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藏(校对)第3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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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爱情与禅宗一样,最早的缘起往往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因为一说即有执著,即有分别。所有的说法,都是方便表达罢了,真正的如来境界是超越了一切世间思维的,无执著、无分别、无对立。
  三周之后,我和夏雪身在悠然踏向拉萨大昭寺的马车上。
  天空是一片澄澈无比的蔚蓝,白云如絮,三三两两地轻缀其上,而我们呼吸到的每一口空气都新鲜得让人无比感动。
  “未来会怎么样?前路上我们是不是还会遇到更多的伏藏师?大昭寺之行会带给我们什么启迪?三眼族的魔女在哪里,传说中的香巴拉之城又在哪里……”她有太多问题等我回答,但我只是牵着她纤细的手指,微笑着凝视她的脸,满腔都是化不开的柔情。
  “为什么不说话?知道现在你的样子会让我想起什么吗?”她把披垂的长发挽好,露出耳垂上嵌着的两颗浑圆明珠。在她胸前的一根古铜色牛皮绳上,则悬挂着那个神秘的小男孩伏藏师留下的十一眼天珠。
  “什么?”润泽的珠光无法遮盖她一丝一毫的神釆,即使那是一对每颗估价都在四百万港币以上的绝世珍宝。
  “我想起年轻时的父亲专门为母亲营造了一所‘海上闻雪香’的万梅之园,那一年,他们在树下谈心,我在繁花似锦的枝头偷看,父亲也是像你一样,轻握着母亲的手指,小心翼翼的,仿佛掌心里握着的不是一个女人的纤纤十指,而是一颗弥足珍贵的无价之宝。那时候,我就知道,终有一天,我也会遇见一个父亲那样的温文儒雅却又侠肝义胆的大英雄,把我捧在他的掌心里,珍视一生,永不动摇……”
  说到后来,她的脸颊上忽然飞起两朵绯红的云霞,转过头去,眺望着远处的雪山尖顶,嘴里哼起了香雪海留下的那首藏族歌谣。
  在护法神使者圆寂之地的山洞秘龛里,我们发现了几百件年代悠久的金银藏宝,却没有暗龙曾经提及过的金砖。此刻戴在夏雪耳朵上的,就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两件。断臂而逃的暗龙并没有顺利地回到尼泊尔天龙寺去,他的尸体约在一周前出现于聂拉木县樟木口岸附近的边境线上,与他死在一起的,是十几名尼泊尔神鹰会的高手。他死了,那个山洞里的秘密就再也不会泄露出去了,包括里面曾经发生过的那场惨烈血战。在那里,太多人、太多事值得永久怀念,但我更愿意夏雪忘掉不愉快的记忆,尽快走出阴霾。
  此刻在我心里,亦藏者太多苦苦思索却不可解的谜题,比如——
  叔叔遇害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到底是谁撕走了那五页日记?
  王帆和陈塘什么时候能够再次出现?
  藏王松赞干布、大唐文成公主、尼泊尔尺尊公主在大昭寺里留下了什么?
  我们能够在护法神的光芒护佑下,成功地找到香巴拉之城吗?
  《西藏镇魔图》上的三眼族魔女要害究竟在哪里?
  作为护法神玛哈嘎拉的使者,我能担负起守护藏地安宁的重担吗……
  忽然,夏雪欢呼雀跃起来:“就要到了,陈风,我已经看到大昭寺的辉煌金顶了,快来看,快来看!”
