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明(校对)第29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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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等救驾来迟,请殿下恕罪。”
  场面风头顿时为之逆转。
  钱肃乐气得手指乱点,“张苍水,你竟敢私自调动殿下近卫?还有你们熊汝霖、孙嘉绩,你们也聚众作乱?你们可知,今日之事,乃卧子先生一众鸿儒,为大明宗庙社稷,与一起商议决定的?此事关乎宗庙传承,我大明千秋万载之根基。你们……你们糊涂!”
  朱以海指着廖仲平喝斥道:“廖指挥使,孤一直待你不薄,怎么,你也敢反孤不成?”
  二人的话几乎是同时而出,而得到的回答却是有先后的。
  廖仲平向朱以海躬身道:“鲁王殿下,卑职身为近卫统领,身负护卫监国之重任,卑职不敢一时或忘自己的职责。”
  这话听起来没有直面回答朱以海的指责,可实际上已经回答了。
  所有人都能听懂,廖仲平的选择就是,不选择。
  他只忠于监国,谁坐在监国这个位置上,就忠于谁。
  而此时,从在监国位置上的是朱媺娖。
  廖仲平的选择,不言自明。
  朱以海听了混身颤抖起来,他突然意识到,今日很可能就是个错误,不,已经是错误了。
  廖仲平麾下仅仅是数百人,可这数百人足以决定今日的结局。
  朱以海后悔了,他沮丧地想到,何必呢,何苦呢,进应天府做个辅政王爷,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啊,至少凭借着之前与吴争的言和,交情也算不浅,这王爷做得也会滋润不是?
  想到这,朱以海懊恼地看向钱肃乐,这事就是这老头挑起来的,要不是他的窜掇,自己也不会行此逼宫之事。
  张煌言三人先向朱媺娖一礼,然后转向钱肃乐再行一礼。
  张煌言道:“止亭先生为国为民之心,晚生感佩。可今日不同往日,山河破碎,朝廷积重难返。我朝也不同前朝,无论从皇室伦序,还是大义,都无法与隆武朝相提并论。昨日止亭先生与晚生商议拥立鲁王,在晚生看来,这是乱国乱朝廷之举,当时晚生反对,劝阻先生勿行此事,可先生却执意而为,晚生无奈之下,只能与熊、孙二位侍郎想出此法,以图在最小程度平息此事件。望先生体谅我等苦心!”
  其实到了这会儿,大局底定。
  接下去,只要朱以海、钱肃乐等臣向朱媺娖请罪,然后朱媺娖大手一挥,宽宏地说一声“诸公也是心忧国事,虽然此举无礼,但看在诸公一片为大明宗庙的赤心上,本宫不再追究。”
  那么此事也就圆满收场了,毕竟应天府就在眼前,进城入宫祭祖,才是紧迫之事。
  可接下去的事,让这场闹剧完全变了味,也改变了历史的走向。
  ……
  吴争确实阅历不足。
  他前世只是个小职员,如今虽说已经位列候爵,但真正浸淫官场的时间不长。
  一年多的时间,他几乎都在军营,大小十几场战斗,占据了他大部分时间。
  这导致了他的政治敏感度不足。
  任何时候,君离京、君返京,都是大事。
  做为重臣,必须在君王身边,这不仅仅是做样子,而是时刻防备有变,也是彰显臣简在君心,身份重要的手段。
  特别是象这次,监国、朝廷归京,做为手掌朝廷最大实力的靖海候,竟脱离了伴驾,便是不可原谅的错误。
  说简单些,皇帝在任何场合现身,身边伴驾的永远是最重要、最相信、最具权势的大臣,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而收复失地,君王返京,那必定是要祭天告地,祭祀宗庙的。
  吴争因区区小事脱离了伴驾,确实是不应该。
  如果仅是短暂的脱离,那还问题不大,毕竟落后半天,吴争策马急赶,就算赶不上,也不至于太过落后。
  可问题出在,吴争没有追赶,反而去了嘉定。
  嘉定,这是吴争的秘密和心结。
  他答应过,光复南京之后,要回去祭奠他的叔叔原大明嘉定副总兵吴之番。
  如今,正是他兑现诺言的时候,他不得不去,不去,吴争怕是会睡不着。
