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尸语(校对)第206部分在线阅读
凌绛侧头看了我一眼,什么话都没说。但是我却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一股子深深的悲哀。而且,这种眼神,我之前就见到过。但是具体在哪里见过,我竟然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来。
询问没有结果,我又被张哈子狠狠的一顿说教,一直到了我家门口的时候,张哈子才停止他的婆婆嘴,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摆出一副清高的模样,也幸亏是中国的宪法规定不能杀人,要不然,我早就弄死他了!
天将将破晓不久,我们四个人就出发了。还没到村子里正常的起床时间,农家人都渴望能多睡一会儿,这样才顶得住一天的劳动量,所以村子里面还显得格外安静。我爸妈和以往一样,站在院子门口,眼巴巴的看着他们的儿子出远门。在看到我妈看我的那个眼神时,我大脑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重重的捶了一下似的,因为我发现,凌绛之前的那个眼神,和我妈现在的这个眼神一模一样!
而这个眼神,我昨天晚上就从我妈的眼神里看见过,就在后山那一声歇斯底里的的“鬼”叫之后。
我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慌,这种感觉很不好,我总感觉会出事。于是我把这件事小声的告诉了张哈子,张哈子边走边讲,你们这座村子,没得啷个简单,要不是现在急到要去老司城,老子都想到你们村子住他个一年半载,看看到底哈有好多秘密。
走到村子中央的时候,张哈子临时决定要去王长源家里拜访一下。我们几人只好跟着去。张哈子和纸人婆婆的恩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不知道他这个时候来这里干什么。
到了门口之后,我竟然看见那紧闭的院门上面挂着一把锁,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按照道理来说,我们村子很少有这种锁出现,因为一般不会离开家太久,就算是离开家一天,也不会挂锁----大家都穷,谁也不比谁强,没什么好偷的。一般挂锁的,都是要出远门的。王长源爷爷和纸人婆婆难不成出远门了?
张哈子讲,老子就讲昨天搞出啷个大滴动静,这两个老不死滴都没得反应,果然是不在老。哈挫挫,你晓得他们到哪里去老不?
我讲,从我记事起,长源爷爷就一直生活到村子里,没听见他去过哪里。
张哈子点点头,冷哼一声讲,哼,算他们两个跑得快!
我好奇的问,你和长源爷爷他们到底有么子恩怨,啷个一见面不是开骂就要开打?
张哈子讲,这要问你奶奶她那一屋人,问问他们吴家当年到底做了么子好事!
我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那就是张哈子对以前的往事肯定是有一定的了解的。但是具体是什么,他为什么一直不肯告诉我?
于是我不死心的试探性问一张哈子,当年到底发生了么子事?
张哈子看了我一眼,讲,你哈记得到我当初住院滴时候给你讲过滴一句话不?
我讲,你到医院讲了那么多话,我啷个晓得你讲滴是哪句?
张哈子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我当时讲,“有些事情,等你自己亲眼看到老才晓得,现在就算我给你讲,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我给你讲滴话,是带着我个人感情滴,很可能给你造成一个先入为主滴观念来,这样不好。等到你以后看到老,你自己下判断。”
听到张哈子这话,我一愣,他这话以前确实说过,而且最关键的是,竟然一个字都不差。我以前只以为我的记忆力超群,没想到张哈子的记忆力竟然也能够这么惊人!
看见我诧异的表情,张哈子十分得意的讲,啷个样?是不是被黑到老?你以为就你一个人记性好?你这个都是老子当年玩剩下滴。
张哈子嘲讽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没有理会他,而是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上次张哈子讲出这话之后,是在我们去张家村之前,然后就在张家村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还差点全死在里面。而且也因此发现了六十年前,我爷爷,张渐老爷子和凌严堂老爷子他们三个人布下的一个惊天大局,这中间还牵扯到了我舅公,甚至是我舅公以全身血液祭祀了血棺。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张牧给张哈子传递消息里面的所谓的那个几十年前的一场恩怨,但是我知道,张哈子讲出这话之后,就一定不会有好事发生。这一次,他又说出这样的话来,我的心里已经有些打鼓了。
我看向陈先生,陈先生讲,你莫看我,刀子到他手里,我打不过他。
陈先生的潜台词就是张哈子没让说,我是不可能开口的。
于是我又看向凌绛,凌绛也看了我一眼,然后直接转身走了。
就在我准备跟上去的时候,突然听见院子里面有小鸡仔的叫声,然后就看见一只小鸡仔从院门下面钻出来。看见那只小鸡仔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因为它全身上下竟然全是血!
