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的面具(校对)第16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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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副对联一样的文字中,包含着“修罗”和“武田信男”两个名字。再看书写字迹,娟秀英挺,明显是出自饱读诗书的女子之手。
  叶天头脑中豁然一亮:“是他们?既然他们的名字写在门上,那么二战日本兵武田信男果真在地底生活过,那个死于泸沽湖的玉修罗跟他之间,也的确有过非同寻常的故事?”
  其实人与人的交往中,纯粹的谎话或真话都很容易分辨,最难分辨的就是半真半假、真假混杂的话。发生在雷燕、玉修罗、武田信男身上的事一定是复杂诡谲而又超乎常理的,否则怎能引出那样一段离奇故事?
  可以肯定的是,日本地下据点内不会有女人,那些字应该是玉修罗留下的。可惜两个人都在大熔炉一战中离奇死去,只给后人留下了一连串不解之谜。
  那扇铁门紧闭着,门上钉着厚重的精钢合页,被一把虎头大锁锁住。
  “快,快打开那扇门,看看里面是什么!”金延浩叫着,这其实也是叶天的心里话。但是,摄像头只能承担偷窥的责任,要想开锁,至少要有人进入地下才行。凿开供摄像头通过的小洞容易,若想送人进去,工作量至少要增加十倍,相应的工作时间也会无限期拉长。
  叶天反复权衡,知道暴力破门几乎是不可能的。况且,进入地下一定会有捷径,给他一些时间,定能完整破解。
  “那扇门里会有什么呢?一个日本男人,一个中国女人,他们在一起不会有结果的。我怎么才能进去?翻开最后一张牌?”金延浩“嗵嗵嗵嗵”地拍打着胸膛自问,样子几近疯魔。
  没有人回应他,对讲机那头的人一直保持沉默。
  “你们快想办法,扩大洞口,进入那下面!那里就算不是黄金堡垒,也一定藏着日本人的天大秘密。”金延浩向着对讲机大声吼叫着,另一只握着手枪拍打桌子,发出一连串令叶天无法忍受的噪声。
  “为了我,忍耐他……”雪姬说。
  叶天苦笑:“没问题,没问题。”
  他在心底暗自思忖:“金延浩的脾气如此暴躁,比他父亲更胜一筹,等于是给该国的燃烧战车上又绑了一捆炸药,大大增加了举国崩溃的机率。”
  朗诵诗歌能平静人的情绪,压制火气,与人为善。正是这首《白鸟之死》,使叶天渐渐放平心态,从另一个角度审视金延浩。身为一国之王子,懦弱点的就会醉心于声色犬马,碌碌无为,荒废一生;激进点的,就会厉兵秣马,时刻准备为国土和人民捐躯。总之,他无法像正常人那样生活,必须活在别人的无比期待之中。
  纵观金延浩在一系列冲突中的表现,可知他的智力不过是中上之选,与大竹直二等人相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所以,继续纠缠下去,只是死路一条。
  叶天不禁有了兔死狐悲之感,毕竟他也没有把握通杀大竹直二、梅森将军、伊拉克青龙等人。这是一场你死我活战斗,谁若不能“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等待他的就只有失败与死亡。
  “怎么进去?你真的想进去?”对讲机中突然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金延浩一愣:“你是谁?你怎么会在那里?”
  同一时间,叶天已经做出准确判断,立刻心情一沉。
  那声音阴沉沉地笑起来:“我怎么不能在这里?只要钻孔直径扩大到二尺,我就能用缩骨功钻下去,亲手打开那扇门。你我都知道,黄金堡垒不在鞋带洞底下,大家又何必再胡乱纠缠下去?”
  “是月杀手。”叶天低叫出声,“飞刀钉穿了他的喉咙,仍然不能取他的性命吗?”
  事实证明,月杀手不但没有立毙,而且伺机突袭,控制了钻探现场那边的局面。
  “我的人呢?”金延浩举起短枪,却又茫然四顾,不知该将枪口对准谁。
  “都死了,这是早就计划好的事,谁也阻止不了。你提供器材,打开通道,然后由我们来接管战果。如果你肯配合,也许能保住一条狗命。”月杀手的声音冷森森地由对讲机中持续传来。
  雪姬也猝然变色,放开叶天的手,按住腰间的枪柄。
  “别动,你帮不上忙,冷静点。”叶天按住雪姬的手背,不让她盲动。
  月杀手是当年红龙麾下的绝顶干将,所有名气都是真刀真枪的数百场大战换来的,绝对不容小觑。
  金延浩无力地挥了一下短枪,喃喃地回应:“你说能借助缩骨功钻下去……也就是说,你能揭开鞋带洞的秘密?那个名叫武田信男的日本兵怎么可能由二战时期一直活到现在?普通人是否也能像他一样?”
