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明(校对)第1344部分在线阅读
吴争的失误在于,只要他多滞留安庆、庐州或者凤阳府五天,不,哪怕是三天,等大战开始,吴争就会发现,其实阿济格及他的前锋早已至汝阳,也就是说,真正指挥这场大战的并非孙可望,而是阿济格。
而随同阿济格部参战的,也不仅仅是孙可望的正白旗汉军,还有从西面赶来的吴三桂、喀喀木等部。
但这不是最要紧的,这些军队在开战之后,就显露出身形在明处,瞒不了人。
最关键的,就是已经主动脱离吴三桂的清廷汉军镶蓝旗都铳李国翰所部,他的八千人马一直没有被长林卫侦测到行踪,它突然出现于汝宁战场,造成了极大的破坏力。
综上所述,如果吴争能迅速临机应变,直接对囤于凤阳、庐州、安庆边界的各部下令参战,就能最大限度地保存大西军的有生力量。
可惜,吴争此时已经北上,他的大部分精力,在兖州多尔博身上。
这不仅仅是与济尔哈朗的私下交易,更是吴争既定的战略目标。
清廷的军事力量组成,除驻京八旗之外,最大的三部分,分别是西南吴三桂等部、阿济格部、多尔博部,这三股力量,横贯东西,为清廷形成了应对北伐的最重要屏障。
吴争若想以寡击众,突破这道防线,那就得先击破这三个势力,或者其中一个。
阿济格西遁让出凤阳府,蒋全义控制了徐州,那么,由南向北进军的大门打开了。
可兖州多尔博大军,还挡在北伐军的正前方,于公于私,吴争都得先解决了多尔博。
离开怀宁吴争下令队伍加速北上,其实不仅仅呼应了李颙、冒襄的赌局,而是他决定在回杭州府之前,先去徐州,在与清廷正式签署条约之前,忙里偷闲解决兖州挡路的问题。
这就致使吴争远离了距离汝宁战场最近的凤阳、庐州,等吴争闻知汝宁战场剧变时,已经没有时间作出迅速反应了。
……
由于沈致远率麾下二万新军“叛反”,使得兖州一片混乱。
沈致远麾下新军另有一万人的军队驻囤宁阳,没有带这支部队一起“叛反”的主要原因,是这支军队被多尔博安插了太多的人手,沈致远已经无法轻易调动这支军队。
但,多尔博能安插的只是中上阶军官,下级军官和士兵们是多尔博在短时间内无法控制的。
沈致远率部“叛反”的消息传开之后,这支军队发生了数次混乱,好在规模不大,被强硬镇压了之后,多尔博将这支军队南调至济宁州。
用意无非是,徐州大军和滋阳大军可以南北夹峙,监视这支军队的一举一动。
可徐州突然暴发民乱,之后遭受蒋全义部猛烈地攻击,多尔博不得不下令大军北撤至沛县西北的鱼台了。
这样一来,从滋阳至济宁州、鱼台,狭窄的地域中,挤满了高达六万人马,由此而来的摩擦和龌龊,就不可避免了。
多尔博有心调走其一部东向,去防御东边沈致远、鲁之域所部,可他不敢啊,谁敢保证,调去的军队会不会一见沈致远就临阵倒戈?
他又不敢调从徐州北撤的军队东向,因为多尔博同样不敢,从徐州北撤的军队东向之后,势必调那一万原沈致远辖下新军去防御徐州蒋全义部北上,同样的道理,沈致远已经归明,谁能保证这支军队不会临阵倒戈,投了蒋全义呢?
多尔博是集文武群臣众议,考虑再三,还征询了他姐姐东莪的意思之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那就是调滋阳城内他的嫡系,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他阿玛多尔衮留给他的嫡系东向,这支旗军的忠诚度是极高的,绝对不可能投明,用它来防御沈致远、鲁之域西攻,自然是最妥当不过了。
可这也有弊端,这支旗军数量不多,三旗加起来也就一万多人,而东边沈致远麾下就有二万新军,加上鲁之域的吴淞卫,多尔博不得不调出大部分旗军去应对东面的威胁。
这样一来,滋阳城就空虚了,仅留下三千人马卫戍。
当然,滋阳此时处于徐州方向撤回的军队、一万新军和东面派出的旗军三面遮挡之下,也是很安全的。
这也是东莪赞同多尔博调出滋阳东向的主因。
可多尔博和东莪都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堡垒永远是从内部被攻破的,居然忘记了这样盛传于世的名言,二人确实是大意了。
不过也难怪,这姐弟二人都还只有十几岁,哪来及得上周边人精、虎狼之辈?
