿不如之前好了,蒙庞西埃女公爵义不容辞地担当起了为王太后朗读信件的重任,相比起来,王太后真正的两个儿媳,西班牙的王后特蕾莎,英国的奥尔良公爵夫人亨利埃塔,却要退出一箭之地,容许女公爵占据距离王太后最近的位置,不过在法国宫廷里,这才是应有之义,蒙庞西埃女公爵是波旁后裔,而那两位女士只是外国人,即便她们已经为国王与公爵生儿育女,也依然被隐约地排斥着。
  “又:有关于科隆纳公爵……”蒙庞西埃女公爵读到这里的时候,略微停顿了一下,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现在在意大利的小科隆纳公爵事实上是国王与玛利·曼奇尼的私生子,但国王设法与科隆纳家族达成了协议,取代了一个科隆纳嫡系子弟的身份,以此保证了这位卢西安诺小先生毋庸置疑的婚生子身份,虽然他依然不可能染指法国王位,但据说国王有意令他继承那不勒斯,说起来,这位科隆纳公爵,若是真的能够统治那不勒斯,也许还要比曾经的瑞典女王克里斯蒂娜更容易令人接受一些。
  但没有那个妻子会喜欢自己丈夫的私生子,而且那位科隆纳公爵夫人委实咄咄逼人,她与国王的王室夫人拉瓦利埃尔,与国王的秘密情人米莱狄夫人争夺不休也就算了,还一直以国王的妻子自居,并且直接针对王后,国王若是因为公务繁忙,忘记了去加来,她就要让小科隆公爵写信来催促,而国王一去加来,没有好几个星期就回不来,当然,知晓内情的人都明白,国王对这位以往的恋人不过是安抚以及责任,但王后特蕾莎确实因此受了不少委屈是真的。
  王后特蕾莎却十分从容,她从路易这里得到的爱和尊重给了她足够的底气,王太后的冷漠,大臣的忽视与防备,贵女们的窃窃私语,嘲讽与试探,她都不是忍受和对付过来了吗,而且她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只要她安分守己,那么国王给她的一切就不会收回,甚至还会更多——路易是个心软的人,她想着:“那么我们请孔蒂亲王前去迎接这位大人如何?”她试探性地问道。
  王太后有点讶异地看了特蕾莎一眼,他们之前想要让达达尼昂伯爵作为使者去迎接科隆纳公爵,达达尼昂伯爵是国王的近臣,正有这个资格,但孔蒂亲王就不同了,首先,他毕竟是个亲王,又是孔代的弟弟,而且他也在国王的看重下出使了多个国家,觐见过西班牙与神圣罗马帝国国家的君王,又达成了两项重大的盟约,虽然与利奥波德一世的那份盟约近似于欺诈,但大公主与瑞典的卡尔十一世的婚约确实有着他不容动摇的功绩,不过说回来,这个人选似乎要更比达达尼昂伯爵更合适一些,他可以说是小科隆纳公爵的亲眷,因为他的妻子也是曼奇尼姐妹中的一个,从国王这里来说,他又是小科隆纳公爵的父系长辈,只是,这样说吧,达达尼昂伯爵要略往下,而孔蒂亲王若是作为使者,法兰西宫廷中的人们就都要高看这位意大利公爵一眼了。
  特蕾莎面对贵女们打量的眼神一派坦然,她不知道王太后和她们会怎么想,但无论是作为一个父亲,还是作为一个国王,路易都会高兴的。
  “那么就这样。”王太后一锤定音。
  ……
  而此时,那位被王后认为,又慈悲又和善的国王正在吩咐邦唐,他希望能够在返回巴黎之前,看到佛兰德尔人奉献给自己的胜利银盘,他笑吟吟地说:“除非他们认为我取得的功勋还不够辉煌,”他说:“另外,提醒他们一下,作为一个国王,我似乎更喜欢金子,而非银子。”
  邦唐简直无话可说,对于一个国王来说,直截了当地索要贿赂和奉献,似乎是有点那个什么……不过路易从来就不是那种会为了虚名而改变主意的人,而就在国王身边落座的王弟已经毫不客气地哈哈笑出了声,不知道是什么人给这些佛兰德尔人提供了这样的诡计,也许对他们来说,这种悬殊的待遇,必然会令得国王怀疑自己的弟弟,进而剥夺奥尔良公爵的军权,冷待他甚至将他放逐回奥尔良,他们大概永远不会相信面对王位,也依然有人能够彼此信任——而路易此举,虽然有失风度,但也可以说是另一种强烈而又直接的打击——这些佛兰德尔人,要拿出之前奉献给奥尔良公爵的银盘,已经有点吃力了,现在国王要求得到一个金盘……只怕卢瓦斯侯爵与柯尔贝尔先生就不必太担心这几个月来的供给了。
