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明(校对)第530部分在线阅读
钱谦益急了,他道:“陛下,这事拖不得,如今吴争绍兴府大胜的消息已经传回京城,京城内多少人心思活跃起来,保不准就有人暗中通风报信投靠他,到时一旦吴争起兵,这事就不好收场了。”
朱慈烺大怒,骂道:“连你也敢来逼朕?”
钱谦益一怔,连忙道:“臣只是为陛下计,还请陛下恕罪。”
朱慈烺愣了许久,挥挥手道,“朕知道钱卿赤肝忠心……且容朕一些时间考虑。”
钱谦益只得退去。
……
朱慈烺不想妥协。
他知道,不旦妥协,就助涨了吴争的气焰。
这会引起连锁反应。
朱慈烺是知道吴争当时单骑入京,却在京城聚集起上万大军,生生将已经登基的朱以海从皇座上拽了下来。
每每想到这一幕,朱慈烺就细思尤恐。
虽然登基以来,朱慈烺从不间断地替换禁军和各部官员,但朱慈烺更知道,吴争的影响力无法轻易清除。
只有人死,才能灯灭。这是朱慈烺决意除掉吴争的真正原因。
朱慈烺决意硬抗,哪怕南北由此暴发一场内战。
可就在这时,清廷的使团进了应天府。
清廷提出,可以支付二百万两赎金,换取义兴朝释放多铎。
甚至可以由此与义兴朝签订十年互不侵犯条约。
这个价码,对于正被银子困扰的朱慈烺,诱惑极大。
而十年互不侵犯条约,更让朱慈烺升起卧薪尝胆,壮大之后,与清军决战的希望。
朱慈烺动摇了。
……
柔仪殿中。
朱慈烺、朱媺娖默默相对,已经很久。
“长平,帮帮朕吧!”朱慈烺恳切地说道,“这事只能由你出面。”
朱媺娖冷冷答道:“陛下自己种得因,果也得自己摘。恕我爱莫能助。”
朱慈烺道,“可你终究是朕的妹妹!就算你与朕的意见不合,可朕所为,也是为了宗室,在这一点上,你我应该站在一起。”
朱媺娖道:“可事实证明,陛下错了。”
“朕或许是错了。但有一点没有错,绝不能放任吴争势力继续壮大。”
朱媺娖微叹道:“予取之,须先予之。陛下太急了,甚至用了不该用的手段,这本不该是一朝天子该做的。”
“不,朕不觉得手段有错,只要结果是好的,手段可以不计。只是朕确实太过急躁了,也误判了吴争的实力……终究还是低估了他,才造成眼下被动局面。妹妹,朕的亲妹妹,你得帮哥哥。”
朱媺娖有些动容,她道:“可这种伎俩,无法瞒过他,甚至连太傅都说服不了。”
朱慈烺摇头道:“到了这一步,朕和他们都心知肚明,再多的掩饰都无用。朕无须取信于他们,朕只须取信于天下人。只要天下人信了,他们信不信,都无所谓。”
朱媺娖惊愕道:“可这样下去……冲突必然会再一次上演!陛下就不能与他写一代君臣相得的美传吗?”
“再次冲突又有何妨?权力不能与人分享,朕与他的冲突,已经注定,除非有一方放弃,否则绝无可能避免。妹妹之前也监国有日,怎么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可朕能放弃吗?他也不可能放弃!”
朱媺娖沉默下来。
朱慈烺道:“朕想过了,只要妹妹不再继续增加夜枭人数,朕可以容忍夜枭的存在……好在妹妹终究是要嫁人的,留在宫中的时日不多,就当是……妹妹的近卫吧。”
朱媺娖动容了,夜枭被朱慈烺排查出不少,最隐秘,也并非无迹可寻,只要假以时日,夜枭全部暴露,并非不可能。
朱慈烺能以此做为条件,确实让朱媺娖意动,可她也同时隐隐心中作痛。
兄妹,竟也开始谈条件了,这是不是很悲哀?
朱媺娖想了想道:“如果陛下可以释放郑叔回来……妹妹就勉力而为,替哥哥跑这一趟。”
朱慈烺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微怒道:“长平,你如今也敢与朕讲条件了?郑三不过是个阉奴……他已死,是朕下旨杀的。”
“哥哥说笑了,哥哥明知道有夜枭的存在,自然知道,这事瞒不过我。郑叔死活、关在何处,对我不是秘密。”
朱慈烺瞪了朱媺娖许久,终于点头道:“如你所愿!”
