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明(校对)第39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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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吴争童叟无害地笑道:“陈大人那篇《北使纪略》啊,吴争拜读之后,以为那叫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旷古烁今啊!”
  片刻的沉寂之后,满堂发出暴笑声。
  连同身为清廷主使的洪承畴也不禁莞尔,抿着嘴,强忍着笑,嘴角胡须乱抖,那叫一个吃力。
  《北使纪略》本身没有问题,最多也就是篇流水帐罢了。
  可其中的意思,那就呵呵了。
  陈洪范就算再傻,那也不至于傻到还没发觉吴争的用意。
  江南之地,甚至是顺天府,谁人不知“活秦桧”大名?谁人不知《北使纪略》的无耻和荒诞?
  谁人不知陈洪范迎风臭十里的腌臜?
  陈洪范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他双指一骈,指着越来越近的吴争,厉吼道:“竖子欺我太甚……我与你拼了!”
  说完,直冲着吴争扑去。
  陈洪范冲得太突然,“很显然”吴争猝不及防,依旧保持着拱手前行的姿势,只是下意识中为了“应变”,放下了拱着的手,“正好”被陈洪范当胸击中一拳。
  吴争踉跄后退两步,口中一边呼痛,一边惊问道:“陈大人,这是为何?”
  这不问还好,陈洪范得了一次手,气实际也消了一半了。
  被这么一提醒,陈洪范再次挥动手臂冲了上去。
  无论是庆泰朝这边,还是清廷那边,这时坐着的几乎都惊呼着站了起来,可他们基本上都是文臣,讲理有一拼,干架就……咳,不擅长了。
  而屋外双方值守的卫兵,聚闻争端声起,刚刚才起反应,连屋门都未来得及推开。
  到了这时,一直扮猪吃老虎的吴争,终于展露出“狰狞”,迎上去当着两朝官员的脸,生生上演了一出全武行。
  陈洪范本是武举出身,打架的本事自然还是有的。
  只是从万历年中举至今,那已过去三十年,加上中举之后,只顾着钻营,哪打过一场仗?
  况且年已近老,降清之后赋闲差,养尊处优,体能已经下降到了极点。
  所谓拳怕少壮,棍怕老郎。
  干架,那是个体力活。
  而吴争不同,从十四岁离家追随叔叔从军,日日勤学苦练,而嘉定之变后,吴争更几乎没有停歇过战斗,可谓是一月一小仗,三月一大仗。
  这体能几乎就保持在巅峰状态。
  好嘛,吃了陈洪范第一拳,其实对吴争来说,就象是挠痒痒一般。此时诱得陈洪范再一次冲来,吴争就掌控着这架的主动权,如暴风骤雨般的反击开始了。
  将陈洪范掀翻在地上,跨上去骑在陈洪范胸腹之间,左手卡住陈洪范的脖子,右手抡圆了膀子,那叫一顿猛捶,拳拳往陈洪范的脸上招呼,每一拳落下,都会从陈洪范的鼻子、口中溅出血来。
  这么说吧,吴争直打的自己手指感觉生疼,双方卫兵冲进来,拉开二人时,陈洪范的脸已经血肉模糊,看不清本来的样子了。
  人都是已经休克,出得气多,进得气少。
  说到底,吴争终究是留了份劲,否则,这时陈洪范早该没气了。
  毕竟人家是“客”嘛,又是双方谈判,总得顾及朝廷颜面不是?
  打残而不打死,这就是吴争早已想好的,自卫还击,太过火了授人以柄嘛。
  看着没了知觉,被抬出去诊治的陈洪范,吴争嘴角泛起一丝讥笑。
  在场人都是聪明人,到了这份上,如果还有一人不明白吴争这番言行的用意,那就该是头猪了。
  洪承畴脸色铁青,沉声道:“镇国公好心思!”
  吴争喘着气道:“洪大学士谬赞了,诸位都看见了,是陈大人先发难,吴争已经挨了一拳,他尚不收手,吴争自卫乃迫不得已而为之。”
  “可你下手太狠!”
  吴争这时已经喘匀了气,冷冷回道:“狠吗?如果吴争真如洪大学士所言地么狠,陈洪范此刻就该是个死人。”
  这话引得洪承畴怒火中烧,他厉声道:“两国交战,不杀来使,你堂堂庆泰朝镇国公,竟如此枉为……也罢,洪某这就回京禀明我皇,令徐州大军顷刻南下。”
  说完,拂袖而去。
  这时,庆泰朝这边徐孚远、宋征舆等人脸色大变,赶上前几步挽留道:“洪大学士且慢,今日之事乃事出有因,不可为了此事,坏了两朝和谈之大事,还请洪大学士三思。”
  洪承畴站是站住了,可没有转身,就这么站着不动。
  张煌言轻声一叹,上前轻声劝吴争道:“吴争啊,国事为重!”
  
第481章
解不解气?
  洪承畴真想拂袖而去吗?
  这事恐怕只有天知道。
  原本只要吴争服个软,不,服软肯定是过份了,吴争也不可能服软,真要是准备服软,打残陈洪范做什么?
