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抗日(两部)(校对)第299部分在线阅读
何梦雨抿嘴一笑,伸手接过苹果,嗔道:“你可真会图省事,拿人家的苹果就把我打发了?”
黄历嘿嘿一笑,举起酒杯,向何梦雨示意,一口干掉了里面的汽水,“祝你身体健康。”
何梦雨闻了闻手中的苹果,微微点头,诚恳地说道:“谢谢,我祝你永远平安。”
永远平安,简简单单的一句祝福话,却是个异常难以完成的任务。黄历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借你吉言,我会永远平安的。”
何梦雨也沉默了下来,当初刺杀殷汝耕时的惊心动魄,死里逃生,让她明白平安是多么难得。而象黄历,能力越强,担负的责任越重,执行的任务会越艰巨危险。在生与死之间打滚,谁又能保证自己会永远平安。虽然明知道黄历在安慰自己,但她还是觉得得到了精神上的慰藉。
“最近我看了些书,很有些心得。”黄历从心理上讲,更愿意同这位与自己共过生死的女孩子说些话,“书上说‘重气节,同时又过度地爱和平,是中国文化的最大矛盾。在必要的时,人们可以去自杀,而绝不伸出拳头去打人’,呵呵,我却恰恰属于另一种,自杀对我来说,是很难想象的一件事情。或许,是没遇到过那样的环境吧!”
“这本书我也看了。”何梦雨笑了笑,幽幽地说道:“书里说‘国难当头,而缺乏在行动上的壮烈与宏毅,是莫大的耻辱。你必须任劳任怨的去做事,生也好,死也好,伟大的国民必须敢去死,才足以证明民族的文化有根,才足以自由的雄立于宇宙间。设若空有一套仁义礼智的讲章,而没有热血去作保证,文化便是虚伪’。所以,我是极羡慕,极钦佩你的。以行动能力来讲,身体、精神和心理三者兼备,而我们,只能做些高谈阔论般的发泄,在你眼中显得幼稚而浮躁。”
“只要有热血,其他方面是可以培养的。”黄历停顿了一下,又有些担心地说道:“我只怕大家不愿人不知鬼不觉地去作无名英雄,甚至壮烈地死去也不会被大众所知晓。”
“这确实是个问题。”何梦雨沉思了一会儿,有些脸红地望着黄历,“连我在内,也有这种毛病,我恨不得把那次行动告诉我的好友,让他们与我一起分享喜悦和快乐。或者,也有一种炫耀的心思吧!”
“这是人的普遍心理,想这样做也并不为奇,关键是要学会控制。”黄历微笑着,象个德高望重的老师在教导学生,“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要掌握好时机。比如说,我现在想告诉你个好消息,希望你的伤能尽快好起来——”说着,黄历贴近了何梦雨的耳朵,低声地说了几句。
何梦雨笑了,很畅快的笑意,外面的阳光正从窗外斜着投进来,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她的身上,就象戏剧舞台上的追光一样,女孩子显得容光焕发。几道惊奇的目光也投射过来……
参加过这一次聚会后不久,当曾澈再次提出邀请黄历当外围组织的教官时,黄历没有拒绝,而是提出了自己这几天思索的结果。他认为聚会这种方式并不合适,因为横的联系太多,秘密无法保持。而等黄历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时,连曾澈也拍案叫绝,连呼高明。
曾澈虽然筹划外围组织,但也有他自己的担心,担心外围组织的成员年轻、单纯、冲动,如果与军统本身牵扯过多,很容易泄密,使军统未受其利,反受其害。这也是他请黄历当教官的原因之一。如今黄历提出的办法,解决了他的担忧,而且这个外围组织涌现出了优秀人物,也会对军统进行有效的补充。
于是,经过了紧张连续的工作,在1937年进入了第十天的时候,一个名义为青年联合会的俱乐部在天津一所洋楼中成立了。
第111章
大事完成
青年联合会俱乐部所在的洋楼,曾经几易其主,从犹太商人到满清遗老,又到下野军阀,再到潦倒政客,最后被军统派人租了下来。房子不大,院子不小,特别是洋楼下面有一个形似地下室的大酒窖,在四壁蒙上棉被,钉上木板后,隔音效果很好,竟然可以作为小型武器的射击场。
