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明(校对)第1615部分在线阅读
事实上,当时的教廷所掌握的科技,确实远远领先东亚。
譬如军事技术、海军战法,皆远远领先明朝,象王征、孙元化、李天经、张焘等,这些人首先沦陷,被耶稣会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照搬着耶稣会翻译的欧罗巴军事著作,将自己打扮成军事精英。
可想而知,对于明朝固有的军事作战理论,将会是怎么大的冲击?
新旧观念的碰撞,似是而非的理论,颠覆了明朝整个军事系统。
当然,这些军事理论,对象东林党、复社这样的文人阶层,诱惑力不大。
耶稣会于是又抛出另一个香饵——精神引导和支持!
通俗地说,就是照搬西方政教分离的经验。
譬如,艾儒略对万历、天启两朝阁臣叶向高的蛊惑,说“我欧罗巴人,国主之外,盖有教化主(教皇),其职专以诱。国主传子,教化主传贤。国主为君,教化主为师。若然,则二柄难于兼合,即泰西亦虑之矣。”
听听,听听,这种思想,正好契合了东林党、复社那些大儒、文魁们,这是何等的诱惑啊?
由此,东林党、复社的政治主张吸收了耶稣会思想的产物,开始体现了耶稣会的意志。
同时,东林党和复社开始鼓励自己的学生们学习西法,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譬如被时人敬称为媿林居士、被后人称为民族英雄的瞿式耜,在他老师钱谦益的指引下,成为了西法派有巨头,他也有着一个教名——托马斯(也有说是多默)。
而韩爌,这个崇祯朝的内阁首辅,就是在他的默许下,他的弟子袁崇焕与号称西学军事精英的孙元化等人开始有了合作。
明朝文武百官,几乎在十多年间,先后沦陷。
这整个就是和平演变啊!
而耶稣会不满足于此,他们不但攻陷了东林党,连东林党的死对头浙党魁首沈一贯等人,也是他们的重要目标。
沈一贯原本是佛教徒,可随着儿媳、孙子被吸收为耶稣会教友,也是一江春水向东流了。
简直是无孔不入啊!
可所有人都忘记了一件事,就算西学军事再厉害,明朝皇帝能同意政教分离吗?
万历不上朝,何尝不是被这些人逼的?
而崇祯杀袁崇焕,除了心胸狭隘之外,未必没有这一因素在内。
什么都能忍,唯有皇权不能动,自古亦然。
吴争被靳良玉的叙述震撼了,这一切,都是他从来不知道的。
可靳良玉只是耶稣会的一个中层角色,他知道得也仅止于此,再也挤不出什么来。
虽然浓雾并未能散开,但吴争,已经清晰地意识到了,幕后的黑手,已经慢慢开始现形!
第2102章
人鬼难辩
吴争走出牢房,立即传宋安来见。
“可知卫匡国现在何处?”
宋安答道,“自从少爷给他结清了当年旧帐,卫匡国很少来杭州府了。”
吴争皱眉,道:“他想在江南传教,不得本王允准吗?”
宋安古怪地看着吴争,“少爷不是已经下令,允许卫匡国在江南各府布道传教了吗?”
吴争一愣,“有这事?”
宋安哭笑不得,“少爷敢情是忘记了……当年拖欠了教廷二、三百万两购买火枪、火炮的银子,卫匡国三番两次前来追讨,少爷不是以允许卫匡国,便宜在江南各府传教为条件,换取教廷同意逐年还钱吗?”
吴争怒目而视,好半晌,悻然道:“好象是有这么回事……哎,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这下……砸了自己脚丫子了!”
宋安不解地道:“少爷这话何意……难道卫匡国做了不利于少爷的事?”
吴争仰头长吁一口气,恨声道:“哪是不利于我……他们的狼子野心,所图者大啊!”
宋安不禁惊悚起来,“少爷所说……当真?”
“我能哄你?!”吴争没好气地道。
“那可糟了!”宋安跺足道。
吴争一怔,“还有更不堪之事?”
