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臣遗梦(校对)第2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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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请讲,秀保洗耳恭听。”秀保颇为谦恭地请教道。
  “也就是两点,”秀元回答道,“一是水军,一是火器。”
  “哦?请殿下细细说来。”秀保的胃口被吊起来了,自己果然没看错人,两年后的蔚山之战就是靠此人才得以扭转战事。
  见秀保来了兴趣,秀元也甚是放松地缓缓道来:“据我说知,当初小西摄津守之所以固守平壤而不得北进,很大原因是后勤线被断,古语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釜山海战,我方水军基本被摧毁,失去了制海权,后勤增能跟得上呢,如此看来,兵败只是迟早的事。”
  “那火器呢?”秀保追问道,“我军的铁炮难道威力不足么?”
  “何止威力不足啊,别说是明军的虎蹲炮、大将军炮,就连鲜兵的“天”、“地”、“玄”大炮也比我军的大筒强悍啊。”秀元不甘却有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筒?”秀保甚是不理解,“难道不是弗朗机么?”
  “弗朗机?”秀元像观摩外星人似的看着秀保,吃惊地反问道:“难道殿下忘记《伴天连追放令》了么,从那以后弗朗机人的火器就不曾流入我国了,现存的几门弗朗机也因为太过陈旧而没有带到朝鲜,我军的主要重火器还是大筒。”
  “对于这些我不太了解,”秀保欠身道,“你说的大筒是指‘国崩’么?”
  “怎么可能!”秀元惊呼道,“要是有‘国崩’那就好了,不过我军船小,根本不可能装置笨重的石火矢,如今使用的不过是大铁炮罢了。”
  “大铁炮啊,”秀保沉吟道,大铁炮说白了就是放大版的铁炮,虽说质量轻,射速快,但威力小,相对于明朝和朝鲜的大炮,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其实即便是大友家引以为傲的“国崩”,也不过是石火矢的一种,根本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火炮,因此在面对明军的大将军炮、弗朗机时才会招致惨败,要不是靠着小型火器的优势,日军早就被赶出朝鲜了。
  “你说的很对啊,”秀保点了点头,怀着复杂的心情感慨道:“这是我军的硬伤,要是这些解决不了,恐怕注定要失败吧。”
  “殿下不必伤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秀元看到秀保一脸阴郁,试探着安慰道,“这就是天不我与啊,现如今没了弗朗机和明国海商,想获得先进的火器根本是不可能的,殿下就不要太在意了。”
  “明国海商?”秀保眉头不禁一皱。
  “是啊,明国海商手里也是有不少弗朗机和什么红夷大炮的。”秀元解释道。
  “这样啊,”秀保捋了捋胡须,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第73章
李旦的坚决
  从明朝海商手中获得红夷大炮并非什么难事,毕竟李旦和荷兰人关系还是很铁的,不然历史上也不会担当明荷两国调解人的。但是秀保的欲望远非几门红夷大炮就能满足得了的,这些所谓的攻城利器可以拿来糊弄明朝和日本,但却迷惑不了秀保这个现代人的眼睛。
  红夷大炮是明代后期传入中国的,也称为红衣大炮。所谓“红夷”,主要是对荷兰人的称呼,因此很多人认为红夷大炮是从荷兰进口的,其实当时明朝将所有从西方进口的前装滑膛加农炮都称为红夷大炮,明朝官员往往在这些巨炮上盖以红布,所以讹为“红衣”。
  具考证,当时明朝进口的红夷大炮只有少量是从荷兰东印度公司进口,后来因台湾问题与荷兰人交恶,大多数是与澳门的葡萄牙人交易得来的,明朝当时的需求量巨大,葡萄牙人还做中间商将英国的舰载加农炮卖给中国。