  她站起身来,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扑进我的怀里。两个人的目光接触的那刻,她的脸上立刻绽开了雪莲花般的甜美微笑,娇羞无限。
伏藏2:香巴拉之城

  西藏素有“观音之净土”、“佛陀之天国”的别称,生活在雪域高原的西藏人,大都信仰佛教,面对严酷的大自然和沉重的负担,自然会想到寻找物质以外的精神慰藉。他们认为现实是苦海,要遭到生老病死的折磨,由于种种因缘在六道轮回中无休止的往返。为脱离苦海,必须断除轮回业力、皈依佛法、通过六度即:布施、技戒、堪忍、精进、禅定、智慧,才能脱离苦海达到彼岸,香巴拉就是他们憧憬的天堂。
  “香巴拉”是藏传佛教和苯教共有的一个古老语汇,指一种人神共有、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理想净土,位于遥远北方的极乐世界。
  著名的藏族学者阿莽班智达曾说:香巴拉是人类持明的圣地,位于南赡部洲的北部,其地形是圆的,状如八瓣莲花,中央是王宫。
  藏传佛教各派的高僧、大德们都认为,在冈底斯山主峰附近的某个地方。有个叫“香巴拉”的神秘所在,香巴拉历代法王掌管着由九百六十万个城邦所组成的幸福王国。
  另外,藏族学者曼隆古鲁、曲杰觉丹扎巴提出了这样的观点:香巴拉在西藏的西南方,印度北方邦的北部某处,可能是雪山环绕的一处神秘世界,也可能在地球附近的某个空间。
  “香巴拉”是藏语的音译,又译为“香格里拉”,其意为“极乐园”,是佛教所说的神话世界,为时轮佛法的发源地。佛学界认为香巴拉是一个虚构的世外桃源,是藏传佛教徒向往追求的“理想净土、极乐世界、人间仙境”,也称“坛城”。
  藏传佛教格鲁僧众普遍认为:宗喀巴大师不会死,他暂时去了香巴拉天国居住,总有一天会重返人间。所以,在他园寂时,未选定转世灵童。
  在四世班禅传记中,也有记载:昔日班禅罗桑确吉坚赞当他修习密宗圆满后,进入了香巴拉佛境,他由天国重返世间时带来了,“羌姆”金刚神舞,借以镇压魔鬼、酬谢神灵,教化有情众生积德行善,脱离苦海,进入香巴拉极乐世界。
  《香巴拉道路指南》一书中,详细介绍了香巴拉就在地球附近的某个空间。
  拉萨的黄昏再次降临,大昭寺的钟声也悠悠地如约而至。
  夏雪坐在窗前,忽然从沉思中惊醒,慢慢转向我:“陈风,母亲又一次在我思想中出现了,她告诉我,香巴拉之城在罗布寺等着我们呢!”
  这已经是她第十一次如此告诉我,之前的十次,有时是在凌晨惊醒的梦里,有时是在黎明醒来后、深夜入睡前,然后她就无比清醒地凝视着向南的窗户,“罗布寺、窝拉措湖都在等着我,我必须去,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在最近的三周内,她探访了拉萨附近所有与传说中的香巴拉之城有关的寺庙,虔诚拜访过近四十位古稀藏僧,几乎查遍了藏传佛教典籍中与香巴拉有关的资料,一直都在为南下罗布寺做着最后的准备。
  于是,我只能放手让她去,而我自己留在拉萨等“北疆第一赏金猎人”王帆的回话。她说过,已经找到叔叔的亲儿子陈塘,不日即将带回来。这件事同等重要。没想到,夏雪一天都呆不下去了,终于带着一名向导提前起身。
  结果,她竟然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失踪了,让我如坐针毡,即刻南下,开始了揭开香巴拉之城秘密的黑色序章……
第一部
藏湖诡变
第一章
夏雪诡异失踪
  “那时,我刚刚把夏小姐扶上船,回头解拴在石桩上的缆绳,忽然听到湖中央传来一种沉闷的呼啸声,像是几百匹壮年藏牦牛发情时一起吼叫一样。我急忙回头看,湖面上飘着一层朦朦胧胧的白雾,越来越浓重,向岸边飘过来。那种感觉,就像冬天的日落之后暮色迅速降临下来,根本不给人留下喘息之机。刚刚解开的绳头从我手中滑落,那艘木船正在急速离开湖岸,但我明明知道,没有人摇桨,也没有人启动船尾的柴油机马达。几秒钟内,木船就到了距我十几米远的地方,夏小姐站在船头,努力地稳住身体,向我大叫了几声,大概意思是无论发生什么怪事,一定要通知陈先生您……”
