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明(校对)第1217部分在线阅读
随着阿济格所部,络绎不绝地从京畿南下,加上多尔博麾下济席哈率镶黄旗三千人及正蓝旗一万人进驻徐州,一时间,凤阳府及其周边竟有十余万大军聚集。
坊间风声鹤唳,民众又开始六年前经历过的逃难生涯,而诸府中豪强、富户们开始寻思、判断着,这一次,该如何站队?
这段时间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那就是,但凡属于贫苦无产者,大多是拖家带口地往南面滁州、和州方向逃难。
而家中富裕,或者此前已经投过一次清的那些豪强、富户们,却是望徐州、兖州方向转移。
有上一次不同的是,如同转移起来方便多了,有了汉明银行,财富的转移已经不需要大车拉了,当然,土地和宅子是带不走的,富豪们也没打算卖了它,因为战争临近,也卖不上价。
只要装几箱房契、地契带走也就够了。
在他们看来,这场战争的结果已经非常明朗,英亲王联手睿亲王,三、四倍于广信卫的兵力,这等于是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完虐一个小孩。
有什么悬念?
民间有这种思想的,占了大半,可造成这种奇怪现象的根本在于,一是南边是自己人,越是贫苦无依者,越寻求精神和心灵上的慰籍,而越富有的,就越觉得,没有危险是银子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双倍的银子。
都说破财消灾,花钱买个平安嘛,六年前可以,那如今也可以。
每天四门中,南北城门人潮最为拥挤。
人口高达二十多万的凤阳府,在短短半个月内,人口骤降了一半。
令人晕眩的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两军的前锋也已经在濠水两岸对峙起来。
可就是不打,打不起来啊。
令人无语的是,双方据河对峙,日常用水甚至可以看清对方的须尾,当上流飘下一只木桶时,另一方捡到了,还特意送回去……啧啧,这哪叫对峙,分明是团建嘛。
无数人都想不通,甚至有人怀疑起李过和广信卫,会不会改旗易帜,降了清廷。
这种说法在民间非常有市场,于是,义愤填膺的当地民众集结起从北面逃难来的百姓,时不时地去李过临时指挥部“指教”一番,想与李过谈谈什么叫,忠义!
更有学子在城中贴“大字报”,一边行劝谏之事,另一边联名写折,派人送去应天府弹劾,更有远道去杭州府弹劾的。
汉人哪,自古以来,无论什么时候,都想与人讲道理,尤以读书人为最。
他们也不想想,李过真要降清,向朝廷和大将军府弹劾有什么用?
如果弹劾有用,要军队做什么?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近一个月,不用说百姓烦了,建新朝廷烦了,连远在顺天府的清廷朝堂诸大员们也烦了。
他们搞不清楚阿济格在搞什么鬼,早知他不想打,劝降就是了,何必派钱谦益前往凤阳府,枉作小人呢?
这要是时间长了,露了馅,让阿济格发现钱谦益的目的,那大事就不妙了嘛,阿济格可是以鲁莽出了名的,如果多尔衮还懂得些内敛,那阿济格在知道之后,会不会率大军反攻京畿,谁也无法保证。
还有,多尔博麾下一万多军队的异动,也让福临不安,多尔博想做什么,趁火打劫吗?
这么一想,洪、范二人就开始动心思,打算召回钱谦益了。
可再一细想,不对啊,这么长的时间,建新朝左、右二营在沿江都没什么动静,这不合理啊。
第1586章
福临的小算盘
确实不合理。
要知道,应天府与凤阳府就隔了条江,如今凤阳府军队云集,建新朝就算反应再迟钝,也不该如此安静啊。
还有,杭州的大将军府在一开始时,调了一支军队入驻淮安,另一支入驻江都,理由虽说差强人意,可总也说得过去,毕竟,江都和淮安如今是建新朝的地盘嘛,在自己的地盘里调动、部署军队,无人能干涉不是?
况且叛军李过所部有三万多人,再怎么防患于未然,也属应当。
可接下来一个多月时间,大将军府再无反应,那就太反常了。
都说事有反常必为妖,洪、范二人绝对不会认为,南面那小子如今修心念佛了。
洪、范二人自己就是妖术高手啊,在这一刻,二人突然同时心惊起来,几乎同时大喝一声,“地图!”