“不,不!”宋安摇摇头道,“我的意思是……这下……麻烦了!”
“直接说……什么事!”吴争急了,他是真急,但凡牵到“教”,没有一件事是不麻烦的,因为任何教,都是以蛊惑普通民众为己任。
想要遏制、铲除这些教,首先要直面的,就是普通百姓。
宋安回答道:“少爷或许不知道……如今卫匡国等人所创建的耶稣会,在江南各府已经深入人心,教众没有十万,至少也有七、八万……就连各府县的官员及家眷,皆有入教之人。”
吴争脸色越来越难看,这简直是比瘟疫传播还快啊!
短短四、五年间,耶稣会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形成如此规模,这让吴争开始后悔之前的决定。
不过,吴争是怪错自己了,就算没有吴争这个外来者,史上耶稣会,在明末清初,甚至清中期,也是席卷了大半个华夏。
可怜当时南明君臣,还渴望着欧罗巴教廷,给予军事支援,甚至永历帝还亲笔书信,恳求教廷派大军东来。
这简直是与虎谋皮啊!
永历君臣肯定没有想到,其实汤若望早已与清廷谈妥条件,教廷已经转向,改支持清廷了。
这也是这几年,吴争基本见不到卫匡国的真正原因。
可惜教廷也失算了,他们想不到吴争真能以江南一隅之地,建下如此彪悍史册的功勋。
按理说,他们该再转向才是。
可事实上,吴争收复东番岛,逼和了诸国联合舰队,着实动了教廷的奶酪,刺痛了教廷的痛感神经,这才使得教廷明知清廷已经陷入日落西山之势,还是不肯转向。
当然,此时的吴争,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本质,他还只是认为,这帮在东亚的欧罗巴传教士,以一己之私,参与了政治。
“那汤若望呢?”吴争沉声道,“先抓了他再说!”
宋安摇摇头,“怕是难找了……前不久接到消息,我军接管顺天府之后,在京的数百番人传教士皆突然消失了,只有入教的百姓在打理各个教堂……当时没在意,还以为是躲战乱所致,可今日听少爷这么一说……看来是早有预谋!”
“传令下去……令各地长林卫把他们找出来!”吴争咬牙道,“就算掘地三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还有……传信给马士英,就说我要见他!”
“这……少爷,马大人现在可是阁老了……”宋安提醒道,也对,哪朝阁老可随便出京?
吴争怒道:“阁老咋了……就算是首辅,孤要见,他便得来见!”
宋安急躬身道:“是……我这就派人传信应天府。”
吴争转头,对黄昌平道,“将夏国相提来……另外,让陈名夏、李颙和张煌言在府中等候。”
“是。”
……
夏国相此时只着一身白内衣。倒不是已经遭到刑讯。
而是这货可能有洁癖,当时被捕时,被士兵按压在地上挣扎时,沾了满身的泥。
关入牢房后,就脱去外衫,仅以一身内衣示人,还别说,纵然头发糟乱、身上还沾粘着几根稻草丝,夏国相看起来,精神不错,至少,他自认为在吴争面前,啧啧……还是气宇轩昂的。
吴争心里急,没心情理这茬。
“夏国相,范永斗死了……孤下令杀的!”吴争开门见山,这是恐吓。
言下之意是,就算你再自认风流倜傥,也架不住本王一声令下,到时人头落地,别怪本王言之不预!
不想,夏国相老神在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他甚至还带着一丝明显的鄙夷,“一个无利不图的奸商……死有余辜。”
吴争愣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五十步笑百步吗?
“你明白就好。”吴争无意纠缠于此,“说说吧……你,还有吴三桂,在耶稣会里扮着何种角色?”
这话让夏国相一愣,古怪地看着吴争,“吴王是认为……学生与我王也是耶稣会教友?”
吴争哂然,“看来你果然知道耶稣会……那就不用费事了,赶紧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夏国相突然仰头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