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尸语(校对)第11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11/243

17.引魂渡河
当铜脸盆里的纸钱燃起火焰的时候,我看见“王二狗”的腿往上弹了一下。我一开始以为是我眼花了,等我揉了揉眼睛。发现他的腿确实是在一上一下的往上弹。
这不是我一个人看到了。那些被王青松叫过来帮忙的年轻后生也看到了,所以他们像是约好了似的,一起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喊。起尸啦、起尸啦。只留下陈先生,二伯。村支书王青松和我,还有一个不知道还是不是人的“王二狗”。
这个时候,陈先生发话了。小娃娃,去堂屋里把陈泥匠的砖刀拿过来。
我赶紧站起来,小跑进去找砖刀。
我是在陈泥匠的棺材盖子上看到砖刀的,砖刀上面被陈先生贴了一张符,符上面写了些东西。完全不认识。
我拿着砖刀出来后。陈先生让我直接扔铜脸盆里。我二话不说就照做了。
没想到砖刀一扔进去,“王二狗”的身体就剧烈的跳动起来。一开始还只是不断的弯曲膝盖。一曲一伸的用两条腿击打着床板。发出一阵阵毫无节律的“啪啪啪”的声音。随后,他的两条胳膊也开始动起来,用手掌拍打床板,节律变得更加杂乱了。在随后,他的躯干也开始狂躁起来,就好像是在抽搐一样,使得整个床板都开始晃动。
但是我看的很清楚,无论“王二狗”身体怎么晃动,他的头是始终着不动的,而且贴在他脸上陈泥匠的遗照也没动,以至于遗照上的那双阴鞋,竟然也是纹丝不动。我一开始以为是“王二狗”的头动不了,可是后来才发现,并不是这样。
他的头试着抬起来,但是每每才抬离床板没几寸,就被狠狠的压下去了。我想到了那双阴鞋,这就好像是那双鞋拥有着巨大的力量,将他的脑袋紧紧的踩在床板上。
王青松看到这幅场景,有些急了,走到陈先生身旁,问他,陈先生,现在啷个办?
陈先生看着挣扎激烈的“王二狗”,好像有些无动于衷,竟然大剌剌的一屁股坐在灵堂前,抽起旱烟来。
这似乎和我印象里的驱鬼不太一样。以前看电视,如果是被鬼上身了,道士先生难道不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而且为了驱鬼,难道不应该摆设一个法坛,然后拿一把桃木剑,念念叨叨半天以后,对着法坛上的两根大蜡烛各撒一把大米,然后拿着符对着中招的人一贴,大喝一声,呔,还不快快离去这个样子的吗?
再看看陈先生,没有法坛,没有道士的八怪长袍,没有道士巾,也没有桃木剑,这是不是也有点,太寒酸了?特别是他还坐在地上抽烟,是不是也太悠闲了点?
陈先生冲我招了招手,于是我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陈先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对我讲,等一哈,我会把陈泥匠的魂魄从王二狗的身体里抽出来,你看我招呼。我一招呼你,你就提着油灯往堂屋里走,这次不要绕圈圈儿,直接走进去,把灯放到棺材下头就阔以咯。
我立刻问陈先生,是不是又要像刚刚那样被压?
陈先生讲,那倒不会。不过----比之前哈要老火些(难受一些的意思)。
说真的,如果地上有板砖的话,我肯定会抡起来拍到陈先生的脸上。主要是他讲话时候的那一脸云淡风轻,让我看到起就很不爽。但是我还是忍下了,因为我还有问题要问他。我问,陈先生,为么子你这个和电视里面的大不相同?
陈先生吐了一口烟雾,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那神情,好像是鄙视。他讲,电视里头的东西,有几个是真滴?都是为了好看骗人滴。讲白了,都是一些花架子,真正有用滴东西,半点儿都没得。
我又问,那陈先生,我们现在是在搞么子?
陈先生看着我讲,你个小娃娃对这些事好像有兴趣哦?要不我收你当徒弟?
说实话,经过这几天的事,我对陈先生的提议还真有点动心。可是还没等我开口,陈先生就讲,要拜我为师,想都莫想。我没打算把这份手艺传下去。
我哦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失望。
陈先生看到我这个样子,主动开口对我讲,我们现在做的事,喊个“引魂渡河”,你看到放到我们面前的那根长板凳没?板凳下面放了一个水盆,那个水盆就相当于是一条大河,长板凳就是一座桥。等我把陈泥匠的魂抽出来以后,你要提着灯从那根长板凳上走过去,他会跟着你走。一旦走过去之后,他就算是想再回头,那就难了。为么子呢?因为阴人天生怕河,也不敢过河。所以要你先带他过河,过了河之后,他就很难回头了。
我又问,不是很简单么?为么子还要比之前老火些?