  红夷大炮最突出的优点是射程,对重型火炮而言,射程是衡量其性能的重要环节,即使现今也不例外。明朝自制铁火铳的最大射程不超过三里,而且要冒炸膛的危险;而一般三千斤的红夷大炮可以轻松打到七八里外,史籍记载最远可达十里,也就是五公里,但是现代史学界认为一般射程在两千米以内。远射程的红夷大炮结合开花弹,成了明朝末期对抗后金攻城的最强武器。当时的战法为:将后金的骑兵诱入城头红夷大炮射程,然后用开花弹集火射击,效果显著。
  明朝的红夷大炮绝大多数是自行仿制的,只有极少数是自国外获得,例如宁远城堡里面的要塞炮是从澳门外海遭遇风暴搁浅的英国巡洋舰上打捞的18磅舰炮,全中国此时也只有两个地方部署(北京二十门和宁远十门)。
  松锦大战期间,双方均使用了红夷大炮,明军在关内加紧造炮,清军把红夷炮用于大规模的野战和攻坚。清军仅松山一役,就调运了炮弹万颗,红夷炮三十七门,炸药万斤到阵前备用。松锦战前,清军由于火炮量有限,质量低劣,攻城时,每每不下,因而攻坚战往往被视为畏途,因而采用围城打援之策。
  松锦一降,清军再攻坚城,往往炸毁城墙近百米,这在以前明清战争史上是绝无先例的(其实就是获得了明朝的大炮以及工匠)。明军对清军火炮的长足进展十分惊讶,明将樊成功口报:“达贼将松山两日狠攻,城中拾得打进炮子六百余个,俱重十余斤,目下南墙所装红夷炮37门。
  松锦战后,明军关外火炮大多落人清军之手,只有驻守宁远的吴三桂部,尚存有十多门红夷大炮,而此时屯兵锦州的清军已拥有近百门红夷大炮。清人曾扬言:“将炮一百位摆作一派,凭它哪个城池,怎么当得起三四日狠攻?当时尚为明朝服务的著名西洋传教士兼军火专家汤若望惊呼道:“清军之人壮马泼,箭利弓强,既已胜我多矣,且近来火器又足与我相当?孰意我之奇技,悉为彼有。目前火器所贵西洋大铣,则敌不但有,而今且广有之矣。”这段话反映了汤若望的震惊,也说明了一个难以逆转的严酷的真情实况。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在足以说明红夷大炮在当时的重要地位,然而它的威力仅仅是对于东亚而言的,在欧洲,别说是十八磅炮,就算是二十四磅、三十二磅炮都已经成为战舰上最为普遍的火炮了,西班牙的无敌舰队更是装备了数量可观的六十磅炮!如此看来,便知道秀保究竟脑袋里想的是什么了。
  不过摆在他面前的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即便获得这些巨炮,日本那种安宅船或者关船呢装备得了么?答案是“你在开玩笑么”,即便是李舜臣引以为傲的龟甲船,其上装备的也不过是相当于十二磅炮的“叶公神铳”(也就是朝鲜史书中提到的“天”、“地”、“玄”字大铳),那可是长三十三、宽四米,和明朝的“福船”一个级别的巨船啊。
  反观日本的安宅船,虽说与龟甲船在体型上不相上下(征韩安宅船基本在长三十二,宽十一米),但该船适航性差,且大多数为人力划桨,不像龟甲船般有可折叠的风帆,机动性差;其次,船楼较高,且没有铁甲防护,很容易成为火炮的目标,海上的靶子;最后,由于结构上的问题,根本不可能装备大型的火炮(后坐力问题),只能装备大铁炮之类的火器,射程近,威力小,这才造就了李舜臣的一个个神奇战役(最夸张的鸣梁海战,李舜臣以十三艘板屋船大破藤堂高虎的三百余艘战船)。
  因此,要消灭朝鲜水军,不仅要引进巨炮,更是要连战船都要一同买过来,但是由于秀吉对西班牙人传教的限制,两国关系并不融洽,想获得坚船利炮更是难上加难了。
  秀保在长府城一呆便是五天,并不是贪恋这里的河豚或是留恋美丽的风景,而是等待一个人,一个足以操纵整个战局的人。
  “主公,李大人到了。”高虎将李旦和李国助引进了大殿,由于李家的东山再起,福建巡抚也是顺水推舟,为李旦讨要了个泉州总兵的官衔,因而也算是个“红顶商人”了。
  李旦父子的到来让秀保心情舒畅了许多,想到即将到手的西班牙大帆船,秀保相当恭敬地寒暄道:“匆忙找李兄前来,在下实在过意不去啊。”
  “殿下哪里的话,您对我李家有再造之恩,切勿这般客气啊。”李旦和李国助深施一礼,便在侧席坐下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开门见山了,”秀保兴致勃勃地说道,“这次找李兄过来,是想让您替我置办些东西。”
  “哦,是何物件竟劳殿下亲自召见?”李旦好奇地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些火器和船只罢了。”秀保随意地说道。
  “这样啊,”李旦略一思索,试问道:“殿下是想引进些石火矢和板屋船么?”
