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的面具(校对)第9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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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都没有,我这是怎么了,一直都在自己吓自己。”裴鹊嘟囔着,镜头转回来,照着他的双手,然后再次发力敲打。
  “我看到了鳞甲怪物,裴鹊老了,竟然连这么明显的线索都放过了。叶天,你有没有见过那种刻在蛋上的怪异地图?”方纯见缝插针地问。
  裴鹊不是万能的,况且中国的俗谚早就说过:常在河边走,怎能不湿鞋?
  也许正是这次小小的失误,断送了他的性命。
  叶天苦笑摇头:“见没见过又有什么用?在这个世界上,没人敢像裴鹊那样,把冒险当成一场游戏。盗墓界的人都说,他简直就是一个疯子,只为‘盗墓’而盗墓,已经到了痴迷无度的地步。现在我只期待,大竹直二的人能豁出命去,排除一切干扰,重新进入熔炉勘查实情——但看他的意思,对熔炉失去了应有的兴趣,而是随时准备北去三星堆遗址。”
  凭心而论,叶天相信日本人做事时的严谨态度,在很多方面完全胜过北狼司马领导的那一票中国盗墓者。
  “那么,北狼司马呢?在他身上,我们是不是会有更多借力之处?”方纯问。
  她被劫持后,小亭中才发生了血腥一幕,所以并不清楚,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司马已经当场倒毙。
  叶天直言相告:“对不起,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司马孤军深入,进入我们脚下的稻香村宾馆,已经在山口组麾下女杀手‘三绝狐’雪溪千代子的刀下做鬼。”
  方纯吃了一惊,瞬间把叶天的五指攥紧。
  “真的?”她旋即皱紧了眉头,“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北狼司马绝不会冒那样大的风险。从他雇佣老阎、老曲做探路石这件事上看得出来,即使是举手之劳,他也会秉持‘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古训,派别人去干。”
  叶天深深地点头:“司马的尸体就在楼下,我亲眼所见雪溪千代子的连环三杀,那是做不得假的。”
  方纯怅然地呀了一声,放开叶天的手。
  电视中播放的,就是叶天从裴鹊身上拿到的录像,真实地记录了大熔炉地下的诡异景象。可惜,他和方纯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弄不懂那些蛋因何存在,又是哪种动物所生。
  裴鹊的凿蛋过程持续了三四分钟之久,奇怪的是,锋利的扁凿竟然奈何不了蛋壳,连一点粉末都没凿下来,遑论破蛋察看。
  “是什么声音?是什么东西……”裴鹊又一次抬头,镜头指向正前方。
  这次,画面中清晰地出现了一条蜿蜒游动的黑色躯体,圆滚滚的,浑身披着一层闪亮的黑色鳞甲。粗略估计,那应该是一条直径半米左右的蛇形动物,正在巨蛋顶上缓慢地游弋着。那架摄像机是装在裴鹊头顶位置的,光柱与镜头一起移动,照到哪里,就能拍到哪里。他们看到的,与裴鹊看到的完全一致。对面那怪物距离裴鹊约七十米到一百米的样子,看不见头颅,只是左右摇摆游动,还没有直扑上来。
  嗖的一声,裴鹊扔出了一枚鸡蛋大小的烟雾弹,噗的一下,方圆二十米内顿时浓烟滚滚。
  镜头急速晃动着,显示裴鹊正在奔向绳索,然后向上攀登。
  “我喘不过气来……我觉得肺要炸了,心脏越跳越快——看看,看,那是什么?天哪那是什么?”裴鹊尖叫着,声音完全走调,如同一卷磁粉快要掉光的录音带。
  镜头晃动了一阵,渐渐稳住,向前方平行拍摄。
  电视画面被披着黑色鳞甲的躯体充满,鳞甲上也带着地图状的线条,并且随着那躯体的呼吸而收缩、扩张,再收缩、再扩张。在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叶天只能大概判断,躯体的直径最少在两米以上。如果那真的是一条巨蟒,张开大嘴后的吞噬口径,能轻而易举地把裴鹊囫囵吞下。
  事实结果是,裴鹊的躯体是完整的,并且被叶天从平台下拉上来,又扛出了山腹,好好地交给了司马。