……
当天晚上。
太傅府。
“钱太傅,陛下已经知道做得有些过了。钱家一门忠良,还望太傅念在宗庙和先帝的份上,不为己甚,替朝廷和陛下分忧。”朱媺娖敦敦劝说道。
钱肃典却在摇头,朱慈烺确实伤了他的心。
钱家从毁家纾难至今,已经四年有余,一家老少,为赴国难,四兄弟加个独子,全扔了进去。
可最后换了来什么?
罢官去职,禁军包围宅邸。
“长公主不必再劝,钱某正想上书,去太傅位……陛下所托之事,恕臣无能为力。”
朱媺娖有些伤感,她知道钱肃典遭受了不公和冤屈,可这事,还真无法指责皇帝错了。
帝王心术,历来如此。
第649章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孤家寡人。从古至今,哪怕父皇在世时,为君者都是如此,又怎能苛责朱慈烺呢?
朱媺娖轻叹道:“本宫知道,这事是为难太傅了。可事关宗庙社稷及义兴朝百姓福祉,还望太傅不讲前嫌。”
钱肃典看着朱媺娖,“长公主啊,不是臣蒙屈矫情,长公主也应该知道吴争心性,多铎是他擒获的,如何处置,他若是有了决定,莫说是臣了,哪怕是陛下、长公主当面,怕也未能劝说得了他,令他改变主意。”
朱媺娖道:“多铎无非是一个敌酋罢了。杀之,无非是泄愤,可若与清廷交涉,却能得到无数利益,这对如今的朝廷、义兴朝百姓,可都是莫大的帮助啊。有了这笔银子,我军至少可以扩充数万,之前未能得到抚恤的将士家眷也能兑现……陛下允诺了,一旦事成,首先就分发给将士家眷。这是与国与民皆有利的大事,还望太傅辛苦这一趟。媺娖替兄长,给太傅赔罪了!”
说完,朱媺娖盈盈向钱肃典拜倒。
钱肃典大惊,撑起身不敢受,“长公主这是做什么……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不得不说,钱肃典确实有些被说动了。
至少,对于朱媺娖监国,钱肃典心中认为,是无可挑剔的,只可惜啊,长公主是女儿身,否则也就没有什么事了。
钱肃典搀扶起朱媺娖,微微一叹,开口道:“既然如此,臣……”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长公主殿下难道要强人所难吗?”在钱肃典一边侍立的钱瑾萱平静地说道,她不得不开口,因为不开口,爹爹就会答应下来了。
朱媺娖闻声转头,一样平静地说道,“本宫与令尊在商议国事,钱小姐还请不要插嘴为好。”
“长公主责备的是,瑾萱多嘴了。若真是国事,臣女自然不敢插嘴,可殿下或许忘了,臣女不仅爹爹的女儿,臣女还是镇国公正妻。”
朱媺娖淡淡怼道,“尚未过门。”
“未过门,也是正妻。”钱瑾萱直视朱媺娖,“按律,只要定亲之后,双方皆无意悔婚,就算陛下也不能干涉。钱家无意悔婚,至于镇国公,离京之前原本是要迎娶瑾萱的,因爹爹为国操劳,无暇顾及瑾萱婚事,疏于置办嫁妆,镇国公这才与爹爹商议再拖延些时日。长公主莫非想坏了这桩婚事吗?”
朱媺娖眼神中闪过一丝恼意,“好吧。那你想说什么?”
“瑾萱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家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钱瑾萱不卑不亢地答道,“身为夫君的正妻,请殿下恕瑾萱无法坐视有人要借大义,行坑害夫君之实。”
“放肆。”朱媺娖语气重了起来,她转向钱肃典道,“敢问太傅,钱家的家教就是如此?”
钱肃典瞪了女儿一眼,喝道:“闭嘴!不可对长公主无礼。”
钱瑾萱向父亲一福道:“做为爹爹的女儿,瑾萱应该闭嘴。可做为夫君的妻子,瑾萱有理由反对。”
朱媺娖气极反笑道:“你无官无品,以何来反对?”
钱瑾萱平静道:“长公主方才也说了,周思敏以夫君偏室,得陛下册封一品国夫人,瑾萱乃夫君正妻,只要瑾萱愿意,想必陛下不会吝惜一个国夫人诰命。长公主何以指责瑾萱无官无品呢?”
朱媺娖一时语塞,她强忍着心中的怒火,看向钱肃典。
钱肃典大喝道:“逆障,休要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