  向导仁吉多金是个四十岁上下的藏族壮汉,身材硬朗得如同一块青石,但现在他已经完全被恐惧和自责击倒了,一支接一支地吸烟,一直垂着头坐在火盆边。
  入夜后,气温下降太多,我们几个人不得不生火取暖,顺便取了几瓶藏地白酒烤在旁边。除了我和仁吉多金外,房间里还有另外两人,一个是叔叔生前的好友“针灸术大师”顾知今,另一个则是罗布寺负责对外事务的僧人杰朗,亦是我们抵达此处后才刚刚认识的朋友。
  这已经是仁吉多金第十几次讲述这同一件事了,但每次讲到这里时,他都会忍不住紧紧地抱着头,喉咙里发出倒抽凉气的咝咝声,因为这件事在他看来诡异到了极点,几乎像神话电影中的某一幕情节,令人无法置信。
  “你休息一下吧,下面的事,请杰朗大师接着说。”我拍拍仁吉多金的肩,顺手递给他一瓶酒。
  杰朗坐在远离火盆的阴影里,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在一件灰色僧袍里,只露出一张苍白而瘦削的脸。
  他清了清喉咙,淡淡地用汉语回应:“好吧。不过,即使我不重复,几位也能在心里复述前几次仁吉多金说的话。那是一次又恐怖、又怪异的突发事件,我看到湖中央出现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漩涡,它不断地向四周扩散,夏小姐所在的那艘船被卷进去,不由自主地绕着圈奔向湖心。湖水飞速地减少,直到一点不剩,露出水底的嶙峋怪石来。通俗一点说,怪事发生时,湖水被某种怪物一口吸干了,然后在大约八分钟到十分钟的间隔后,湖水又神奇地返回,与消失前的水平面等高。唯一的不同是,夏小姐连同那艘船都不见了,到现在为止已经过了七十二小时,仍旧杳无音讯。”
  这段话与仁吉多金的话合起来,就是“夏雪失踪”这件事的完全版本。事发之前,向导本来是要开着那艘船带夏雪到湖中央去垂钓——“垂钓”只是夏雪探测湖中秘密的一种托词,她从大昭寺那边星夜兼程地赶来,为的是探索香雪海连续三晚托付给她的梦。
  “我知道,两位的话传递出来的唯一一个信息就是夏小姐溺亡了,对不对?”顾知今的话锋很犀利,说出了大家都不愿面对的事实。特别是我,根本不相信夏雪就这样离去了,把我们两个在拉萨大昭寺神庙里的那些山盟海誓、生死约定都瞬间抛弃,只留下我在世间心痛欲裂。
  杰朗迟疑地点点头,不再多说。
  仁吉多金含混不清地嗫嚅着:“窝拉措湖的水域面积只比羊卓雍措湖略小一些,湖中央的最深处达到六十多米,比羊卓雍措湖还要深三分之一,就算是本地藏族里的潜泳好手都不敢尝试挑战探索。当时,船上没有任何救生设备,只有柴油机马达和两条木桨。我怀疑,夏小姐和木船一定是被卡在湖底的石缝里,所以才没有像正常情况那样飘浮上来。陈先生,我万分抱歉,愿意接受您的任何惩罚……”
  我的心正在不断地下沉,直到落入无法拯救的黑暗深渊里,仅存的一点点希望在于还没见到夏雪的遗体,就不会最终放弃搜救的希望。
  “陈风,振作点。”顾知今握住了我的腕子,小指上的尖锐指甲在我腕脉上轻轻一扫,一股针扎般的锐痛从手腕一直传遍了我的半身,令我猛然警醒。
  “我很好,谢谢顾叔。”我苦笑了一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股血腥味直冲鼻端。
  得知夏雪失踪的消息后,我从拉萨租用了一辆车况最好的丰田越野车,任何司机都不用,亲自驾驶,高速赶到罗布寺来。到现在为止,已经两天一夜没吃任何东西,只喝过两瓶清水。我的胃里像是有根松油火把一直在熊熊燃烧着,恨不能马上把窝拉措湖的水一把火烧干,找到最珍爱、最痛惜的她。
  “火烧眉毛的时候也不能饮鸩止渴,而是冷静如极地寒冰,思考一切退路,从中找到最安全、最便捷也最明智的那一条来——陈风,这是沧海兄常说的话,还记得吗?”顾知今那两条厚重而浓黑的卧蚕眉挑了挑,不无感慨地长叹了一声。