  “我要死了,如果谁最后得到这些资料,请在我的墓碑上,刻‘风神裴鹊’四个字。我是裴鹊,我是……裴鹊,不死的盗墓界之神……”随着他艰难的呜咽声,镜头中忽然出现了一蓬血雨,从镜头内侧喷出,一直落在对面的鳞甲上。
  在叶天感觉中,每一片鳞甲也是有生命能力的,血雨一到,立刻被鳞甲吸收。之后,鳞甲似乎开始变得兴奋,片片逆张。
  “诅咒……还记得那诅咒吗?服部九兵操说过的二战往事中的诅咒——‘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咒,大炼蛊师玉罗刹的最后一道蛊!”方纯失声叫起来。
  鳞甲下面,竟然另外藏着一层更光滑、更细致的白色鳞甲,如同常人穿衣时外套、内衣的搭配一样,黑鳞甲是外套,白鳞甲是内衣。
  血雨第二次洒落,喷溅在白色鳞甲上。蓦地,那些鳞甲唰的展开,变为淡淡的粉红色,轻轻颤动着,像是舞台上唱京戏的小生手里潇洒打开的白纸扇。
  “歌声,歌声,死亡的召唤声……”裴鹊还能说话,但他的声音变得诡异而古怪,每个字都像被粗砂纸胡乱地磨砺过一样,干涩刺耳。即使只是在听录音,叶天和方纯还是忍不住同时举手,揉搓着自己的耳朵。
  “我听到了那歌声,末日,那是末日,所有人的末日……”裴鹊桀桀怪笑起来。
  “怎么会那样?”叶天低头,发现方纯手腕、手背上已经满满地起了一层细碎的鸡皮疙瘩。
  “天才的盗墓者总是死在最后一个墓穴里,这里很好……最接近大毁灭边缘,所有人都将跟我一样死于大毁灭……”裴鹊艰难地絮语着。
  现在,镜头变得出奇稳定,仿佛被牢牢地固定住了一样。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只能证明裴鹊失去了活动能力,当然也无法继续向上攀登了。
  又是一阵血雨喷过后,白色鳞甲也直立起来,露出了那躯体的本来面目。那是一种表皮透明的身体结构,表皮之下,是密密麻麻的蛛网状红色血管。除了血管,更有着十几条拇指粗细的黑色管状物,那应该是怪物的筋络之类。最为奇特的是,管状物之内不断地闪动着跳跃的光线,犹如医院里心电图监测仪屏幕上的生命信号。
  叶天默数了一下,在这个角度能看到十四条管状物,同时有十四道之字形光线反复跃动着。
  “再见……再见,世界……”裴鹊留下了最后的六个字。
  那躯体再次蠕动起来,双层鳞甲慢慢落下,重新覆盖在透明的身体上。之后,镜头内只剩灰茫茫一片,再也没有任何具备研究价值的画面。
  叶天凑近电视机的音响发声孔,闭上眼睛,屏息谛听。
  方纯与他行动一致,凑到了电视机另一边。很快,他们捕捉到了一种既像是诵经又像是哀号一样的声音,音节简单生硬,音调平铺直叙,但又听不出是男声还是女声,甚至分不清是人言还是兽语。
  “我们进入熔炉时,听到过那些吗?”方纯问。
  她也许不是故意要听什么答案,而是用提问来冲淡心中的极度不安。
  “没有。”叶天的表情僵硬得如同庙里供奉的泥胎塑像。
  “那么,那么……”方纯张开口,却实在想不出要问些什么,只好双手捂住脸,猛地呼出一口气,腾地站起来。
  “别担心,事情也许没那么坏。”叶天淡淡地说,“你刚刚提到了大炼蛊师玉罗刹,跟我的思路完全一致。在服部九兵操的描述中,玉罗刹用自己的生命发出了致命的最后一道蛊,即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当时的情形,与录像中怪物张开两层鳞甲时的模样近似。可想而知,玉罗刹的蛊与此地的大熔炉怪物,定有关联。我想再回到山腹去,假如那地方还没被完全毁掉,我可以效仿裴鹊,下到熔炉底部去看看。”
  他的声音虽平淡,但做出的这个决定,却让方纯脸色大变。
  叶天关掉摄像机,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次,忽然又问:“你是不是认为,北狼司马很不好对付?换句话说,很多人要他死,他仍然活得好好的?”
  他凝视着自己的双手,脑海中浮现出司马出现、雪溪千代子出手的情景。山口组三大女杀手的名气和手段绝对成正比,三绝狐由温柔谦恭、不动声色到骤然出刀、连环绝杀,那一过程只用了不到十五秒钟。十五秒内,司马没有施展任何反击手段,就怆然倒地。
  “据说,司马的血液中流淌着蒙古北方狼族的成分,五岁之前,每天喝狼奶长大。他出道时曾加入过乌克兰雇佣兵队伍,猎杀目标时,手段如恶狼般凶残,场面血腥,令人发指。我有种直觉,他仿佛如九命猫一样,狡诈、机警、难缠、坚韧,不会轻易踏入绝境,更不会只倒地一次就放弃生命。”方纯的总结和剖析条理分明,十分到位。
  叶天一笑:“你对他似乎有很深的了解?”
