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末年立志传(精校)第14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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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撕开封口,陈蓦小心地将书信展开,粗粗一瞥,随即,他愣住了。
  因为通篇只有一幅画,高耸的城墙、雅致的庭院、以及在庭院中玩耍的三个孩童,一个年长一些的女孩子,一个较为年幼的男孩子,以及最后一个跌倒在地、好似连走路都还没有习惯的孩童……
  望着画中不计其数的宫女与宦官,陈蓦哪里还会不明白。
  忽然,陈蓦注意到了画中右下角所书写的一行清雅娟秀的小篆,很明显,那是唐馨儿的字迹。
  [……协,妾视如家弟,其自幼丧母,父亦遭不测,如今虽荣登九五,然无甚亲戚在旁,孤苦无依、屡遭奸人所迫,倘若天见可怜,我夫偶间觅得此信,妾恳请夫君怜其身世、怜其所处,莫要加害,妾感激不尽……妾,唐氏拜上……]
  “……”
  足足半个时辰后,陈蓦一直坐在树底下望着手中的那封书信,脸上时不时露出几许苦笑。
  “亲如姐弟么……”
  望着画中那三个孩子的笑靥,陈蓦猛然间有种极为庆幸的感觉。
  唉,险些就做了无法挽回的事呢……
  不过,馨儿也真是的……
  将那份书信小心折好放入怀中,陈蓦哭笑不得摇了摇头,随即,眼中露出几分浓浓的温情。
  “早知如此,为夫何必千里昭昭、日夜兼程赶来……馨儿,你真是害为夫不浅呐……”
  
  第118章
人心(二)
  
  [……娘到此为止了,我儿,活下去……好好活下去……为娘……]
  [不……不……]
  “不!”
  当贾诩再一次睁开眼睛时,他发现自己竟是被吓出一头冷汗。
  “……”望了一眼自己颤抖不停的双手,苦涩一笑,喃喃说道,“睡着了么……”
  长长松了口气,贾诩伸手拭去额头的冷汗,望了一眼四周,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如何竟在一处断崖旁睡着了。
  “很久没有做这个噩梦了呢……”苦笑着摇摇头,习惯性地伸手在怀中一摸,随即,他的表情变得极为紧张,因为他惊愕发现,自己珍藏的那一枚视如生命般的护身符,竟然不知何时失去了踪影。
  “在哪?在哪?”贾诩连忙坐了起来,惊慌失措将怀中所有的东西都摸了出来,他这才发现,那一枚自己视如生命的护身符,竟被夹在一块白手绢中,以至于自己刚才没有找到。
  “呼……”握着那枚护身符,贾诩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那块白色手绢、以及手绢中所包着的一块肉脯时,他的眼中露出几分错愕。
  “这是……”
  思索了片刻,贾诩这才记起,那是陈蓦递给他的肉脯,但是当时他并没有吃,哪怕他自己也好些日子不见荤腥。
  “没来得及给他吗……”望着手绢中的那块肉脯,贾诩微微叹了口气。
  [贾爱卿是西北武威郡人士么?]
  [是的,陛下……]
  [听杨中侍所言,贾爱卿的双亲乃于二十年前的西北暴乱中丧生,可是如此?]
  [是的,陛下……]
  [抱歉……朕……]
  [呵,陛下言重了,微臣家门蒙难时,陛下尚未诞生临凡,何来致歉?]
  [朕……朕希望我大汉国泰民安,鼎盛繁荣,天下黎民安居乐业,不复灾祸,朕……朕要做一名有道明君!]
  [呵呵,了不起的志向呢,微臣相信,陛下一定可以办到的……]
  [真的么,朕?]
  [啊,一定可以的……]
  “嘁!”脑海中回忆起往日的点点滴滴,贾诩的眼神隐约浮现出一抹复杂神色,随即,竟是将那块手绢连同那块肉脯随手丢向一旁,面色狰狞地低声说道,“振兴汉室,哼,诩恨不得大汉就此灭亡!”