这一天,对于李振英等人来说,是永远难忘的日子。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受训会是在这样一种神秘气氛中,以一种极为特别的方式进行的。
晚上五点以后,第一批经过考察而参加受训的青年们陆续来到了洋楼,他们接到的通知中所要求的时间并不一样,而且一到洋楼,便会被分别带进单独的房间,一件能遮住全身并且标有号码的宽松袍子,一个只露出眼睛的黑布头套,穿戴齐整后,即便是亲近的人也难以认出庐山真面目。然后便被带进地下室,地下室挂着的黑板上写着应该遵守的纪律,不许说话,没有姓名,标记身分的只是袍子上的代号。
六点整,二十名受训青年已经全部到齐,坐在各自的椅子上,鸦雀无声。每个人的心里都充满了紧张,放眼望去,都是千篇一律的打扮,谁也不知道对方是谁,或许就是最亲近的朋友或同学,这种神秘感令人也产生着朦胧的期盼和猜想。
黄历出现在讲台上,他穿着黑袍,戴着头套,头套上一个醒目的金星,显示着与学员的不同。他嘴里含了个小东西,使他的声音略有些含糊和变调。
“抗日杀奸,复仇雪耻,同心一德,克敌致果。”黄历扫视着端坐不动的学员,翻过小黑板,指着上面的字,沉声念道:“这就是我们的团训,每个人应有的信念,应为之奋斗,为之流血牺牲的责任。”
虽然纪律是不允许说话,但下面的学员们还是响起了一阵嗡的声音。
“很好,没有人说话。”黄历轻轻点了点头,用赞许的口吻说道:“说实话,刚来的时候,我对你们这些娇生惯养的公子小姐们并没有什么信心,抗日杀奸,并不是什么好玩刺激的游戏,也不是什么值得人前显摆的英雄事迹,耐不住寂寞,当不了无名英雄,管不住自己的嘴,吃不了训练的苦,没有豁出性命的决心,那你们就趁早退出。现在,我给你们三分钟考虑的时间——”
三分钟的时间很短,但学员们却好象过了三个小时一样,他们胸中的热血和激情,被简单明了、振奋人心的团训所鼓舞,正在熊熊燃烧,又被黄历含有贬低的话语所刺激,决心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和决心。
黄历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毫无感情地说道:“时间到了,希望你们不是为了面子在硬撑,也希望你们用时间来推翻我对你们的看法。现在请全体起立,举起右拳,面向国旗宣誓——”
“余誓以至诚参加抗日杀奸团,今后愿在组织领导下积极工作,不畏牺牲,服从指挥并绝对保守秘密。如有违犯,愿接受最严厉的制裁。”低沉而有些激动的声音在地下室中响起,庄严而神圣。
……
枪械拆装,射击技术,跟踪脱梢,密语译码,格斗刺杀,开锁脱铐,爆破纵火……黄历所亲手制定的学习科目中没有什么繁琐的理论,都是以实战需要为主,将他自己学到的,以及本身就掌握的知识和技能,进行了简化处理,灌输给受训的学员们。
在学习和训练中,黄历也在观察和考验着这些年轻人,依据他们的兴趣和特长,以及掌握技能的程度,将他们划分为行动队员、技术队员和组织队员。受训完成后,这些年轻人将被分成三个小组,每个小组有六、七名成员。而且为了保密,每个小组将不发生横的关系,也就是说不会互相来往。如果人数不断发展,小组即可升级为小队,但原则是不变的。
蒙面教学很象某些邪教组织的活动,神秘而不易泄密,只有黄历和曾澈才知道每个代号对应的人员姓名,受训人员却只能依靠猜测,这最大限度地避免了造成连环损失的不堪想象的结局的出现。
在临近春节的一个多月里,黄历成了最忙碌的人,白天,他要去何绍基的医馆学习正骨术,晚上他还要戴上头套去当教官。对于有人体解剖基础的他来说,正骨术不是什么高难的技术,正如曾澈所说,关键还是在涂抹的药上。而这个难题,苏婉茹终于替他解决了。而抗团成员的受训,也逐渐显示出可喜的进步。
三个擅长组织策划的小组长已经基本选定,孙若愚、李如鹏、沈栋等展示出了这方面的能力。而其他人也表现出了各自的特长,冯运修、冯健美、孙湘德、程盈秋等人在枪械射击方面有过人之处,李振英、白梦雨、袁汉俊等则对制造各种破坏器材很是热衷。