陈先生讲,你上桥后就晓得咯。
我讲,那你为么子不自己去?你那么厉害,根本就不怕啊。
陈先生叹息一声讲,唉,我怕有人会打嘎差(捣乱的意思)。
我瞬间懂了陈先生的意思,在我们村子里,还有一个隐藏着的鞋匠。王二狗之前的那双阴鞋就是他做出来的,而且还让王二狗穿着来守灵。我记得陈先生对我讲过,穿着阴鞋的人,肩上两把火全灭了,不被附身才怪。
陈先生又抽了几口烟,把剩下的几口抽烟,吧喳几下,问我,休息好了没得?
我愣了一下,我一直以为是陈先生为了要抽烟才磨叽半天不动手,原来他是故意拖延时间好让我休息。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休息好了。
陈先生讲,那就开始吧。
我站在一旁,看着陈先生,等他的招呼。
王青松一直守着火盆,给里面添纸钱,没让火熄掉。只见陈先生站在铜脸盆后面,从怀里掏出两枚铜钱,铜钱的钱眼里各穿了一条红线,红线的另一头被陈先生握住。随后陈先生一手夹着一枚铜钱,嘴里念叨几句,猛一跺脚,将铜钱扔向“王二狗”。
“王二狗”的身子还在不断的抖动,可那两枚铜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准确的贴在了他的脚底板。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原本已经将脚伸到空中“王二狗”,双脚立刻平放下来,整个身子也不在抖动。陈先生握着红线,大喊了一句,给老子出来!
说话的同时,陈先生脚下后撤了半步,整个身子后移,双手同时使劲儿,扯着红线往后拉。然后我就看到陈泥匠的遗照和压在他上面的那双阴鞋,竟然从王二狗的脸上一路向下滑,经过胸口,肚子,大腿,小腿,脚尖,然后“啪”的一声,飞过火盆落在地上。
陈先生喊了一句,小娃娃,提灯!
我马上跑过去提起油灯,站在陈泥匠的遗照前,面对灵堂,面对长板凳,准备过河。
这时,我听见陈先生唱道,点一盏灯,照一条路,穿一双孩,过一条河,前路漫漫,莫要回头,走!
随着最后一个走字,我向前迈步。我看不到后面,但是我却能听见后面有脚步声。我走一步,后面便会跟着走一步。通过月亮照下来的影子,我用余光看见陈泥匠的遗照就悬浮在我的脑勺后面,而那双阴鞋,正跟着我,亦步亦趋。
再往前几步,就到了“长桥”的前面,我深吸一口气,抬脚踩了上去。几乎只是一瞬间,我发现周围的天完全黑了下来,没有月亮,没有篝火,只有手中的那盏油灯,散发出幽幽的墨绿色光亮。
借着油灯,我看见“长桥”对面好像站着一个人!他一身青色绣花寿衣,张大着嘴巴,向我走来。
18.狗屎运
“嗡!”
我感觉我的脑子瞬间空白,这人,不是我爷爷吗?他。他怎么又出现了?难道他又从坟里面爬出来了吗?还是说。我现在又遇到危险,他爬出来为了保护我?可是,看他的样子,我却感觉他张大着嘴巴。是为了把我的头给吃掉!
我向前小心翼翼的迈出一步,我爷爷也往前走了一步。我走两步。他也走两步。长板凳就那么点长度,我和爷爷已经是面对面----不,是我面对着他张大着的嘴!
只要我再往前一步。我就会把我的头送进了他嘴里!