  秀保果断地摇了摇头,嗤笑道:“李兄太小看在下了,这些东西我手上虽说不多,但也绝对够用了。”
  “难不成是红夷大炮和福船?”李旦略显迟疑地反问道。
  “也不是,”秀保“和蔼”地问道,“李兄听说过加利恩帆船么?我就想要几条这样的船,当然还要有对应的舰载炮。”
  “殿下实在开玩笑吧!”李旦霍然而起,难以置信地看着秀保,惊慌地说道。
  李旦的这种表现也是在秀保的意料之内,他所要的毕竟不是一般的物件啊。“很抱歉,在下并没不喜欢开玩笑。”秀保一脸严肃地澄清道。
  “还是请殿下收回成命吧,”李旦唯唯诺诺地试探道,“在下手上有些二十四磅炮和三艘克拉克帆船,本是要转让给英国商队的,现在一并交给殿下。”
  “克拉克帆船?”秀保呵呵地冷笑道,“要是放在一百年前我真的会对李兄感激不已,不过现在,哼,当商船还凑活吧。”
  “可是对付朝鲜水军绝对足够啦。”李旦壮着胆子争执道。
  “住口!”秀保怒目圆瞪,用折扇狠狠地指着李旦父子,斥责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还不是怕我用这些西洋船对付明国么?!”
  李旦从来没见过秀保生如此大的气,李国助更是吓得拜伏在地,连连磕头求秀保宽恕。
  “不错,既然殿下知道了,在下也就直言不讳了,”李旦强忍着恐惧,镇定地反驳道:“在下是私商没错,是殿下的御用商人也没错,但在下更是一个中国人,即便是面前有黄金万两,也绝不会做任何损害我国利益的事情,恳请殿下体谅在下的苦衷,免得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秀保冷笑一声,悠悠地问道:“你配么?”
第74章
密谋
  “是,在下只是一介商人,怎配得上和殿下您斗法呢,既然如此,那请您赐我们父子二人一死,也算是对得起朝廷了。”李旦看样子是豁出去了,决绝地说道。
  秀保也未曾想到,被海禁折磨成这般模样,李旦仍有一颗赤子之心。“我说你不配,是指你不配做一个商人。”秀保恢复了平静,温和地解释道,“哪有像你这样的商人,有钱都不赚,为何不学学弗朗机人呢。”
  虽说秀保态度缓和了,但李旦仍未放松警惕,坚持道:“我朝乃是堂堂中央之国,四藩服化,万国来朝,天子守国门,大臣死社稷,怎是泰西之夷可比的,在下虽是商人,但礼义廉耻还是有的,绝不会做损害大局之事,还是那句话,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李某绝不求饶。”
  “都说汉人铮铮铁骨,以前不信,现在方感大国之风啊。”秀保挥了挥手示意二人坐下,继续说道,“难道李兄真以为我是为了对付明国才要购买加利恩帆船么?”
  “难道不是么?”李旦冷笑道,“加利恩帆船乃是可与福船匹敌的巨船,长三十余米,宽十米,甲板三至四层,每层都能装备十余门火炮,主船体更是可以安放重型加农炮,船头和船尾还有轻型炮组进行防御,三桅帆船的灵活性也是福船所不及的,更别说坚硬的船体和撞角,用‘海上堡垒’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这般神物,如果不是对付明朝水师,根本是用不着的吧?”
  “李兄着实误解我了。”秀保失落地摇了摇头,解释道,“试问从开战到现在,我国水军有和贵国水师交战过么?我靠这几艘大帆船就能抵挡住大明威震东亚的庞大水师么?我军现如今在朝鲜朝不保夕,怎还有闲暇妄图攻打大明呢?”