随着春节的临近,为期一个半月的第一期培训班课程全部结束,嗯,第一期也是最后一期,三个小组中各个科目都有比较突出的人物,他们将承担起日后培训新人的任务。而曾澈和黄历退居幕后,只与三个组长联系,通过他们指挥抗团的工作,并及时提供技术和装备的支援。
与历史上比较,这是一个相对严密的金字塔结构的组织,曾澈很满意,上头也很高兴,特意下发了六千元作为抗团的活动经费。同时,作为成功刺杀池宗墨的奖励,四千元奖金划归军统华北区。而这次刺杀行动的主角——黄历,独得其中的一千元。在曾澈、陈恭澍看来,这绝对值得,他们知道了远程狙杀的巨大威力,可以进一步选拔培养这样的射手,而且天津站,甚至华北区都得到了戴老板的高度关注和极大赞赏,这可是用钱都买不到的宝贵东西。
更何况,黄历在教授抗团学员时,不自觉地把残存记忆中的一些新东西、新理念讲解出来,令曾澈和陈恭澍也受益匪浅。
走在天津的年货市场里,黄历完全被这里的繁华和热闹所吸引,所有经营年货的大小摊贩似乎倾巢出动了,满街都是摊点,到处都是红红绿绿的商品和抑扬顿挫的吆喝声。
随着抗团的培训告一段落,黄历认为正骨医术也可以出徒了,当然,这是黄历自己的感觉,尽管何绍基对他的悟性颇多赞赏,但对他能否救治好病人却还不敢妄下结论。可黄历与何绍基并没有师徒之名,而且黄历只说是要回北平处理别的事情,暂时停顿学习,何绍基也就没有了阻止的理由。
而何梦雨知道此事后,便找到了黄历,说什么也要尽地主之谊。黄历对吃喝不太在意,只是请何梦雨做回向导,在天津买些新鲜奇特的年货回去。
“呵呵,你看那墙上,怎么都贴着‘年年在此’的纸条?”黄历指着墙上贴着的红纸黑字的纸条,笑着问道:“难道这地方就永远是他们的了。”
何梦雨笑着解释道:“这也是一种习惯吧,既告诉同行不要到此抢占地盘,又告诉顾客此摊点系年节常摊,能给人一种信任感。”
“原来如此。”黄历点了点头,感叹道:“没想到天津人这么重视过年,又有这些独特的习俗。”
何梦雨抿了抿嘴角,有些遗憾地说道:“可惜你就要回北平了,否则能看到更多新奇的事物。原来想,你学正骨医术,怎么也得半年,没想到你不到两个月便可以出徒了。”
“这个正骨医术啊,知道了其中的关键,便是经验的积累和手法的熟练了。”黄历解释道:“这是个长时间的过程,我不能把时间都花在这上面。”
“那你岂不是二把刀,病人遇见你,岂不是要倒霉?”何梦雨调侃道。
“这个,我行不行医,还没最后定,让老天开眼吧,千万不要给象我这样的庸医一把手术刀。”黄历毫不在意地说道。
何梦雨呵呵一笑,指了指前面的摊位,“你不是要买些玩具吗,前面就是耍货摊,别挑花了眼啊。”
离得不远,已经听到了孩子们哭啼的声音,看见了撒泼耍赖的孩童。这里的品种还真是多,如小刀、木枪、玻璃球、转花筒、会叫的鸭子、会跑的老鼠、会啄米的小鸡、会摔跤的小人……为了招揽生意,售货者不断地当众表演,吸引得孩子们眼馋心热,缠着大人购买。
黄历一时还真瞅得眼花缭乱,不知买什么好。这时,一阵悠扬动听的音乐传了过来,反反复复就是一个曲调,却十分悦耳。
“小秃卖豆腐,卖的不够本儿,回家打媳妇儿,媳妇儿说不怨我,怨你给的多……”何梦雨见黄历驻足倾听,遂轻声哼唱着,又解说道:“这种‘大正琴’据说是日本人发明的,我小时曾经买过一个,后来九一八事变,我就给砸了。”
“呵呵,那我还是不买了。”黄历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反正有这么多,不是非要买和日本人沾边的东西。”
“我不是那个意思。”何梦雨有些抱歉地解释道:“其实我现在还有些后悔,琴已经买了,就算是恨日本人,也不一定非要砸了不可,捐到孤儿院也是件好事呀!就象你讲课时说的那样,不要因为冲动得想法而去做徒劳或错误的事情。”
黄历淡淡一笑,随口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是我的,我暴露的是不是很明显?”