  另外,为了奉上这么一份礼物,佛兰德尔民众必然会受到另一重盘剥与压迫,他们对于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的憎恨只怕要更深切了,但要说,国王仁慈地对待他们,他们就会心怀感恩,安安稳稳地接受波旁的统治吗?看看洛林和阿尔萨斯吧,从那里回来之后,他也和王兄谈起过对那些被驱逐的洛林人与阿尔萨斯人的担忧,而他的王兄是怎么说的呢?
  敌人的憎恨,是于一个君王最好的褒奖。
  而且,国王所征服的那些城市,夏勒罗瓦、阿特、里尔和布鲁塞尔等等,他们的怨恨不但会对着法国人去,也会对着根特和库德凯尔吧,毕竟是他们先开的好头嘛……
  菲利普公爵笑嘻嘻地看着邦唐告辞退下,邦唐可以说是路易身边的隐形重臣了,他就是国王的口舌,想必那些佛兰德尔人最终该是会屈服的——毕竟路易也说了,如果他们觉得他的功绩还不足以一个银盘,国王完全可以再加一点,他这里还有近五万个士兵……说真的,国王的新军已经比以往战争中的雇佣军好多了,至少他们不会劫掠和强暴,那些被驱走的居民也被允许带走自己的财物,一个胜利金盘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只是对那些心怀叵测的人来说,堪称一个响亮的耳光吧。
  事情果然如菲利普所想,佛兰德尔人最后还是屈服了,他们不得不送上了一个纯金的胜利托盘,椭圆形,三尺长,两尺宽,这可不是两个人就能轻易抬起的分量——而且也不是一座城市能够承担得起的,幸而国王也没过分勒逼,看了看,就愉快地收下了,虽然佛兰德尔人还是玩弄了一点小把戏——按理说托盘上应该是路易在战争中立下的功勋,但要说到这个,法国国王第一次御驾亲征就是佛兰德尔,于是他们就在托盘上錾刻了阿波罗身亲吻卡珊德拉的画面。
  卡珊德拉正是著名的特洛伊城的公主,她在阿波罗的神庙中安睡,被阿波罗亲吻,赋予了预言的能力,只是后来她又傲慢地拒绝了阿波罗的求爱,以至于阿波罗诅咒她说,她的预言不会被任何人相信,以至于特洛伊战争即将终结的时候,她虽然一力劝阻特洛伊人将木马拖入城中,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她……
  路易十四的个人纹章正是太阳,这里你可以将佛兰德尔视作特洛伊,也可以将法兰西视作特洛伊,如何解释都可以,只是让他们目瞪口呆的是,法兰西不但有个不太讲究的公爵,也有个不太讲究的国王,他虽然接受了礼物,但随即就把它给了卢瓦斯侯爵,让他把它敲碎了去换成军需。
  卢瓦斯侯爵不舍得:“陛下,若是在凯旋式上向人们展示这个金盘,那该有多好啊。”
  “我们会有更多金盘的,”国王安慰他说:“到时候我会在凡尔赛宫设立一个专门的展示房间,然后委任您做那里的管理者,您到时候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卢瓦斯侯爵不那么恭敬地翻了一个白眼,和国王待的时间长了,他也知道他的国王并不是那种心肠狭隘的小人,像是这种小动作,国王是不会耿耿于怀的,甚至显得亲近,果然,国王似乎是为了表示歉意,还拿了一串儿葡萄放在卢瓦斯侯爵的怀里——不过卢瓦斯一出房门,就不由得喜意盈腮,他的父亲是陆军大臣,国王对凡尔赛的想法,不可能越过这条老狐狸,他当然知道日后凡尔赛才是法兰西的政治中心,国王这样说,无疑是在承诺,凡尔赛宫即将有他的一个房间。
  “您是向卢瓦斯侯爵承诺了什么吗?”邦唐进来后说:“他活像是刚偷了一只鸡。”
  “那是他应得的。”国王说:“是谁的信?”