……
这一手着实不太高明。
可以说漏洞百出。
但就是这种漏洞百出,晃点了洪、范二位术中高人。
定远、淮安、江都三城连线,一上铁三角跃现在二人眼前。
洪、满了面面相觑,冷汗迸流。
吴争的用意清晰地浮现在二人面前。
南有江西接替广信卫的抚州卫(原金华卫),西有李定国的大西军,凤阳府不保,安庆、庐州便是绝地。
按清廷眼下的形势,如果三府一丢,那么,清军想要渡黄河南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不仅仅是土地、人口的丢失,而是会极大地影响士气。
半壁江山拱手让人,那么,降清的各部明军就会生出异心,由此带来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一旦西北吴三桂部、洛阳王光泰部等闻讯异动,大清江山恐怕就得在一夜之间崩塌。
洪、范二人脸色惊悚之下,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进宫。”
……
武英殿。
满族已经霸占了顺天府六个年头。
可他们竟连都懒得改,不仅如此,大明朝各道、府、州,甚至连汉人的官名都不改。
这一点,还真让人有种承嗣明朝大统的意思了。
福临此时的心情不错,至今为止,凤阳府战事,除了阿济格出工不出力之外,几乎是按照他的设想部署着。
不打不要紧,关键是去了阿济格这霸道王叔,福临感觉如同去了头顶又一块乌云一般,无比地舒畅。
福临想做个明君,全天下明君,在他看来,大清能继承大明疆土,实为侥幸。
所以他并不急迫地想要统一天下,在他看来,只要有为,天下人心慢慢就会归顺大清,如果真没法统一,那划江而治,其实在不是不可以。
所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小福临远没有多尔衮那般急迫求功的意思,反而,他在亲政之后,更加努力地贯彻“满汉平等”的既定政策,当然,这与洪、范二人十来年的悉心“教诲”有关。
至于洪、范二人的心路历程其实也很简单,他们绝对不是想真的“满汉平等”,为天下汉人造福,而是通过“满汉平等”,尽可能地收揽江北民心,然后将自己标榜成“曲线救国”的伟人。
毕竟,到了今日,降清明臣们,依旧在坚持他们说到烂的借口,他们是“联清平叛”。
还别说,这个说法在江北非常盛行,“有识之士”们赞同这个说法,他们认为亡明者,大顺李自成叛军也!
而大兴入关,占据顺天府六年之久的鞑子们,是大明请来协助平叛的“友军”。
这一点,从四年前天津暴发大规模民乱时,小福临吓得哭喊着,要从哪来回哪去之事中可以得到“印证”。
而这件事,更成了洪、范这批降臣忽悠天下的“铁证”。
他们标榜自己是“大明忠臣”,虽然后来慢慢省去了“大明”二字,可“忠臣”二字,那是一直挂在嘴边的,谁敢质疑,就跟谁急!
可此时,小福临听闻洪、范二人所奏后,脸色惨白,大有再来一次“从哪来回哪去”的戏码。
也对,如果真失去了凤阳、安庆、庐州三府,那黄河之南,就真没清廷什么事了。
关键是,失去了对江南的统治,物资大部分依赖漕运的北方,如何应对来自北伐军的压力?
而兖州、青州已经被多尔博割据,在这种情况下,清廷的根基已经在晃动了。
看着小福临惨白的脸色,洪、范二人目光一碰,知道把皇帝吓狠了,连忙改变语气。
“皇上切勿太过忧心,事情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洪承畴安慰人很有一套,“我军在兖州、青州一线,尚有不下十万大军,同时,大沽口水师已经练成……而吴争麾下财政司眼下的处境,与我朝相比,困难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要咱们妥善应对,此事尚可转圆。”
这番安慰,并没有让福临的脸色转好。
兖州、青州一线,确实有十万大军,可那是多尔博的军队,听调不听宣,真能奉旨与北伐军死叩吗?
还有大沽口水师确实已经练成,可之前与王一林部水师的一番“试练”,已经明显展露技不如人的缺陷,如果不是靠大沽口新建炮台的掩护,怕是不容乐观,想出港口对南作战,那……还是算了吧。
唯一可以依仗的就是驻京八旗,和岳乐新编练的八万新军,可问题是,八万新军至今还有六成士兵,手中没有装备火器,一旦开战,难道让士兵空手朝敌人吐口气?
况且,驻京八旗不得调离京畿,否则,要是在京畿再上演一出“乱局”,那江山就彻底没救了。
福临颤声道:“二位先生可有应对良策?”
范文程迅速上前道:“臣有上中下三策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