  这时,一阵强风吹过贾诩脸庞,在他身后的草地上盘旋起来,不可思议的时,不多时,竟然有一位身穿青色长衫的儒士从那阵盘旋不止的清风中走了出来,望着地上的肉脯摇摇头,弯腰将其捡了起来。
  而贾诩似乎也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猛然回过头来,却见那位儒士伸手将那块自己丢弃的肉脯又重新递给了自己,脸上露出几分惊愕。
  “你……是你?”看贾诩面上表情,虽说惊愕不已,却没有丝毫的戒心,想来多半是那位神秘的来客与他相熟。
  “好久不见了,文和!”将手中之物递还给贾诩,那位神秘的儒士微微一笑,笑容如春风拂面,令人心畅不已。
  如果陈蓦在此,他必然会惊讶地发现,这位从清风中现身的神秘儒士,竟是陈蓦当年在颍川时所遇到的那位算卦先生。
  “……”望着对方手中的肉脯良久,贾诩犹豫地接过,随即表情不善地沉声说道,“你来做什么?莫非是来劝我?”
  “劝?”儒士笑了笑,站在崖旁仰头望着夜空,淡淡说道,“为何?”
  贾诩哂笑一声,带着几分讥讽说道,“不外乎那位当朝天子,倘若不是为他,从不过问世事的你,又岂会在此现身?”说着,他撇了撇嘴,斩钉截铁地说道,“倘若当真如此,恐怕你要白跑一趟了……诩心中主意已定!”
  “哦?”那位儒士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笑意,戏谑说道,“文和指的是,准备与那陈蓦联手,于郭汜营中刺杀当今天子?”
  话音刚落,就连贾诩脸上露出几分惊色,下意识问道,“你怎会知道?”说罢,他好似想到了什么,自嘲一笑,摇头说道,“呵,诩几乎忘却,天下之事,又岂能瞒得过你……不错,诩已打定主意,要与那陈蓦联手,叫大汉正统亡于此间!”
  那位儒士回头瞥了一眼贾诩,不知为何摇了摇头,随即再度仰头望向星空,问道,“文和,你说天下何以如此纷乱?”
  见对方忽然岔开话题,贾诩有些疑惑,犹豫一下,正色说道,“不外乎天灾人祸!”
  “详细言之!”
  贾诩皱眉望着背对着自己的儒士,虽然看似瘦弱,却仿佛隐隐带有天地之威,想了想,贾诩沉声说道,“大汉连年干旱,粮谷难充,又兼朝廷苛捐杂税过重,是故人心不稳,盗贼四起、叛乱丛生……”
  “善!”儒士轻笑一声,继续问道,“既如此,首恶在天灾耶?在朝廷耶?”
  贾诩闻言皱了皱眉,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冷笑说道,“自然在朝廷!天灾乃天祸,无从避免,然而朝廷却不思补救,犹那般横征暴敛,天子愚昧不识忠邪,百官碌碌不体民众,又兼朝中小人当道,似这等朝廷,何益于天下?何益于世间?诩甚是不明,你为何处处包庇,难道仅仅因为大汉乃天下正统?”
  儒士闻言默默叹了口气,正色说道,“天有其律,诸事皆有缘法,日月潜息、四时更替、幽冥之间,万物已循因缘,是谓天道……朝代更替亦遵其理。况一饮一啄,岂莫非前定乎?”
  “少给我扯什么宿命!”贾诩似乎显得有些激动,望着那儒士激愤说道,“难道我贾家一门一百三十六口人,合该做此乱世之牺牲乎?”
  儒士默然不语,然后待贾诩情绪稍稍平复一些后,他又忽然问道,“文和,你曾经对我言道,乱天下者,其罪在天子、百官也!呵,今日我且问你,孰人其罪更甚耶?”