第1756章
滋阳兵变
滋阳发生兵变。
这是一场相当“文明”的兵变,除了王府前的守卫,几乎没有死人。
刚林、祁充格之前力谏抽调滋阳旗军东出,此时趁滋阳兵力空虚,联络、策反诸多满族将领,率军悍然包围亲王府。
之后,二人当着多尔博及诸文武的面,宣读福临密旨,夺多尔博诸府封地,改为朝廷直隶,刚林为山东巡抚、祁充格为都督,节制三司。
多尔博权力直接被夺,好在福临没有下令杀他,以一个嗣亲王空衔苟且偷生。
由此,清廷能够直接派遣大军越过原多尔博三府封地,对淮安府形成威胁。
这场兵变的影响甚大,可能说牵一发而全身。
……
徐州城。
空气中隐隐有股血腥味。
蒋全义是个狠人,控制局势之后,为定民心,大开杀戒。
当然,他的刀锋所向,自然是那批回城之后向民众清算的权贵富贾。
三天时间,杀了三千二百多人,效果也是立竿见影,徐州民乱迅速平息。
也对,这样的酷烈手段,就算是顽石也得熔化。
可杀人总归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这次徐州民乱其实是一场穷人与富人的斗争。
由于之前吴争“不着调”的政令,以武力强压实施,致使贫、富人骤然在短时间互换位置,灭了一个既得利益阶级,也造就了一个新的既得利益阶级。
这种人为的互换,使得这种阶级斗争,在日后很长的时间中一直存在。
但吴争还是被蒋全义手段的“血腥”给惊到了。
这该死的蒋“疯子”不仅杀人,还枭首示众。
以至于吴争一入城,就一脚踹翻了蒋全义。
在吴争看来,贫富两个阶层是可以进行调和的,不管是穷人、富人,只要不卖国求荣,那都是国民,你可以“抢钱”,但不能这么杀人嘛。
之前吴争在徐州大行“打土豪分田地”,是下“闲子”,一是让清廷不好过,二是为再一次收复徐州做准备,试想,收复徐州之后,总得有人站在自己一边才可以进行统治吧?
吴争只是以这种决然手法去赢得最多数民众的认同、拥戴。
来的路上,吴争还想着如何去化解这场阶段斗争,好嘛,一到徐州,就发现蒋疯子已经大开杀戒,搞得城中血雨腥风了。
“胡闹!”吴争指着蒋全义大喝道。
吴争踹得气喘吁吁,蒋全义是躲得气喘吁吁。
二人隔着桌子“对峙”着。
“王爷您是不知道,这些富人回城之后,为了夺回失去的宅子、田地,勾结清兵,杀了多少贫民?”
“那你也不能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大开杀戒吧?”吴争怒道,“有人的地方就分贫富,你倒是回杭州府杀几个让我看看?!”
蒋全义一噎,辩解道:“杭州府富人守法,徐州富人勾结清兵……!”
“放屁!”吴争指着蒋全义道,“为富不仁的哪都有,但也不会全是……你小子也是读书人,怎么就变成了屠夫了呢?!”
不想蒋全义负气顶撞道:“反正杀都杀了,大不了王爷砍了我的脑袋给那些豪门奸商抵命便是!”
这下把吴争气得够呛,怒极反笑道:“好……好嘛……来人,拿下!”
……
“人是拿下了,可活得有人干啊。”
敢这样在吴争面前阴阳怪气说话的,恐怕也只有另一个奇葩——冒襄冒辟疆莫属了。
正在气头上的吴争指着门口冷冷道:“滚出去!”
可显然,冒襄不打算“滚”出去。
边上李颙赶紧打圆场道:“王爷息怒,虽说蒋大人手段略显残酷……”
“这还是略显?”
“是,是……蒋大人手段过于残酷了。”李颙赶紧改正,继续道,“但,不可否认,蒋大人此举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只是少了一份……怀柔罢了。”
“就这痞子……还能怀柔?”吴争一甩手,将一杯掷了出去。
“啪”地一声,碎了。
汁水溅得冒襄一裤腿,冒襄无奈地跺跺脚,来了一句“池门失火,殃及池鱼……襄招谁惹谁了?”
“惹我了!”吴争瞪眼挑衅道。
好在这次冒襄没怼,反倒是后缩了一步,这让吴争一时找不到泄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