  他的话题很明显已经偏离了轨道,由黄金堡垒转向长生不老。
  叶天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作为小国王子的金延浩,对方要黄金、要武器,还要探究长生不老的秘密,简直是贪心不足,妄图将所有资源全都抓在一个人手里。通常情况下,只有小国的暴君才会如此行事。看起来,以后若换成他当国家主席,老百姓将毫无意外地陷入百倍贪欲、举国搜刮的水深火热之中。
  “名、利、长生是能够吸引所有人的话题,你来,我们好好研究研究。”月杀手回答。
  金延浩立刻抬腿向外走,似乎已经走火入魔,分不清当下的敌我亲疏。
  “拦住……他……”雪姬微弱地噏动着嘴角。
  叶天站起来,张开双臂,挡住金延浩的去路:“停步。”
  金延浩迷迷茫茫地抬头,看了叶天一眼,倏地举枪,抵在他的前胸上。
  “不要去,你连最后的筹码都失去了,再赌下去,只能赔上这条命。而且就算赔上命,也不见得能解开心头的困惑。我答应了雪姬,要保证你平平安安地回国。你父亲老了,他需要你回去继位执政,做一个优秀的政治家、合格的国家领导人,而不是一味地浪迹江湖,打打杀杀。金延浩,这里不是你的舞台,根本不适合你。”无论过去黑夜金达莱做过什么,叶天都想看在雪姬的面子上,忘掉那些,把旧账翻过去,给对方重新开始的机会。
  月杀手不是哲学家,讨论学问不是此人的强项,也许他想要的,只有金延浩脑子里的秘密。
  “我必须去。”金延浩眼神里的火光熄了,只剩垂死挣扎的死水微澜。
  叶天冷笑:“这种情形下,除了保命,没有什么是必须要做的。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里不是属于你的舞台,回头吧。”
  此时,叶天忽然想到了金庸小说《射雕英雄传》里的“华山论剑”一节。天下英雄成千上万,人人都在做着“天下第一”的美梦,渴望在“华山论剑”中一战成名,“引无数英雄尽折腰”。不过,真正有实力出现在华山之巅的,不过就是“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这五大高手。简而言之,要想做老大,就必须有足够的本钱,否则只会“画虎不成反类其犬”。
  如果不是怕伤了金延浩、雪姬的自尊心,他就会非常明确地告诉他们——“你们不够资格参与‘黄金堡垒’这场强者的游戏”。
  正如七十年前的二战亚洲战场之上,该亚洲小国亦是被践踏、遭蹂躏的对象,在大日本帝国的海军、陆军攻击下溃不成军,只能依靠中国大陆共产党的扶持而苟延残喘。最严重时期,国土沦丧殆尽,举国插遍太阳旗,变成了不折不扣的日本国殖民地。
  七十年过去,亚洲政治格局并未发生太大变化,偏居一隅的小国仍未摆脱一穷二白的窘困局面,仍然不时地靠几个超级大国救济,从粮食到工业,从副食品到电子,始终不能自足自给,如同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
  对于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来说,必将处处碰壁,次次失败。
  对于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国家来说,命运亦会起伏多舛,顾此失彼,不得安宁。
第二章
为你挡死
  “我要去,如果我都不能解开这些谜题,举国上下,还有谁能担当重任?”金延浩鼻翼两侧的法令纹陡然深陷,脸上的表情苦涩难当,“叶天,我明白你在说什么,但你明白心里在想什么吗?”
  一瞬间,叶天看清了金延浩肩负着的天大的无奈。单单是无奈也就罢了,但金延浩所处的位置决定了他明知不可为却不得不去做。
  叶天长叹:“去就是死,曾经有太多人单挑月杀手,可是如今,他们都已经躺在墓地里。我再说一遍,为了雪姬,回头吧。”他不忍心转头看雪姬鼻血长流的惨状,但他很清楚,雪姬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大概只有几十分钟、几个小时了。
  “我回不了头了。”金延浩仰面大笑起来,笑中带泪,笑声惨淡。
  “为什么?”叶天伸出双掌,按住了金延浩的肩膀。
  “百灵儿死了,我的心也就死了。”金延浩终于垂下了高贵的头颅,肩头抖动着,像个失恋的大男孩一般无声啜泣。
  叶天一怔,大炼蛊师百灵儿死于泸沽湖一役中,但她明明是台湾竹联帮大佬蒋沉舟的人,与黑夜金达莱并无瓜葛。
  “百灵儿死了,我的天空中就少了太阳,人生一片晦暗……”金延浩喃喃地低语。
  叶天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开导对方。陷入“情”之魔障的男女很难幡然醒悟,如果一方已死,活着的另一方就更难挣脱自责、悔恨的无形枷锁,活活将自己困死其中。
  “哥哥,我了解你……的事,你犯下的最大……的错,就是不该把国家命运、政治前途、江湖斗争与儿女私情联系在一起。当年,你安排百灵儿与黛姬同时潜入蒋沉舟身边,目标是用美人计控制蒋沉舟,第一时间获取台岛黑室的秘密,但那步棋错得太严重,以至于那计划还未启动就已经注定失败了……”雪姬虚弱地喘息着,拼命支撑,不肯就此闭眼。