  方纯正视他的眼睛,坦然回答:“同在一个江湖中行走,至少我要知道谁可以碰,谁不可以惹。还有,已经不止一个人说过,我跟他的女朋友华姿面貌相像。于是,我才有意识地搜集他俩的资料,做到有备无患——”
第九章
敌我联手
  蓦的,门外响起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叶天警觉地低声说:“是大竹直二。”
  方纯在最后的几秒钟内,急促地说完了与司马、华姿有关的内容:“华姿是国际反战联盟组织的亚洲区联络官,在二次海湾战争中深入伊拉克,执行反对盟军进攻的‘人肉盾牌’计划,最后死于乱军流弹。因此,司马痛恨美国人和伊拉克人,并发誓为华姿报仇,但不知为什么,他一直与美军、伊拉克青龙包括世界各地的黑道社团保持密切联系……”
  “呵呵呵呵……”大竹直二人未到,笑声先至。
  当他出现在门口时,方纯已经说完了那些话,跟叶天牵着手站在一起。刚刚她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憋得脸色通红,两颊恍若朝霞初升。
  “打扰了,打扰了,本想再晚一些过来的,只是情况紧急,有些事要跟叶先生商量商量。”大竹直二已经换装,此刻穿的是纯黑的紧身衣,后背背着一只双肩挎包,里面塞得鼓鼓囊囊的。
  叶天点点头:“正好,我也有事向你请教。”
  大竹直二打了个哈哈:“希望我们是英雄所见略同,能够想到一起去。”
  方纯意识到叶天即将提出“冒险探底”的请求,立刻伸手挽住他的胳膊,低声笑着:“叶天,来日方长,不能冒进,那不符合你的行事原则。只有好好活着,才能做更多有意义的事,不是吗?”
  叶天还未表态,走廊里响起衣袂带风的飒飒声,一个瘦削骨干的黑衣女子轻飘飘地冲进来,向大竹直二报告:“山腹下所有爆破点安置妥当,炸药用量计精确算到最小单位面积四平方米。预计接到您的指令后,三十分钟内全部引爆,将所有通路破坏殆尽,永久地埋葬一切。敌人溃散后全部遭擒,无漏网之鱼。”
  大竹直二脸上没有丝毫喜色,弯腰卸下背包,走到了电视机前。
  “梅森将军也落网了?”他问。
  黑衣女子回答:“是。”
  大竹直二的脸色阴沉下来:“可他身边竟然没有一个随从,你不觉得奇怪吗?”
  黑衣女子点点头:“是很奇怪,但篝火、洞口方圆五公里内,搜索不到残敌。据我猜测,他从国外一路辗转过来,急着会见司马,来不及跟那些化整为零蒙混过关的随从们会合,所以才会落单。这次,我们能把几路强敌各个击破,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您为什么不开心?”
  说话期间,她曾向叶天扫了一眼,嘴角不自觉地飘过轻蔑的冷笑。
  “是吗?是吗?是吗……”大竹直二拾起了裴鹊的摄像机,在手中轻轻掂量着,轻轻地自言自语。
  “我们是否可以从泸沽湖战场撤离了?”她又问。
  上一代日本人一直把中国看成是大小不同的战场,这一观点,在和平年代与二战时期并无区别。于是,他们下一代中的某部分,也从小就被灌输了这样的观点,接过上一代的菊花与刀,继续未竟的事业。山口组中,不乏此类极端人物。
  大竹直二若有所思,没有急于回答,而是打开了摄像机。立刻,裴鹊拍到的视频再次出现在电视上。
  “组织上对这两个人很感兴趣,我想连夜把他们送往三星堆那边的基地,当场审讯,视频同步传送到日本总部去,您看怎么样?”黑衣女子再次追问。这一次,她的眼神落在方纯脸上。那是一种狰狞、狡猾到极点的眼神,令人联想起挺着扁平脖颈、吐出血红信子、处于极度暴怒中的眼镜王蛇来。
  “花轮书,你的话太多了。”大竹直二冷冷地说。
  黑衣女子觉察到了大竹直二的不悦,立刻惶恐地低下头,不敢再开口。
  花轮书出身于黑道世家,上溯三代,出过至少十五名超级刺客,是不折不扣的“刺客家族”。据传,从二战时期开始,发生在世界各地大大小小三十余起各国元首被刺事件,都跟花轮家族有牵连。至于花轮书本人,十六岁时从日本京都帝花贵族女子学院出道,擅长使用左长右短的“二刀流”,独力组建“帝花女子暴力团”,社团成员最多时达四千人。她的特殊才能被山口组大老板相中,最终被拉拢过去,成为山口组的中层骨干,连续得到了特殊的栽培机会,直至被日本黑道尊称为“京都第一女刺客”。
  她的事迹,已经成了京都不良少女们的学习范本,被画成漫画书,在坊间广为流传。
  叶天感觉房间里的气氛太过压抑,于是一个人走出门口,站在长廊上。
  他已经决定步裴鹊的后尘,而不是退缩不前,错过最后一个探究熔炉的机会。每个人都会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或“留取丹心照汗青”,只看关键时刻如何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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