  听到秀保这么说,李旦确实是思考了一阵,从开战到现在,虽说明朝的水师为朝鲜水军提供了大量的水手和武器,但却一直徘徊在渤海湾,根本没有和日军交火国;再者,明朝的福船虽说有自身的缺陷,但凭借数量优势,多次击败西班牙人和荷兰人,秀保要是想凭借三艘大帆船偷袭明朝东南沿海,必将遭到福建水师和浙江水师的联合进攻,结果根本是不用想的;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如今日军主要驻屯在朝鲜南部沿海,黔驴技穷,根本不可能发动大规模的反攻,更别说绕过朝鲜攻打大明了,如此定当遭受两国水军的合击,得不偿失啊。
  想到这里,李旦有些迷惑了:“既然殿下不想对付明朝水师,那为何要处心积虑获得加利恩帆船?”
  “李兄是真不知还是假装不知啊。”秀保沮丧地垂下头,细细数道:“玉浦、唐项浦、泗川、闲山岛、釜山,入朝以来,每一次海战无不败在朝鲜水军手下,这件事想必已经成为笑柄传遍四方了吧?”
  “原来是这样啊,”李旦貌似有些理解了,反诘道:“若是对付朝鲜水军,福船便已是足够了,何必费劲心思想要得到西洋帆船?”
  “李兄不理解我的苦心啊,”秀保失望地说道:“若是用明朝的福船对战朝鲜的龟甲船,想必你在泉州也就混不下去了吧?”
  听到这,李旦茅塞顿开,正如秀保所言,如果真的为秀保提供福船,用不了多久,明朝便能顺藤摸瓜查到自己的,到时候别说生意没得做,就连下场也会和汪直一样,枭首示众啊。
  “那是在下错怪您了?”李旦试问着,其实心里已经屈服了。
  秀保也是看出了他态度的变化,便趁机加了把火,哭丧着脸倾诉道:“可不是么,我深知李兄一腔热血,又怎会提出让你难办的请求呢,本以为你能理解我的苦衷,未曾想最终还是闹到如此地步,哎,都怪我太过跋扈,强人所难,让李兄和令郎受惊了,既然你不愿意,我也就不强求,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吧,只可惜不能为那些阵亡的水军将士报仇啊。”秀保说着说着竟也不能自拔,话语间多次哽咽,李旦的心理防线也逐渐撤除了。
  “船,不是问题,火炮,也不是问题,不仅如此,在下还能为殿下招揽西洋水夫和炮手为贵国水军服务,不过殿下必须答应在下一件事。”李旦冷静下来,淡淡地说道。
  “别说一件事,就算是十件,只要能报仇雪恨,我一定尽力去做。”秀保仍是哭丧着脸,可是心里已然是乐开了花。
  “那就好,”李旦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论战斗结果如何,战争结束后,殿下必须当众将那些西洋帆船炸毁,一艘不留。”
  “这没问题!”秀保果断地回答道,“还请李兄放心,到时候一定邀请李兄亲临现场,以证明在下的诚意。”
  “既然如此在下便在此应承下来了,”李旦深吸一口气,镇定地说道:“但是请殿下有心理准备,虽说在下能搞得到这些先进的战船,但是数量上绝不会太多,五艘估计已是极限了,而且价格方面…”
  “价格没问题,不论多少钱都包在我身上,”秀保拍着胸脯承诺道,“李兄只要尽力而为便好,哪怕只有一艘,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既然如此,那我们父子俩就先行告辞了。”说完,李旦便示意李国助起身准备告辞,可就在这时,李国助突然感觉腹中疼痛,倒地不起,秀保见状,立即命人传唤大夫为李国助诊治,而李旦则被高虎带至厢房休息。
  李国助被送入内室不久,秀保也尾随而入。
  “你们先出去吧。”秀保挥了挥手,屋内的大夫和侍从便恭敬地退到了屋外。
  “说吧,李家少主有何‘吩咐’?”秀保轻挑眉须,淡然地说道。
  “主公聪明绝顶,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您啊。”李国助笑着,颇有些谄媚的意味,“主公可知明国使团的正使已经乘船逃跑了?”相较于李旦的慎重和独立,李国助左一个“主公”右一个“主公”叫着,完全是一副忠心耿耿的嘴脸,父子间表现出的差距,着实让秀保有些难以接受。
  “是么,我还真不知道。”虽然秀保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惊讶,但依旧保持着上位者那种处事不惊的神态,这种表现让李国助多少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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