  邦唐奉上手中的信件:“是巴黎来的。”
  “哦,看来她们都应该安排好了,”国王说,一边接过来,用拆信刀打开,“会有什么问题吗?我是说,凡尔赛?”
  “他们正在日夜忙碌。”
  “我可能要让你先回去,邦唐,”国王说:“我不希望出任何差错。”
  这次凯旋式,国王预备放在凡尔赛的新宫举行。
第二百零一章
路易十四的凯旋式(4)
  “巴黎人,还有数不清的外省人正在往这里来。”一个大臣说。
  “那就尽快拓展里摩日群。”勒沃头也不抬地说,他与国王同名,是凡尔赛建筑工程的设计师与负责人,有超过一万人在为国王的新宫劳碌,他更是承受着无以复加的压力,即便如此,他依然和任何一个臣子那样,奋力以五十七岁的高龄与另一个建筑师芒萨尔争取在凡尔赛工程中的话事权——顺便说一句,这位芒萨尔老先生也已经七十一岁了,凭借着年龄的优势,国王还是将这项重要的工作交给了勒沃。
  凡尔赛工程,如果要从国王开掘运河开始计算,也已经有十六年了,那些跟随着国王从外省回到巴黎的人们,已经有了强壮的儿子和美丽的女儿,国王为了安抚和赈济他们而开展的工程已经成为了一幅完美而悠长的画卷——从塞纳河引来的清澈河水先是被引入犹如大湖的水库,而后由巨大的水泵带入宽可行船的人工运河——因为凡尔赛的主体建筑在一座山丘上,山丘高度约有三百尺,所以这是必须的,起初工程师们预备采用此时人们通常使用的马力牵引水泵,但国王带来了一些陌生的工匠,他们在工坊里组装起了一种钢铁器械,它需要用煤炭来驱动,一旦开动就会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就像是某种怪物,但每座怪物的力量都能够抵上好几匹马,而且它们永不疲倦,它们不但能够将水引入运河,还能够产生充沛的热量,这些热能不会被浪费,它们被引入铜管,在勒沃所说的里摩日建筑群里穿行,为房屋里的人们带来温暖,公共的浴室里也因此总是有着不间断的热水。
  里摩日建筑群并不是凡尔赛宫的一部分,怎么说呢,这是自然而然地,在漫长的施工工程中形成的附属建筑,在十七世纪的时候,工匠们在一座座宏大壮美的建筑尚未完成的时候,为了节约往来的时间,就在工地边搭建棚屋,在凡尔赛,因为国王命令学士们研究出了水泥,所以这些建筑也从粗陋的木头变成了方正的水泥砖,这些水泥砖造价要比木头高,但凡尔赛周围的树木都被国王定下来了,将来都要直接移植到新宫的园林里,所以不能随意砍伐,这样,若是从外省运木头过来,木头的价钱加上运输的费用,反而要比水泥砖更高些。
  它之所以被称作为里摩日群,是因为这里的工匠多半来自于里摩日,不过现在,这些建筑也不再都是里摩日人在居住,凡尔赛人,巴黎人和一些外省人也都在此居住,但人们还是这样称呼它。