“那倒不是。”何梦雨摇了摇头,脸有些微红地说道:“因为你身上有味,所以——”
“我洗澡很勤啊!”黄历有些不解。
“不是那种不洗澡的味儿,是那种——”何梦雨轻轻皱了皱眉,斟酌了下字眼,嗫嚅着说道:“反正我闻得出来,有些人只是略有怀疑,但我却可确定是你。”
第112章
离别
都说闻香识女人,这种辨味儿认男人,怎么听起来都那么别扭。黄历挠着头,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这么厉害,我看我最该买的是香水。”
呵呵,何梦雨被逗笑了,揶揄着说道:“甭费心思了,别说喷香水,就是化成灰——呸,呸,坏的不灵,不灵啊!”
黄历看着何梦雨又吐口水,又捂嘴的样子,微微一笑,说道:“干嘛那么当真,还是受过现代教育的呢,咱不信这个啊!走,买东西去。”
对于何梦雨来说,黄历既是她的救命恩人,又是她的师长,特别是那次患难的经历,在她的心底记忆犹新。凄冷的月光下,茫茫的雪地里,她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向着远方跋涉。每每想起,她的心里便会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
特别是在天津再次见到黄历,何梦雨忽然觉得自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有时是那么怅然若失,有时又是那么心旷神怡,她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担心,她害怕,她止不住心头的突突乱跳。她不敢想象,象她这么大的年龄,该不该产生这种感情。人家会不会笑话她成了坏姑娘,父母会不会骂她?
成熟、稳重,不过是罩在身上的外衣,何梦雨是个高中生,没有那么多的人生阅历和经验。在同学和朋友面前,她还能装深沉,但到了黄历面前,却不知不觉地露出了小女孩的本性。
逛着,买着,不一会儿,两人手中都拎着不少东西,除了玩的、用的,还有吃的,边走边吃,边吃边聊,边聊边逛,黄历感受着即将过年的喜庆和欢欣,何梦雨只感到快活、温暖,与任何别人都不能给她的一种生命的波荡。人潮拥挤,两人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自然而然地拉到了一起,何梦雨觉得就象荷塘里伏在睡莲的圆叶上的一只小嫩蛙,周围全是香、美,与温柔满足。
突然,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一只非常脏、非常瘦的手,何梦雨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手里的肉火烧便不翼而飞。
抢肉火烧的是个很瘦的十几岁的少年乞丐,大概是饿了很长时间了,他没命地跑,可又跑不快,很快便被黄历堵在了墙角。少年满脸的泥垢,也不知多长时间没洗脸了,脏得看不出样子来。他像只走投无路的小鸡,停顿了一下,冲着手里的火烧吐了几口唾沫,这样就是再给还别人,人家也不要了。然后他弓着身子,脸冲墙站着,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黄历有些可怜起他来,后悔不该撵他,这样的冷天,这乞丐却衣着单薄而破烂,披着几条破麻袋,这时何梦雨也喘着气追了上来。
“小朋友,你拿着吃吧,我们不要了。”黄历冲着何梦雨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算了,虽然吓了你一跳——”
“好吧!”何梦雨点了点头,看到少年乞丐把脸往墙上贴得更紧,抿了抿嘴,温和地说道:“小朋友,我这里还有一个,你想吃就拿去吧!”说着,她走近两步,将火烧递了过去。
少年乞丐停止了狼吞虎咽,飞快地转身,拿走了何梦雨手中的火烧,速度极快,令黄历和何梦雨都愣了一下。
“走吧!”黄历低沉地说道,转身拉着何梦雨走开了。
受到了这次小插曲的影响,剩下的游逛显得有些沉闷,黄历和何梦雨说的话少了许多,刚开始那种开心快乐的气氛减弱了。
“黄大哥——”何梦雨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记得去通州的时候吗,那时我就有些奇怪,为什么在伪政权统治下,老百姓并没有什么激愤的表示,好象没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现在,我有些明白了。”
“说说看。”黄历淡淡笑了笑。
“其实也很简单,古语就说得很精辟。”何梦雨将衣领向上遮了遮,有些低沉地说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当百姓为了吃饱穿暖而苦苦挣扎的时候,那些爱国口号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在他们眼里,游行示威也恐怕只是一些公子小姐们闲得无聊,出来瞎喊乱叫而已。”
黄历沉思了一下,说道:“也不全对,你呢,也别太垂头丧气。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时间能改变这些。说得白一些,通州的百姓暂时没觉得城头换个旗子对自己有什么影响,等到他们感到有了切身体会,就会改变看法的。”
“那岂不是有些晚。”何梦雨还是难解心中的郁结,摇头道:“难道要让大家知道爱国,就非要做一次亡国奴,才能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