  其实只要吴争给洪承畴一个台阶下,圆了他的颜面,双方还是可以坐下来继续谈判的。
  恐怕也只有陈洪范自己把自己太当回事,真说起来,就算吴争把他捶死当场,怕是清廷该谈还得继续谈,死这么一个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降臣,那就和死只畜牲没什么两样。
  可吴争这时不但没有出言挽留洪承畴,反而转身走回原来的座位,嗞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这才施施然开口道:“爱走不走,爱谈不谈,洪大学士口中的八万清军,在我军眼中,不过八万头任人宰割的猪罢了。洪大学士想走尽管走……请便,不送!”
  到了这时,洪承畴就算有再厚的脸皮,怕也是待不住了,况且还关乎清廷颜面。
  洪承畴转身怒喝道:“竖子可憎!”
  然后指着张煌言等明臣道:“尔等不知死活的蠢物,等着朽布裹尸吧!”
  说完,率清使团官员,顿足而去。
  庆泰朝官员面露异色,怔怔地看了一回吴争,可他们无人敢当面指责吴争,一个个叹息一声,默默离开了。
  屋里转眼间,就只剩下吴争和张煌言。
  张煌言拽过一张椅子,慢慢坐在吴争的正对面。
  “这是何苦呢?”张煌言轻声道,“朝廷财力窘迫,你想必是知道的,而你刚征召了三万新军,怕是也已经囊中羞涩了吧?这仗打下去,怕是反而遂了清廷心愿啊。”
  吴争嘿嘿笑道:“玄著兄,呵呵……你就说解不解气吧?”
  张煌言怒目而视,瞪了吴争许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过立刻收敛起笑容,正容道:“如果只是一介布衣,煌言当为兄弟今日之举击掌以贺,可身居其位,当谋其政,切不可率性而为。洪承畴此时负气而去,真要就这么离开应天府回去了,大战不日而至,我朝便是困兽犹斗,毫无胜算。”
  吴争慢慢收敛起笑意,“玄著兄也认为我朝无胜算?”
  张煌言皱眉道:“官无俸禄,兵无军械、粮饷,力不如人,以何胜?”
  吴争没有说话,起身来回走了几步,站在张煌言对面,“我知道,庆泰朝做不到武不怕死,文不贪财。可要说仅因为没有了俸禄、粮饷,就打不赢,吴争不敢苟同,至少到目前,将士们还是吃得饱的,只要没被饿死,那就有希望。我之前向陈首辅提了个建议,可惜他不认同。”
  “什么建议?”
  “劫富济贫!”
  张煌言愕然,如同象陈子龙一样,似乎是看到了一只怪物一般。
  吴争一看张煌言的表情,知道自己又被当成了怪物,摇摇头道:“看来玄著兄也不赞成我这么做,可我在杭州就是这么干的,至少到现在,杭州及周边各府,也没拿我怎么样,百姓甚至还在为我加征商税,减少农税而欢呼。”
  张煌言苦笑着摇摇头道:“你啊……你啊,都道你是我朝战神、天纵奇才,可你……你真以为你在杭州干得这些事是条正路?”
  吴争摇摇头道:“虽说劫富济贫不是正路,可如果与目前形势相比,与其沦丧或者屈服,不如冒险行之,两害相权取其轻,面对两大阶层利益的取舍,我更愿意站在贫苦百姓这面。”
  张煌言喟叹道:“说实话……我更希望你反其道而行。”
  吴争惊讶,“你的意思,我不该向富人筹资,而该向百姓加赋?”
  张煌言道:“你说了,两害相权取其轻,富人代表什么,你应该清楚,如果你真心怀大志,就该对这些人怀柔,要知道,没有了他们的支持……就算你能登基,怕也是黄梁一梦!你不知道,他们哪一家背后没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大明朝哪一个富商、巨贾身后没有达官贵胄的支持?
  不说别的,就说他们相互联姻,就足以串连成一团,真要得罪狠了,怕是他们会群起而攻之。你在杭州这么做了,不是因为他们不想反对,而是你运气好,得到了江南莫家的支持,他们不敢、也做不到与你、莫家两面为敌,否则,就凭你的做为,怕所有政令都会遭到抵触,你能杀光天下富人吗?你能让那些大字不识的百姓为官吗?但凡你让一个士子为官,这些士子背后就站着那些富人,到时你又该如何应对?”
  吴争愕然,好半晌,向张煌言拱手道:“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吴争受教了!”
  张煌言松了口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不想吴争摇摇头道:“知错能改自然是没错的,可改的方向却有待斟酌。”
  张煌言悚然一惊,急问道:“难道你还想再错下去?吴争,我也赞同你劫富济贫的观点,可现实它是行不通的。天下钱财、人才皆掌握在那些人手里,百姓在他们眼中与畜牧无异,真要与他们相抗衡,至少也该等到你羽翼丰满之时,而不是现在!”
  吴争长揖道:“玄著兄拳拳关爱之心,吴争铭记于心。只是如果按玄著兄的意思,就算光复河山、重建大明之后,又能如何?朝廷还是那个朝廷,贪渎、腐败、武怕死、文贪财,无非是延了大明朝一口气罢了,不久之后,又会陷入另一个轮回。与其这样,不如拼死一搏,推倒重来。或许还可以真正重建大明,那就是两年前,我在张公宅中说起的汉明,汉人的大明。”
  张煌言忧郁地看着吴争道:“你这是要与天下人为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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