  “那么,我们要准备多少房间呢?”那个大臣问道。
  勒沃沉吟了一下,从书桌后面站了起来,“我们去看看吧。”
  勒沃只是一个建筑师,但他甚至能够如同对待一个下属那样地对待一个大臣或是贵族,只因为他深受国王信重,因此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工作出哪怕一点纰漏,所以虽然里摩日并不属于凡尔赛,但他也需要谨慎从事——他和那个大臣一起去了里摩日群。
  里摩日距离凡尔赛并不远,当然,工匠们可不会高兴将时间全都耗费在往来的路程上,他们现在都要举着火把在晚间开工了——里摩日的建筑原本都是灰沉沉的,水泥砖的房屋虽然牢固,但坏在容易变得潮湿、阴冷,一些有资格和钱财的工匠就在房屋里铺装木质的地板,在内外墙面上涂刷白垩,“新的旅馆也要这么做。”勒沃吩咐道:“外观必须统一,”他无奈地看了一眼那平整的屋顶,“可以保留露台,但要有一座斜屋面的阁楼。”不然这也太难看了。
  “是的,先生。”他的助手连忙说。
  就在这时候,勒沃听到了一阵响亮的吵闹声,他紧蹙着眉头走过去,发现那是一群里摩日人和凡尔赛人,凡尔赛人虽然不如巴黎人那样傲慢无礼,但从他们总是声称自己是“国王的农民”来看,也并非完全的谦恭之辈,而里摩日的工匠们在这里也自成体系,他们都是里摩日泥水行会的成员,在一起的时候,当然会彼此帮扶,相互帮助,不过今天的事情很好处理,说起来是里摩日人的过错。
  他们将里摩日的一种白土充作白垩卖给了凡尔赛人。
  这样的行为,当然是不可饶恕的,勒沃正要将这几个里摩日人投入监牢,择日审判处刑,他们却叫起屈来,他们说,之前与凡尔赛人做买卖的时候,可没说一定是白垩,在口头约定中,他们只说房屋外会刷白(这笔买卖正是凡尔赛人委托里摩日的工匠为他们建造房屋),至于用的是白土还是白垩,并无指定——凡尔赛人气得要命,但也无话可说,因为那时候,他们也确实贪了便宜。
  勒沃就让这些里摩日人拿来了他们所说的那种白土,这种白土在里摩日漫山遍野,当地的妇女经常用它来洗涤衣物,给羊毛脱脂,当然,没有肥皂和碱好,但总是尿液好——也不是不能用在刷白墙面上……只是根本无法与白垩相比,只是普通的白土而已,“这样吧,”勒沃捏了捏那些土——它们的数量还真不少,“你们得用白垩来取代这些……土,工程必须进行下去,尽善尽美,而你们获得的报酬,就是我的宽恕。”勒沃严厉地说道:“但若是让我知道,你们还要纠缠不休,又或是怠忽职守,粗制滥造,无论是谁,我都要把他们打发到监狱里去,然后重重地惩罚他们,明白了吗?”