  “我的确铸成大错了,孤注一掷,满盘皆输,全天下还有我这样愚蠢的赌徒吗?雪姬,我已经没有脸面渡鸭绿江东去了,更没有脸面对白发苍苍的老父亲。他曾在我身上寄予了那么多的希望,以为我是国家和民族的栋梁。”金延浩猛地咳嗽了几声,虽然急促地抬起左掌捂嘴,可依然挡不住那口疾喷出来的热血。
  血是红的,他那颗为国为民的心必定也是红的,但这是在强者通吃的黑道江湖。没有实力的人,就算吐尽鲜血,咳断神经,也仍要遭到敌人的践踏。
  “我先出去探明情况,你们等在这里,不要轻举妄动。”叶天掌心用力,压得金延浩弯腰,只得借势坐在椅子上。
  他没有把握消灭月杀手,只知道此刻他若不能挑起大梁,则金家兄妹必死。他可以不顾金延浩的生死,却不愿眼睁睁看着雪姬被杀。更重要的,外面还有方纯等人,通通都有危险。此时此刻,他希望自己是一堵坚实的城墙,替那些他爱的、爱他的人挡住风雨,平安涉险。
  “百灵儿为了报仇,甘愿做你的女人,可你却硬生生把她推出去,变成了战局中的一颗棋子。”雪姬没有闭嘴,继续说下去。她的鼻孔中不再有鲜血滴下,苍白的鼻翼已经变为完全透明的,脸上的红色纹路再次浮现,把她的五官无规则地分割开来,如一幅鲜血绘成的世界地图。这不是叶天记忆中的雪姬,而是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孩子。
  事实上,黄金堡垒就像一只无比巨大的沸腾之鼎,任何陷落其中的人,都会变得面目全非,直至坠入毁灭深渊。
  “我夜夜梦见她,六道轮回之外,化作永世不得超生的孤魂野鬼。是我害了她……”金延浩抱头哀嚎。
  叶天听懂了金延浩与百灵儿之间的恩怨,不过如今那些人、那些事已经盖棺论定,尸骨寒冷,再讨论谁错谁对、孰是孰非已经毫无意义。
  “哥哥,她一定是在你身上下了蛊,一种使你毕生自怨自艾的蛊。回头吧,回金刚山去,请那里的高手替你灭蛊疗伤,找回昔日的勇气和力量……”
  叶天后背上忽然涌起了一阵极度的寒凉之气,因为他再次想到了方纯。苗疆炼蛊师们放蛊害人时,他们自己都无法掌控进程,造成的后果千差万别、千奇百怪。叶天一直都为方纯体内的“牛头马面降”而忧心忡忡,生怕那颗定时炸弹会在通往土司大院的行程中爆炸开来。他从不以貌取人,但从孔雀等人的议论中,他深知那种蛊术的厉害,能把美人化为夜叉。如果有一日方纯重蹈百灵儿的覆辙,他该如何处之?难道要像蒋沉舟一般孤注一掷、慷慨赴死吗?
  “我能……做到吗?”他苦涩地强笑着,压下内心的纷纷扰扰,表面仍旧不动声色。
  金延浩无力地叫了一声:“别说了,如果她真的在我身上下蛊,也是我自己愿意承受的。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快乐?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乎?就像你,从见到叶天第一眼时就爱上他,到了今天他却是别人的男人。你痛苦过吗?你放弃过吗……”
  雪姬一声长叹,兄妹两人同是爱而不得,相视苦笑,情绪哀怨到了极点。
  叶天倒退着向外走,就在他离开金延浩五步的时候,雪姬猛地弹跳起来,扑在他的背上。同时,狭窄的洞口处蓦地有微光一闪,一支弩箭破空而来。
  “砰砰、砰砰砰”,雪姬中箭,但随即连开五枪,子弹全都射进袭击者的身体里。不过,就像上次被飞刀射中一样,扑击而来的月杀手并未中弹倒下,而是悍勇无比地半空中二次搭箭发射,第二支弩箭钉入金延浩的额头。弩箭上蕴含的力量极大,连人带椅一起掀翻,令金延浩轰然倒地。
  叶天反手抱住雪姬,禁不住心如刀割。那一箭不偏不倚射中了雪姬颈后正中的大椎穴,一寸长的箭镞全部没入皮肉之下。只几秒钟的工夫,原本苍白的脖颈变得漆黑如墨,并散发出一阵阵浓烈的毒腥气。
  “我可以……我真的可以……我真的可以为你……挡……死……我不怕死……只是怕你不知道我为……谁而……死……”
  雪姬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箭镞上的毒瞬间入侵他的身体,此刻连呵出的热气都变成黑色的薄雾了。
  “不要说话,不要说话。”叶天低叫着。明知说不说话都无济于事,但他仍然期望雪姬能在这个世界上多活一些时候,哪怕是几分几秒。她舍命救了自己,否则的话,那一箭穿透的将是自己的脖颈。
  “没救了,两个人都没救了。”月杀手落地,一只脚踩在金延浩脸上,满脸都是不加掩饰的轻蔑。他腰上挂着两只对讲机,手里拎着一只短小精悍的手枪弩。
  不必对方提醒,叶天也明白。那支毒箭迅速夺走了雪姬的生命,容不得商量,也无法挽留。
  “等在这里,帮我压阵,看我怎样亲手给你报仇。”他把雪姬平放在山洞一角,慢慢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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