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明(校对)第150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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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他可有传话给你……如何处置此事?”
  宋安摇摇头,“我数次传信……少爷一直没有回应。”
  吴伯昌仰头,思忖了一会,“既然争儿没有明令,那你就不动……不动好啊,不动则立于不败之地,人哪,终究得讲点情面……若是真撕破了脸皮,那就只剩下血肉模糊和狰狞了!”
  宋安是真急,“老爷,这可不是小事……如果鲁王被他们拥立,那少爷就算攻破顺天府……也只有俯首称臣了……以少爷的心性,断不会因那位置而打一场内战……六年浴血争战,却为他人作嫁衣裳……老爷,您得替少爷作主啊!”
  吴伯昌笑了,他慈爱地看着宋安,“你小子……长大了,懂得周旋了。”
  宋安被吴伯昌一言说破心事,不禁有些脸赤起来。
  吴伯昌正色道:“老爷视你与二憨是吴家人……可吴家也有规矩,小安……莫非你忘了?”
  宋安闻听,大惊,忙跪下道:“小安知错了……老爷,小安真是为少爷不甘哪……!”
  吴伯昌抬手打断道:“知子莫若父……争儿是个怎样的人,老爷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小安哪,人这一辈子,什么事都可以错,但……心不可以错,错了……回头无岸!”
  宋安愣了愣,跪着默默地思忖许久,然后“呯”地给吴伯昌磕了个头,“小安受教了……多谢教你指点!”
  吴伯昌欣慰地看着宋安,“与世无争的,那是痴人,可事事与人争的,那就是蠢物……只有聪明之人,才明白何为必争……想来我儿必是聪明之人!”
  宋安有些发愣,他听不明白,怔怔地看着吴伯昌,不敢问哪。
  吴伯昌手指点点宋安,笑道:“天下事天下人管之,此事不是私人恩怨,是为公义……如今天下有法可依……万事皆依法,有何可担忧的?”
  宋安不解问道,“可若是鲁王登基……便是他的法,如何可依?”
  “那争儿……为臣就是。”
  “这……!”宋安不甘心哪。
  “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天下有能者居之……你家少爷可是时时将这两句挂在嘴边的,他说得对啊,这天下本就非我吴家之天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可老爷……!”
  吴伯昌微笑的脸慢慢凝固,他负手转身,平静地道:“可争儿还有句话,让老爷我觉得……提神解气,他讲,人若与我讲理,我便与人讲理,若人不与我讲理,我便与他讲拳头……粗俗,但有道理……小安哪,你家少爷既然能在六年间,废立二帝一监国……汝何惧之有?!”
  宋安张大了嘴巴,惊愕地看着吴伯昌,这还是自家那个与世无争的老爷吗?
  “与世无争的,那是痴人,可事事与人争的,那就是蠢物……只有聪明之人,才明白何为必争!”
  “请老爷赐教……何为必争?”
  吴伯昌眼神有些古怪,他看着宋安,呵呵笑道,“据理之事,是为必争之事!”
  宋安瞠目,这话怎么解,据理之事为必争之事……又说不讲道理就讲拳头……那到底不讲道理,还是讲拳头?
  亦或者是先讲理,再讲拳头?
  那为何不直接讲拳头,来得痛快?
  宋安此时的脑子乱得跟锅粥似的,生痛生痛的。
  但有一件事,宋安总算是搞明白了,那就是,既然少爷不急,老爷不急,他,为何急?
  
第1959章
黎明前的黑暗(一)
  张府,都按察使府。
  府门外,张家管事今日怕是磨破了嘴皮子。
  面对着络绎不绝的人来访,他只能千篇一律地重复一句话,“我家老爷今日身体微恙……请诸位改日再来……请,走好!”
  张煌言病了?
  真病了!
  是心病。
  世上心病,最磨人哪!
  要解心病,还须得心药。
  可此时的杭州府,哪来的为张煌言解病的心药呢?
  “夫君哪,咱不能违逆天意啊……你就是不为自己想,那也得为祺儿想想……这要是错过了此次拥立、从龙之机……到时,怕是不仅官位不保,更会殃及阖家性命!”