陈先生看见这小鸡仔的时候,二话不说,一脚就把门给踹开,然后张哈子和陈先生飞快的跑进院子,进了堂屋。那只小鸡仔倒在我面前,有好几次想要抬起头,但最后都无力的倒下了。但是每一次倒下,它的嘴尖都在地上画了一条线,前前后后一共五条。
凌绛听到动静也走了回来,看见那只小鸡仔之后,轻念了一句,三长两短。
说完之后,她也就进了院子。我急忙跟上去。
我跟着凌绛走进堂屋,还没进屋,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我赶紧走进屋子,窗外已经有光线照进屋子,我看见让我终生难忘的一幕!
我看见,在狭小的房间里面,唯一的那张床上面,躺着王长源爷爷,他的身上横七竖八的全部都是刀伤,伤口不深但是很长,使得鲜血染红了整个床单。血流还顺着床单滴下来,在地面上汇成一滩。血滩旁边,就站着纸人婆婆。
它那白纸扎成的身体上溅满了鲜血,特别是那张惨白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不可名状的弧度,加上血迹斑斑,一眼看去,十分的诡异瘆人!要不是张哈子他们都在,我肯定会吓死!
我强忍着恶心恐惧,看见纸人婆婆的一只手伸向前,好像是抓着什么东西,另一只手却是高高的举在头顶。
晨光透过窗户,照进这满是鲜血的屋子,刺鼻的血腥味中,我清清楚楚的看见,它的这只手中,握着一把剃刀!
357.四十九刀
看到纸人婆婆上上那把剃刀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长源爷爷身上的那些伤口为什么不深但是很长----剃刀划出的伤口,怎么可能会深?!而且。如果不是剃刀竖直插进去的话。根本就伤及不到体内的脏器!也就是说,长源爷爷是硬生生的被这么多伤口造成的失血过多而死的!
而这些伤口,全部都是纸人婆婆一刀一刀划上去的!被自己陪伴了一生的人。用剃刀给硬生生的放血而死。想到这里。我心头就是一阵堵得慌。我不知道长源爷爷睁开眼睛看见纸人婆婆拿着剃刀剌他的时候会是怎样的感觉,但是我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屋子里面的血腥味实在是太呛鼻子了,我是第一个没忍住跑出去呕吐的。
我在吐的时候,我知道张哈子就站在我身后,等我吐完了,我清理了一下嘴巴。我问张哈子,你不在里面对付纸人婆婆,跑出来搞么子?
他深深叹息一声,然后才开口讲,都死老。哈有么子好对付滴?
我惊诧的问,都死了?纸人婆婆也死了?
张哈子点头讲,死老。死得不能再死老。王长源身上一共是四十九刀。最致命的是最后在脖子上的一刀。直接把颈动脉给划断了。
我想了想,讲,不对啊,如果最致命的是最后一刀,那么在纸人婆婆剌剃刀的时候,长源爷爷不可能不反抗啊!
张哈子讲,如果他是自愿求死呢?
听到这话我一愣,我问,么子意思?
张哈子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我,讲,你认为那个纸人为么子要杀王长源?
我讲,这不是很明显吗?纸人婆婆手里拿着剃刀,这就说明它是髡匠一脉的。
张哈子讲,放你屋滴狗屁!他们两个都是湖南吴家滴人,和髡匠关系,啷个给你形容,对头,就好比是重庆火锅滴鸳鸯锅,老死不相往来滴。要是它是髡匠一脉滴,老子张哈子跟你信!再讲老,要是它是髡匠一脉滴,你爷爷难道是吃干饭滴?哈会让它以纸人滴形态活到现在?不把它打得连它妈都认不到就算是好滴老。
我之前就猜测纸人婆婆是我奶奶家族的,而且擅长制作阴鸡。现在听到张哈子这么讲,我就更加确定它和长源爷爷是我奶奶家族的人。只是我奶奶他们吴家到底和髡匠有什么恩怨,我却是一窍不通。我就算是有心要问张哈子,但是张哈子肯定会搪塞我,让我到时候自己去看去想。
所以我继续之前的那个话题问,那为么子纸人婆婆要杀长源爷爷?