走,还是不走,我犹豫了。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每个夏季的夜晚,我和爷爷躺在床上,爷爷手里拿着蒲扇替我驱蚊扇风。可是扇着扇着。爷爷手里的蒲扇不见了。他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青色秀花寿衣,原本笑呵呵的嘴角。竟然开始慢慢张大。大到下巴一直抵着胸口,整个头都已经变形。
我仿佛又看到那个夜晚,爷爷从坟里爬出来,仅仅只是露出一个头,立在坟里对着我笑。然后我看到他伸出手来,把自己身边的坟土刨开,渐渐的露出他的胸口。然后他双手撑着坟,整个人从坟里钻了出来,慢慢的朝着我走来,一直走到现在的长椅上。
我害怕的想要往后退,但是陈先生的话却在我耳边响起,不能退!退了就都白搞了。
可是不退,难道把自己的头送进爷爷的嘴里吗?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油灯的火焰开始变小,好像就快要熄了一样。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突然,陈先生的声音传了过来,他讲,快点走,要是油灯灭了,莫讲把陈泥匠带过河,你可能都回不来咯。
陈先生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一切都是幻觉?如果灯灭了,我就会永远迷失在这里?
可是,如果陈先生的话也是我的幻觉呢?我到底该不该往前走?
眼看着油灯的火焰渐渐的变小,我一咬牙,眼一闭,头一低,迈开脚步往前冲!
突然,脚下一空,我急忙睁开眼,看见我居然已经走过了长椅!我立刻调整一下,这才没摔倒。
四周又恢复了原样,天上额月亮,背后的篝火,两侧站着的陈先生和我二伯。
这一下我放下心来,继续往前走。之后的事情很顺利,没有在遇到被人压着,也没有出现四周一片漆黑的场景。当我把灯放下转身的时候,我看见那双阴鞋就安安静静的并排放在我面前。
一想到我刚刚身后跟了一双自己会走路的鞋子,我的后背就一阵发凉,赶紧绕开它走了出去。
除了灵堂,我看见陈先生面色很是难看,他的嘴角竟然还有一丝血迹!
我刚要走过去,陈先生却对我摆摆手,指着堂屋里的那双阴鞋讲,你把那双孩子放到棺材上头。
于是我又走进去,按照陈先生的吩咐做了。当我把鞋放上去的时候,我明显听见棺材里传来“咚”的一声,吓得我赶紧转身跑出去,把这事儿告诉陈先生。
陈先生又用那种很鄙视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而是一屁股坐到地上,自顾自的给烟杆里装烟丝。我看见他的手都在颤抖,好像是脱力的那种颤抖。我问了一句,陈先生,你没事吧?
陈先生摇摇头,没有回应我,而是对二伯喊道,你们两个把那家伙抬下来,找把椅子让他坐到,要让他的两只脚踩到地上。
我二伯和王青松依照陈先生的话去做了,陈先生又交给我三枚铜钱,对我讲,脑壳顶上放一颗,两个脚背一边一颗。
我很快把事情办好,又坐回陈先生旁边。
陈先生主动对我讲,把他滴脚挨到地面,是接地气,喊个“落地生根”,三枚铜钱是锁住他滴魂,两种手段我都用了,能不能醒过来,就看他自己滴命咯。
我惊讶道,这还有生命危险?
没想到陈先生冷哼一声讲,他之前穿到阴孩来守灵,又被陈泥匠占了这么久的身体,阴气入体,你讲他有没得生命危险?之前不能强行按倒他,就是怕陈泥匠破罐子破摔,到时候陈泥匠没捉到,他也要死。
讲完之后,陈先生一阵咳嗽,咳着咳着,就吐出一口血来。我忙问道,陈先生,啷个回事?
陈先生摆摆手,叹口气讲,技不如人,没得么子好讲的。
我想起中午的时候,陈先生问过我村子里是不是还有一位鞋匠,我想,应该就是那人暗中捣乱了。后来我问二伯,二伯说那天我站在长椅上,一站就站了半个多小时,一动不动,把他都快要吓坏了。可是我当时觉得才一会儿啊,没想到竟然半个小时就没了。所以,如果当时灯灭了的话,我很可能就真的被困在那个幻境里出不来了。一想到这里,我的头皮就是一阵发麻。
看着头上的月亮,不得不感叹一句,活着真好。
之后我陪着陈先生先回去了,陈泥匠这里交给二伯和王青松两人来看着。走到门口的时候,陈先生让我把我拿过来的碗筷拿上。要不是他提醒,我都快忘了我还拿了碗筷来。
陈先生讲,自家的碗筷千万不能随便给别个屋里,这是送衣路,是要不得滴。
虽然我不知道陈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想,这可能和我们现在说的送碗筷代表送“餐具(惨剧)”一个意思吧。我把我的想法说给陈先生听,陈先生却笑骂道,你们现在这些小娃娃,哪里还晓得老一辈的传统哦,真的等到了要用的那天,我看你们啷个办!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11/243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