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尸语(校对)第11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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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渐老爷子讲,嘴巴莫多,我晓得哈数。(这句话的意思是:不要啰嗦,我心里有数)。你去扎一只公鸡过来。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我干脆闭上眼睛,这样我的听觉比平时要敏感许多。我听见棺材外面好像又划蔑的声音,应该是张牧在准备纸公鸡了。我想,等到纸公鸡扎成之后,应该就是起棺之时了。我不知道纸人舅公是不是还有本事拦得下来,但是我想,我很可能等不到他出手了。
因为我已经开始感觉到周围越来越热,呼吸越来越困难了,我知道,这是缺氧的表现。如果真的是纸人舅公在帮我的话,那么他的手段或许是起到作用了,但是他是不是忘记了,我和他不一样,他是一个纸人不需要呼吸,我毕竟是一个活人,我还需要呼吸。他的手段未免也拖得太久了点!
棺材一共就这么大,四周又被封死,连最后的留后钉都被张哈子给亲手钉死,这样一来,根本就没有空气交流的可能,等到棺材里面的空气用完,我也就窒息而死了。
我已经感觉到呼吸很费力了,求生的本能让我觉得我必须要做点什么。于是我并拢着双腿使劲儿的提着棺材盖子,虽然知道把盖子踢开的可能微乎其微,可万一踢出一条缝来,能让空气流通,这样我至少也能坚持到纸人舅公来救我了。
可是我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运动的越快,耗氧就越快,我还没踢几下,就已经觉得双腿酸痛,这是缺氧的典型表现,而且,脑袋也开始变得昏昏沉沉,胸口闷,胃里面有东西在翻滚,很想吐,可是憋在胸口那里,又吐不出来,难受的要命。我想,这可能就是窒息的滋味了。
迷迷糊糊中,我仿佛听见有鸡在叫,然后身子就变得摇摇晃晃起来,应该是棺材被抬起来了。我就好像是在坐船一样,摇啊晃啊,晃啊摇啊,整个人都好像是在云里雾里一样,只是,什么都看不见。
期间,我听到很多声音传进来,但是已经没办法分辨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好像是戴着耳机睡着了,耳机里面的歌声还在唱,我很想伸手去关掉,却发现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没办法阻止这个声音在耳朵里面徘徊。
“砰”的一声,我感觉好像地震了一般,我似乎清醒了一些,然后我听到张渐老爷子讲,子时沉陷,余生避让,张家晚生后辈上张下渐,恭请血棺入土!张家子孙(上方四周顿时应诺一声“在!”),封土!
哗啦啦,哗啦啦,我听到无数泥土洒在棺材上的声音,我知道,我洛小阳此生,终结于此。我的纸人舅公,没能阻止得了这些所谓的匠人们活埋我。不过我早就该想到的,我的纸人舅公,毕竟还是一个纸人,他的身体都是这些扎匠们给弄出来的,怎么可能斗得过他们呢?呵,我果然如张哈子所说的那般,十足的一个哈挫挫!
我想要晃动一下脖子上的镇魂铃,可是我连这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了。我不知道我爷爷把这个镇魂铃交给我有什么作用,还嘱咐我一定不能取下来,要一直戴着。可是,我现在都要死了,这个铃铛还是安安静静的躺在我的胸口,毫无反应。我想,很可能是被之前那些匠人们结的那个阵给镇住了,以至于失去了灵性。
只是我到现在都还没明白,我不是跟着张哈子来张家村寻找关于太平间地下四楼那位的相关事情真相吗?为什么我刚到张家村,还没进村,船工伯伯就说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难道说,是我的长辈和张家村有什么仇恨旧怨?张家村为了不让我报仇,于是先下手为强把我给活埋了?