张哈子讲,你自己不是看到老,你啷个哈想不到?哪个给老子讲你开窍老?老子啷个一点都不相信?它手里拿到剃刀滴,这明显就是髡匠滴手段!所以,不是它要杀王长源,是髡匠要杀王长源!
我讲,你的意思是讲,髡匠控制了纸人婆婆?
张哈子讲,就是这个意思,和你交流真他妈费劲。
我很是鄙视的看了一眼张哈子,我讲,不是和我交流有问题,是你一直拐弯抹角的讲,要是你直接给我讲是髡匠控制了纸人婆婆,我不一下就知道了?
张哈子讲,要是我不给你解释清楚,你想得透这里面滴关键?
我好奇的问,么子关键?
张哈子讲,关键就是为么子王长源要自己求死?
我没好气的讲,这个问题是我之前问你的,你现在好意思反过来问我?
他讲,我问你,人到么子情况下才会主动去死?
我想了想,讲,绝望到极致。
张哈子摇了摇头讲,哈有一种可能----生不如死!
我闻言诧异了一下,问,长源爷爷一辈子都过来了,还有么子事会让他生不如死?
张哈子讲,你问我,我问哪个去?
张哈子讲出这话,我才明白过来,的确,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活法,对生和死的看法也完全不相同。有的人觉得身无分文是生不如死,有的人却觉得满身铜臭是生不如死;有的人终其一生想要得到永生,而我,只想要简简单单的生活----顺利毕业,找一份工作,赡养父母,生老病死。
王长源爷爷的生不如死,到底是哪种,怕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可是,他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知----等一下,普通人可能没办法知道了,但是张哈子他们这些匠人肯定知道啊!
我急忙对张哈子讲,你不是可以招魂迈?把长源爷爷滴魂招上来问一哈不就晓得了?
张哈子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果然有长进哈,晓得灵活变通老。陈憨货他们正在里面准备。招魂这种小事,哈轮不到老子出手。不过老子估计要招上来有点悬。
我问,为么子?
他讲,我刚刚是不是给你讲他身上一共有四十九刀?你晓得为么子是四十九刀不?
我摇头讲,不晓得。
张哈子讲,一般来讲,要杀一个人,一刀毙命肯定是最好滴是不?像他这种,前面四十八刀都只是为老放血,不是为老杀人,就只有一种可能。
张哈子这话刚讲完,我还没来得及讲是么子可能,就听到后面屋子里面传来“砰”的一声,好像是门板被什么东西给撞开了。
听到这声音,张哈子转身就往屋子里跑去,我紧随其后。
刚冲进堂屋,我就看见凌绛拖着陈先生跑出屋子,而陈先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手拿着铜烟枪,一手拿着篾刀,面色惊恐,还不断的往后挪动着,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能让陈先生都觉得恐怖的东西?我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我看见,王长源爷爷的尸体竟然从床上站了起来!
你能想象那样的画面吗?全身被砍了四十九刀的尸体,全身血淋淋的,站在床边,脑袋成九十度的偏向我们这边!
张哈子小声对我讲,哈挫挫,这种可能只有一种,那就是干尸!真他妈滴晦气,怕么子来么子!陈憨货,你个狗日滴,哪个喊你把老子插到地上滴篾刀抽出来滴!?
陈先生很是委屈的讲,不是我抽滴,是那个纸人抽滴!我差点没抢过来!
张哈子看了一眼屋子里面,趁着纸人婆婆和长源爷爷的尸体还没走过来,一步跨过门槛,把屋子滴门从外面拉上,然后伸着双手在门板上一阵乱点。这个姿势我见过,张渐老爷子困住张大叔尸体的时候用过,应该是封金挂印。
张哈子一边乱点,一边回过头来冲着凌绛喊,哈不过来帮忙?
凌绛从陈先生手里接过篾刀,快步走过去和张哈子一人一边,一上一下对着门板一阵乱点。他们两个速度之快,把我眼睛都晃晕了。整个看上去就好像是看快进的电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