  这下子无论是里摩日人还是凡尔赛人都只得低头表示服从,这段小插曲过去之后,勒沃和大臣,还有他的助手总算是走过了整座里摩日地区,这里距离凡尔赛约有三分之一法里,宽阔的人工运河两侧是足以两部马车齐头并进的硬路,也就是从洛林那里出产的沥青——一种青黑色的散发着臭气的古怪东西,混合了碎石铺成的道路,因为产量不高的关系,只用在了凡尔赛的浴室和道路上——在他们经过的时候,还不断地有人巡逻,因为总有人想要敲下一块沥青拿回去当药。
  这也真是活见鬼了,勒沃想,不过也没什么可指责的,沥青在医学书中确实是一种药材,阿拉伯人曾经因为这点在欧罗巴人这里得了好一笔浮财——他们认为古埃及人的木乃伊就是用沥青来包裹的,还将木乃伊卖给欧罗巴人,从而造成了,现在还有人将木乃伊磨成粉来配着葡萄酒喝下去——勒沃,还有所有明智的人当然都是不会信的,但这里多得是愚昧无知的贫民。
  勒沃一边考虑着是否应该竖几根绞刑架起来,一边心满意足地观赏着眼前的景致,在堤岸路的另外一侧,是一列黑柳,树干是黑褐色的,树叶深绿,反面有红色的绒毛,凡尔赛的园林设计师诺特尔原先的设想是在整齐地排列上梧桐,但国王坚持要在这里看到黑柳——勒沃事实上也赞成梧桐,因为黑柳,或者说,所有柳树都有着不好的寓意——主要是指不育和悲伤,在一副文艺复兴时期的画面中,就有瘦骨嶙峋的女子手持柳枝来表示饥荒的情况发生,还有的就是柳树不开花,也不结果实。(当时的人这么认为)
  幸而国王现在也有了一儿一女,这些黑柳也已经在几年的时光里成长得异常旺盛,蓬松的碧色华盖掩蔽住了整条堤岸路,令人性情舒畅。
  潺潺流动的人工运河里也有了来自于威尼斯的船工和小船,他们负责着运河的清理,装扮艳丽,带着宽檐帽的船工见到勒沃,还大声地和他致意,勒沃看到那艘小船上还有着一个小桶,桶里应该装着鱼——运河里的水来自于塞纳河和周围的小湖,当然会有鱼种跟着流进来,在这里没有渔民,这些鱼堪称无忧无虑地长大,工匠们也时常用垂钓来打发时间与增添一道肉菜。
  再往前,人们可以看到另外两座庞大的建筑,一些人可能认为这就是宫殿之一了,但不,这和塞纳河边的建筑一样,里面也藏着蒸汽机驱动的水泵,它们时刻不停地将运河里的水送往面积广阔的宫殿与园林,除了通往即将完工的千余座水泉之外,还有一个小型地下水库,那里运河里的水会经过沉淀,净化和过滤,而后供给宫廷里的人用作洗浴和饮用——在凡尔赛之前,欧罗巴的人们在建造堡垒和宫殿的时候,对于水的要求,除了那些赏心悦目的水泉设备之外,也只有对饮水的需求,但在新宫里,几乎每个套间都有独用的洗浴间,那些用来召开会议、舞会和宴会的厅堂边也必然有给人们处理个人问题的地方,对水的需求就陡然变大了起来。
  可以说,之前至少有五年,工人们就是在不停地挖掘,挖掘,挖掘,沟壑如同蛛网那样纵横交错,粗大的管道从丘陵一路走向沼泽,从它身上延伸出的是如同蛛网般密集的陶瓷管道,这都是勒沃亲眼目睹的,现在它们都被华美的大理石掩藏了起来,还有的就是被同样掩藏在了石板和护墙板下面的给水管,水管都是黄铜的,与龙头之间的接口为了保证不漏水,需要橡胶垫片和如同珠宝镶嵌般的精密。
  这些配件都是从洛林而来的,据说每件都有着同等重量金子的价格,以至于在安装完成后,浴室不但要被封锁起来,还要有警卫看守。
  但值得吗?勒沃在试用过这个设施之后(当然是得到国王恩准的),肯定地认为,只要国王允许,每个巴黎人,不,每个法国人,甚至是外国人,都会争取在自己的宅邸里安装上那么一套以往可能只有奥斯曼土耳其的苏丹才能享用的奢侈设备。
  一切都是那样的干净,那样的方便,即便它就在寝室一侧,也嗅不到任何古怪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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