如果真的和张家村结怨的话,我能想到的就只有我爷爷了。因为当初陈先生让我去请张哈子的时候,就让我不要透露我爷爷的真实姓名,这就说明我爷爷和他们张家肯定是有怨隙的。后来张哈子知道我爷爷的名字是洛朝廷之后,脸上的那副表情,也说明了张家对我爷爷是有恨的。
后来解五体投地的时候,那些纸人替所有王家村的人都转了身,就只有我大伯没有转身,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是张哈子故意不让它转身的?还有后面的灵位俯首,众生称臣,是不是也是张哈子暗中做的手脚?所以后面才会有我去祠堂立灵位,惹来了请仙登位,把我和大伯都陷于危险之中,幸好有陈先生,不然就可能真的被张哈子给借刀杀人了?
这一切,我早就应该想到的,为什么,为什么我一直没有在意这些细节!?我一直以为我不蠢,没想到,我是真的蠢!
等等,我不是大脑缺氧了么?为什么还能想到这么多东西,逻辑还能够这么清楚?胸口的沉闷,胃里的翻滚,这些感觉好像统统不见了!
我,这是死了吗?
就在我疑惑间,我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然后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赶紧给老子起来,老子里里外外累死累活大半个晚上,你老人家睡到床上倒是舒服!赶快给老子爬起来!
185.阴鸡再现
痛!
肩膀上疼痛的感觉是真实存在的。还有这说话的声音,绝对是张哈子!
我试着睁开眼睛,光线进入我的眼睛。四周不再是一片黑暗。眼前是典型的农村屋顶,顶上房梁瓦片全部清晰可见,天什么时候亮了,我不是被活埋了吗?按理来说我现在应该是在棺材里躺着的才对啊。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这里就是地狱,可张哈子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我试着坐起身子来。这才发现我的头好痛,就好像是熬夜熬久了,第二天早上早起的那种痛。我的手撑着身子。入手处是软绵绵的一团,我低头一看,我竟然是坐在一张床上,屁股下面,垫着的。不是平常的凉席或者褥子。而是稻草!
我侧过头去。就看见张哈子眯着眼睛盯着我看,脸上还带着一种浓烈的疲惫感。他看见我醒来之后。紧皱着的眉头才稍稍舒展一些。他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喊你半天不醒,我哈以为你真滴死老。
从他的这句话里面我知道,我还活着!
这,这和我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张哈子不是叛徒吗?他不是联合了张家村的人要把我活埋吗?为什么现在还会这么关心我是死是活?难道我之前所有的推测都错了?张哈子其实并没有出卖我,他所做的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目的?
尽管我已经确定张哈子并不是出卖我,但是我还是没好气的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哈子讲,哈记得到我第一次我是啷个认得到你滴不?
我回想了一下,讲,在火车站,你当时要给我卖黄牛票。
张哈子一听这话,当时脸色就不好看了,他讲,么子喊过我给你卖黄牛票?我那是帮你赶时间好不好?再讲老,你自己讲,要不是老子捞你一把,你后面是不是差点儿黑死?----跑偏老,我滴意思是,我啷个没找其他人,就偏偏找到你老,你晓得为么子不?
我想了想,讲,因为我长得比较帅?
“啪!”我的另外一边肩膀又被张哈子扇了一巴掌,痛的我感觉都要脱臼了,但是我还是忍住没发飙,因为我看的清楚,他的手势是生火手势。
张哈子讲,再给你一个提示,在磁器口滴时候,我给你讲过么子?
我回想了一下,很快就明白,当时张哈子对我讲,“你最近小心点儿,有个东西跟到你滴。我现在没得空帮你赶走,等有空了再讲。”
我讲,当时你讲我身后跟了个脏东西。
张哈子笑到起讲,对老!当时到火车站,要不是看到你年纪不大,身后倒是跟老个怨气那么重滴家伙,老子有票都不给你卖!
我讲,所以,你们现在活埋我,其实是为了帮我把那个家伙赶走?
张哈子点点头讲,可以啷个讲,但也不全对。
我讲,为么子?
他讲,那个东西赶不走!
我心里一咯噔,我问,赶不走?为什么赶不走?