  贾诩听罢一愣,事到如今,他岂会不知眼前这人是在说服自己,尤其是那句[孰人其罪更甚耶],叫贾诩有些难以抉择,其实他也清楚,天下之所以落到如此地步,无非是因为朝中宵小逆臣当道,但是要知道,如果他回答[不在天子、乃在百官],那么就意味着自己再没有痛恨大汉正统的理由,因此,他沉默了。
  正如贾诩所想的那样,儒士轻叹一口气,幽幽说道,“君权为神所授,故称帝王为天子,然天子亦不过凡人,耳闻不过百尺、目视难及京畿,况千里之外乎?况万疆国土乎?其耳闻、其所见,皆来自于百官秉承,是故,古人有言,天子愚昧然百官贤明,则天下依旧天下,山河依旧山河;倘若天子贤明,然朝中小人当道,即便是尧、舜、禹、汤,亦难有丝毫作为,文和意下如何?”
  那句句在理的话语,即便是贾诩心中不愿承认,也只得点了点头。
  “兄所言极是……”
  儒士诡秘一笑,忽然意有所指地说道,“只不过文和啊,何以朝中小人当道呢?”
  贾诩撇嘴冷笑一声,下意识说道,“不外乎天下士子自诩洁身自好,不愿应诏为天子……”正说着,他好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改口,说道,“不外乎天子愚昧不识奸邪,错信小人罢了!”说罢,他有些心虚地望了一眼那儒士。
  只见那儒士微微一笑,戏谑说道,“是极!天下士子受儒学中庸理念所熏陶,宁可扬名于野,粗衣素食,亦不愿应诏入朝,恐伤名德,致使天子周身无人可用,文和啊,你说是与不是?”
  贾诩露出几分讪讪之色,勉强地应了一声。
  有些意外,在陈蓦面前自若从容,几番噎得他难以还嘴的贾诩,如今面对着这位儒士却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其实啊,朝中又岂会一名贤良也无?只不过是似文和独力难支罢了,此等情况下,即便是你贾文和,胸有万般算计,恐怕也难有甚作为……”说着,那位儒士诡秘地一笑。
  而这时的贾诩见自己从始至终都被好友压制着,心中本来就有些不渝,闻言更是无名火起,下意识辩道,“那可不见得!”然而刚说完,他忽然意识到了几分不妙。
  果然,正如贾诩所想的那样,那位儒士深深望了一眼他,轻笑说道,“当真?”
  望着对方眼中的笑意,贾诩心中暗恼,却又不好反口食言,只好含糊应了一声,随即有些不渝地说道,“说了这么多,无非是要诩去辅助那刘协,是也不是?”
  那位儒士轻笑着摇了摇头,回过身来,指了指贾诩手中的手中那块被白色手绢所包着的肉脯,轻笑说道,“至于此事,文和不是早就做出回覆了么?”
  话音刚落,就见贾诩面色微变,错愕地望着手中那块被白色手绢所包着的肉脯,摇了摇头,苦笑说道,“一时不察,又中兄之算计!”
  “呵呵呵,”那位儒士轻笑两声,温温说道,“就当是被骗了,如何?”
  望着对方眼中的笑意,贾诩气乐了,没好气说道,“兄说地甚是轻松,岂不知这一骗,乃诩半生岁月!”
  儒士微微一笑,拍了拍贾诩肩膀,轻声说道,“其实此事文和心中早有定夺,只不过你习惯退缩,若无人逼迫于你,你又岂肯轻易展示才华……”说着,他顿了顿,正色说道,“大汉气运未灭,不该就此断绝,我不便出面,能仰仗的,便只有你了,文和!”
  望着儒士眼中的信任,贾诩哭笑不得,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点点头,没好气说道,“罢罢罢,就当被兄所骗!”说罢,他忽然想起一事,皱眉说道,“只是那陈蓦……”
  “奋威将军陈蓦么?”
  “啊,此人武艺高强,不下吕奉先,尤其擅长于刺杀,如今他又复归黄巾,前来刺杀陛下,倘若他一意孤行,即便是诩,恐怕也难以将其降伏……”
  “此事文和就不必担忧了,”那儒士抬起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林中,神秘说道,“天有其律,地有其理,人有其宿命,一饮一啄,乃由天定,岂是那般容易更改?至于那陈蓦……自有人叫他改变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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