  妻子董氏,那是真急。
  府外不断地有人来访,丈夫却一直不肯见。
  不是她欲“干涉”夫君公事,实在是此事牵扯到全家人的将来,特别是已经渐渐长大的儿子。
  也对,天意难违嘛!
  人,不能与天斗,顺势而为,那才叫人杰。
  张煌言一直在看墙上地图,他点点地图上标注的河间府,带着一丝兴奋道:“……王爷这是大手笔啊,大名、河间两府收复,清廷自此起,便夜不能寐了……!”
  “夫君!”董氏有些愠怒,压抑着喝道。
  张煌言收敛起脸上笑意,慢慢转过头来,“夫人觉得……若论文治武功,鲁王能与吴王相比吗?”
  董氏一怔,她皱眉道:“……妾身自然是觉得吴王才是明主,可吴王他在人徐州啊……况且,再英明之人,那也得臣子拥戴啊……如今整个大将军府,恐怕也只有夫君……夫君啊,听妾身一句劝,咱还是顺势而行吧……切莫去做那出头椽子!”
  张煌言轻轻一叹,“夫人言下之意,为夫自然清楚……之前大长公主一事,为夫不就听了你的劝……可王爷待我如亲兄弟,我却……今日之事,已是政变,为不赦之罪,为夫执掌按察使司多年……总得明事理、辩是非吧,吴王乃我朝监国,鲁王只是被废黜的前监国,如今他们要背着监国拥立前监国,孰是孰非……否则,我如何去面对天下悠悠之口啊?”
  董氏闻听,轻轻一叹,“夫君所言……妾身感同身受,可局势令咱们必须去选择一方……夫君总不能去选择明知是输的一方吧?”
  张煌言伸出手来,握着妻子的手,微笑道:“若依我心性……该选择王爷一方,哪怕是败,也得与王爷同生共死,以酬王爷相知之情、相携之恩……可夫人说得对,为夫已为人父,总得替祺儿设想。”
  “那夫君……?”
  “如此甚好……静观其变,即可!”张煌言胸有成竹的表情,让妻子渐渐放下心来。
  可在董氏离开之后,张煌言轻轻一叹,然后冲身后低声道:“来人……连夜出城,送信于徐州!”
  ……
  右布政司,钱府。
  “爹爹怎能这么做?”
  钱瑾萱欲哭无泪,做为王妃,她无法认可、也绝不同意父亲这么做。
  她已为人妇四年,还与吴争有了个女儿。
  “爹爹啊,您将女儿和兄长……置于何地?”
  对,在江北,钱肃乐的嫡子、钱瑾萱的哥哥,还在率军与清军激战。
  父亲这一招釜底抽薪,害得,恐怕不仅仅只有夫君一人,连同自己、哥哥……所有的一切,全毁了!
  钱肃乐的脸,在不停地抽搐。
  他是人,正直之人,忠义之人。
  然,这世间,就没有人,再比正直、忠义之人,更能伤害自己家人的了。
  钱肃乐一直沉默着,他无言以对。
  做为一个严父,他有他的为父的尊严。
  一儿一女,从小到大,就没有一次敢这么正面质疑过他,从来没有!
  可如今,他面对着女儿的质问,他沉默了。
  他知道自己愧对儿女,更愧对此时尚在江北指挥北伐的……那个人。
  而那个人,是他的女婿……佳婿!
  这种痛苦,这些年来一直在夜深人静之时,折磨着钱肃乐的内心。
  钱瑾萱逼问不出父亲什么来,她知道她已经改变不了父亲的任何决定,或者说,就算此时说动了父亲,也已经改变不了任何局势。
  这,她来时就已经知道,只是,她不甘心,她得为自己的夫君,向父亲讨一个公道。
  “爹爹……这公平吗?”钱瑾萱最后木然问出这四个字来。
  这公平吗?
  或许这四个字,只存在于坊间那些,社会最低层的走卒贩夫身上。
  因为只有他们,在面临着迫害、欺负时,才仰头向老天悲呼“这公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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