  他是叔叔的好友,提及铜锣湾别墅里的惨案,不免伤怀。
  “我记得,谢谢顾叔提醒。”我回手抓起一瓶矿泉水,颤抖着拧开瓶盖,连灌了三大口。
  “陈风,屋里闷,你最好出去透透气。人生在世,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是不是?出去走走吧,散散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然后放松心情,今晚好好睡一大觉。我找的水性好手明天一早必到,他们会同车带来最精良的德国深潜装备,把湖底的情况探索清楚。”顾知今拉我起身,然后放开我的腕子,慈爱地拍拍我的胳膊。
  “好。”我的鼻子正在一阵阵发酸,喝下去的矿泉水正在迅速转化为涵意复杂的眼泪。
  吱嘎一声,杰朗替我拉开了木门,夜风迎面吹来,我的头脑立刻清醒了许多,盈眶欲滴的眼泪也压了回去。
  罗布寺的名气与规模都无法跟附近的白居寺、珠林寺相比,它面对的窝拉措湖更是比北面的羊卓雍措湖、南面的普莫雍错湖差得不是一两个级别,在西藏地理图上根本没有旅游标示。藏语中“罗布”是“宝贝”的意思,“窝拉”则是“下面”的意思,所以途经此地的旅行者往往将罗布寺和窝拉措湖连起来戏称为“下面有宝贝的湖”。
  实质上,藏地的旅游资源早就根据人文历史、风景观光划分为数个等级,从西藏旅游局规定的景点门票价格上就能区分开来。如果连旅游局的价格名册都没有收录的话,只能证明罗布寺属于可看可不看、可停可不停的地方,没有太多观光价值。
  我们谈话的房间在寺庙的第一进院落东侧,向南出了大门直行五十步,就是窝拉措湖的古老石岸。第二进院落是僧侣们修行、起居、做功课的地方,负责接待的杰朗曾经叮嘱过,大家只可以在前两进院子里休憩、观光,千万不要踏过通往第三进院落的枣木门槛,因为那里是寺里的高僧闭关修行之所。
  本来,我只想左拐出门到湖边去,远眺夜色下的湖面,抒发胸中的郁闷。
  突然,我看到一个年轻的僧侣从大门外急急地走入,手里捧着一个两尺长的黄色卷轴,大踏步地奔向中院,毫不停留跨过两尺高的枣木门槛,直入后院。看他的慌张情形,一定是出了某种紧急大事。
  我心中一动,无声地跟了进去,轻飘飘地缀在他的后面。
  夏雪失踪时的目击者只有向导仁吉多金和老僧杰朗,寺庙大门处也没有任何监控装置,所以他们很容易统一口径,把那件事的经过说得天衣无缝。
  一路南来时,顾知今曾几十次提醒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藏地多风雨,任何事不能不听人言,更不能尽听人言。”他的意思我懂,是在怀疑“夏雪失踪事件”会有其它版本存在,毕竟湖水骤然消失、而后又重新漫溢是件任何人都不能理解的怪事,其中有太多值得深思的疑点。
  进入罗布寺之前,我和顾知今便有了明确的分工,他利用自己的江湖关系尽快召集潜水高手,负责打捞那条沉船;而我要调查仁吉多金和杰朗那些话的真实性,必要时,甚至要展开对罗布寺的深度搜索。
  我的脚下是一条古老的青石板路,夹在两边的青砖高墙之间。年轻僧人已经过了夹道,进入了一个正方形的空旷院子,径直奔向右侧透出灯光的大殿。
  “掐烈卡日云啊(藏语:什么事)?”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来。
  我隐身在墙角的假山石后面,竖起耳朵倾听。
  年轻僧人的语速非常之快,夹杂着藏族土语,我只隐约听到有“印度、土王、莲花、北方邦”之类的词汇。哗的一声,大概是他展开了那个卷轴,有三四个苍老的声音一起惊讶地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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