  吴争确实没有想到,以钱肃乐、张煌言、熊汝霖、孙嘉绩等这样忠诚的臣子伴随左右,加上应天府中自己驻囤的大军,朱媺娖一行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而此时,吴争正在叔叔吴之番的面前,与石碑对饮。
  嘉定百姓,在吴争到来之前,已经为吴之番及当年收敛合葬的将士尸身修筑了巨墓。
  按吴争的意思,将吴之番的尸身另修了一墓,独葬一处,就在将士墓的东北。
  吴争磕过头,上过香,却没有离开。
  而是盘腿坐在墓碑前,与他的叔叔对饮。
  或许是喝多了,吴争的口中还在呐呐自语。
  这种失态,让身边的宋安有些恐惧,他只能找来马士英救场。
  找马士英不是宋安相信马士英,而是吴争身边,确实再也找不出比马士英更有文的人了。
  
第352章
酒醉才有真言
  这次的祭文,吴争就是选马士英写的。
  洋洋洒洒数千字骈文,马士英激情昂扬地读下来,说实话,宋安一句没听懂。
  可正因为没听懂,宋安才觉得马士英这人是有真本事。
  人嘛,总是敬畏那些自己不懂的人、事和物,真要是懂了,心中就会想,也不过如此。
  马士英本就是想辅佐吴争,为他自己的后半辈子和身后名搏一把,他基本上对南明两个小朝廷绝望了,不是因为什么君臣昏馈,最主要的是这两朝人,都他妈的不待见他。
  可他也知道,虽说吴争接纳了他,但吴争不信任他。
  平日里,得到这样接近吴争的机会,除非吴争召见他,否则不可能。
  如今宋安亲自来请,能得到近距离靠近吴争的机会,这对于马士英求之不得,于是二人一拍即合。
  马士英悄悄地靠近吴争身边,想仔细地听听吴争到底在嘀咕什么。
  吴争此时其实已经有些醉了。
  他无意识地挥舞着双手,口中所言颠三倒四的。
  “叔啊,之前我应承的事,现在我都做到了,应天府光复了,您和将士们的碑也立好了……”
  “这鞑子啊,外表凶恶,其实虚弱得很。直到现在,我都无法相信,应天府能一战而下……应天府啊叔……这更证明了清廷的外强中干……哎,要是江南君臣上下一心,北伐何难?”
  “叔啊……我虽有抗清复明之心,奈何人家不乐意啊,敢情咱是拿热脸贴他们冷屁股啊。”
  “我累了,真累了,他们虽然窝里斗……这一年多里,没有一天我睡踏实……他们真想要权,我给他们就是了,大不了,带着愿意追随我的,出海占几个小岛,也能混完这一辈子。”
  “叔啊,你说咱一个外来人,要不是学得腹黑些,怎么能玩得过那些浸淫官场数十年之久的老头们……不,不能做绵羊,得做狼,没事出来嚎几声,吓吓他们……哈哈。”
  马士英是听懂了一半,另一半,真是莫名其妙。
  但有一点,马士英心中颇有同感,那就是这世道,做羊必死,得做狼,饿狼、恶狼。
  马士英慢慢靠近吴争,从已经左右摇晃,坐不稳的吴争手中轻轻取过酒杯,“主公,过了,不喝了,歇息吧。”
  吴争此时已经感觉不到手中的酒杯已经失去,他睁着朦胧的双眼道:“这世道……忠奸难辩,好人做不得,你可知道?”
  马士英连忙顺着应道:“主公说得对,对付恶贼就得比他们更恶。”
  “孺子可教。”吴争大力地拍着马士英的肩膀赞道。
  马士英脸色那叫一个精彩,孺子可教?
  大概五十年了,还真没有人这么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过这话。
  可接下来,吴争却一把揽住马士英的脖子道:“他们真以为这天下有主,可我知道,这天下本无主……谁的拳头硬,这天下就是谁的。”
  马士英被吴争揽着脖子,浑身那叫一个难受,最主要的是他是站着的,吴争却是盘腿坐着的,这一揽,不得不让马士英弯腰相就,哎呀喂,这老腰喂。
  可听到吴争这句醉话,马士英震惊但又欣喜地看着吴争,“主公说得对,天下有能者居之。”
  不想这话引得吴争转头,上下打量,然后抬起右手在马士英的脸上摸索了一遍,还捏了捏,突然喝道:“你……你是谁……我认识你吗……对,你是刺客!是他们派来杀我的。来人,小安子,杀了他,快杀了他……”
  宋安一直在边上看着,他苦笑地看看马士英,马士英也苦笑着回看他。
  好在这时吴争突然如烧熟的面条般软倒,醉睡过去了。
  马士英怔怔地看着吴争一会,然后突然回头对宋安道:“宋千户,你可信得过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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