张哈子讲,因为……
话还没讲完,外面就有人喊张哈子,讲,张哈子,快点来,张大叔估计老火(老火,不行了的意思)老!
张哈子看了我一眼讲,走得动不?走得动就跟我过去。
我点了点头,跟了上去。出门之后我才发现,我刚刚躺着的那间房间所在位置,居然还是后院,中间还有一个不算小的院子,前面还有一层楼房,有一个门从院子里走进去,来到的地方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昨晚摆放那口朱红血棺的堂屋。只不过现在血棺不在,葬礼用的那些经幡也全部撤走,堂屋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说实话,在农村待了这么久,像这样的建筑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我记得以前爷爷告诉过我,在农村的房子建造里,堂屋是不能开后门的,就算是堂屋后面开了一间小房子,这间房子的后墙也必须是全密闭的,不能开窗,也不能开门。我也是后来看中国南方建筑相关的书籍才知道,据说这是为了纳住家宅底蕴,不让这股气外泄,取意只进不出的意思。
但是张家老宅的建造就很匪夷所思了,和南方家宅构建完全相悖离,不仅把堂屋设在了前院(堂屋一般都设在后宅当中,取意“厚”宅之意,但是张家不一样,把堂屋设在前院,这摆明了是取意“浅”宅,哪有不希望自己家底殷厚,反倒是希望自己家底浅薄的?),还在堂屋里面开了一个门,似乎恨不得把家里的那股底蕴给彻底卸干净才甘心似的。
我本来是想要问一下张哈子的,但是看到张哈子走得急,我也就只好没问他,而是跟了上去。
到了这个他们口中张大叔家里的时候,院子外面已经围满了村民,国民喜欢看热闹的毛病,在哪个村子都是一样。进去以后我才知道,这个张大叔就是昨天晚上抱鸡公过来的那人。我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在他家的院子里,鸡公死了一地。最恐怖的是,这些鸡公的眼睛,全部在往外淌血!
而他本人,此时此刻也躺在院子一旁的鸡窝里,身上的衣服被撕扯的凌乱不堪,好像是被什么野兽给抓过一样,但是从脸上胳膊上肚子上的伤痕来看,却又像是鸡爪子弄出来的。我看了一眼躲在一旁的那些母鸡和小鸡仔,心想,难道是它们弄的?
张大叔现在只有进的气,没了出的气,看样子是没剩下多少时间了。张牧正在一旁给他做一些急救措施,我到这时才想起张牧原来还有另外一个医生的身份。
张牧的手法很娴熟,过了几分钟之后,张大叔的气总算是顺了些,他看了一眼张牧,很是困难的问,张哈子来老没。
张哈子赶紧蹲到他身边去,讲,张大叔,我到这里。
然后我看到张大叔似乎是用尽全力伸着脖子在张哈子的耳旁讲了一句话,至于是什么,我估计就连蹲在另一半的张牧都没听清楚。
张大叔讲完之后,全身好像来了精神,竟然自己坐了起来,直勾勾的看着我,伸出一只满是伤口的胳膊指着我,满脸惊恐的讲,几十年老,他来老,他来老,他……
最后一个“他”字讲完,他就咽了气,眼睛都没能闭上,就那样伸着胳膊指着我,掉气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张大叔掉气的瞬间,我好像听到一声讪笑,而且那个声音不是来自后背,而是来自身旁。可是,我的身旁,根本就没有人,只有一堆母鸡和小鸡仔!现在这种情况,我又不好上前去问张哈子他们听见没有,只好转身过去看着那些母鸡和小鸡仔。
当我看过去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到有一只小鸡仔明显的和其他的鸡不一样。别的小鸡仔都是把头埋进母鸡的翅膀里面,把屁股露出来,但是那一只,它独独把脑袋放在外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看----这个眼神我太熟悉了!
阴鸡!
在张家村竟然也有阴鸡!
这事不能耽误,我急忙凑上前去对张哈子讲,没想到张哈子只是点点头将,我晓得,和阴鸡没得关系。
我听后愣了一下,我问,难道不处理一下?
张哈子没讲话,张牧接口讲,之前不是给你讲过老,我们村子里没出现过阴人,你晓得为么子不?因为,它们都被炼成老阴鸡!
听到这话,我头皮都麻了,这到底是怎样一个村子?哪有把全村阴人都炼成阴鸡的?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不用去轮回吗?
张哈子神情有些颓废的讲,所以你现在明白吧,我们村子外面为什么有河却没桥老吧。因为阴人怕水,这是不让村子里滴阴人出村子!我们村和你们王家村一样,说白老,也是一座与世隔绝的鬼村!
186.先人进屋
张哈子讲完这话之后,转身就走了,张牧守着张大叔的尸体。不让那些母鸡和小鸡仔靠近。
张哈子没过多久就又回来了。手里拿着纸钱。他对张牧讲,已经喊人去通知张大叔滴女儿张漓老,估计中午就会赶回来。讲完之后,张哈子把纸钱在张大叔的头和脚的位置各放一沓。然后起身,双手结印。是一个心火手印。随后两手分离,对着两沓纸同时一点,纸钱应声点燃。烧着后。张哈子跪在张大叔面前,低头,嘴里轻声念叨着什么。
这时张牧对我讲,这是“烧落气钱”,人死之后。都要烧纸钱。老一辈人说是买通阴差。至于作用是么子,圈外滴人有两个传言。一个是讲让留给死者亡魂在下面用滴。一个讲法是让阴差宽容一下,让死者亡魂在家多住几天。其实都不是滴,主要用途是为老定魂,以便转移尸体。
我不晓得为什么张牧会突然间对我讲这个,要是在以前,非得我问了,他们这些匠人,不管是张哈子也好,还是陈先生也好才会给我解释,但是现在张牧竟然主动给我解释,这让我一时之间有点不太习惯。
张牧和张哈子跪在张大叔的两侧,等着落气钱彻底烧完之后,这才起身,一个站在张大叔的头上,一个站在张大叔的脚端,两人对立而站,同时抬起双手,平伸身体两侧,然后快速移到身体前面,两掌对击,同时发出“啪”的一声,两人分别拍了三下。
张哈子站的位置靠我比较近,他对我讲,这叫“净手”。一来死者为大,净手是为老表明对死者的尊重;二来是给死者打个招呼,接下来我要移动你滴身体老,不要见怪;三来是阴人都爱干净,不净手可能会有麻烦事。当然老,在张家村一般不会有么子事,不过流程要做到位。接下来滴流程,你仔细看,认真记。
我点了点头,看见张牧和张哈子同时讲张大叔的尸体抬起来,走出了鸡窝。我也跟着走了出去。刚出去的时候,我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冷风从身后出来,我吓得赶紧转身看了一眼,我并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东西,但是看到之前那只脑袋朝着外面的小鸡仔,已经站到了母鸡的背上,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看。它的眼神和之前我见过的其它阴鸡一样,把我当做食物,但是,我还从它的眼神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那叫做,欲望!
我转身急忙跟上去,待在张哈子身边,总比一个人要好上太多。而且经历了昨晚的事情之后,我对张哈子更加信任,同时也更加内疚自己居然会那般猜测张哈子的为人。加上张哈子要我仔细记住接下来的流程,虽然不晓得为什么,不过想来应该是有用的。
张牧和张哈子把张大叔的尸体抬进屋里,进堂屋的时候,张牧先念一句,先人进屋老,注意脑壳。等到张哈子要走进堂屋的时候,他也念了一句,先人进屋老,注意脚后跟。
进去之后,两人并没有直接进入堂屋左边的房间,而是张牧领头,张哈子随后,抬着张大叔的尸体在堂屋里绕了三圈,边绕张牧在前面每向前走三步就会喊一声,先人转(回来的意思)屋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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