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明(校对)第1074部分在线阅读
以一百门诱敌出击,自然还有二百门部署在身后。
虎蹲炮的射程太近,最多打到八百步,这需要强装填的情况下,对炮管操作极大,且后座力巨大,所以吴争并没有想过去强装填、多装药,而是用障眼法,制造些这五百步的距离来。
也就是说,当敌骑追近至五百步距离时,实际上敌骑已经远离自己阵地五百步以上。
而这,正是吴争想达到的目的。
打一个时间差,就在敌人眼皮子底下,打出一个时间差。
疯狂吗?
是真的疯狂!
这种战术,在这个时代,恐怕也只有北伐军能做到,它包含了三个关键要点,一自然是令行禁止;二是跑步速度要快,而且整体配合要好,否则,一半逃离、一半落下,便是输了;最后身后部署的虎蹲炮炮手的操作要极其熟练,虽然事先已经标定了距离和诸元,但手速的快慢及对敌骑来速的预判,直接影响到该战术的成败。
出手稍早些,敌骑尚未进入射程之内,那么一通齐射打出去,最好的结果就是吓退敌骑,坏结果是,这一轮齐射之后,已经没有时间第二次装填,五百步的距离,轻骑可以要瞬间到达,接下来的事,就是挨宰,没有肉体能挡住冲锋中的战马惯性。
开炮稍晚些,就更好理解了,敌人已至炮兵阵前,出去的炮弹打了空气,这就更悲催了。
所以,说这时代只有北伐军能进行这样的战术,一点都不夸张。
事实上,当敌骑前锋冲过标定线的那一刻,二百门虎蹲炮齐射出的炮弹,生生阻断了后续的敌骑,将他们炸得人仰马翻之际,还是有百骑已经冲过了标定界线。
吴争对此也有一定的后着,其实很简单,就是留出六百人的预备队,以防不测。
这六百人就在炮兵身后,手持上了膛的火枪严阵以待,他们的火枪都上了枪刺,也就是说,开了一枪之后,不需要再装填,持枪冲上去,不成功,则成仁!
这确实是个疯狂的战术,但这不正是吴争一贯的作风吗?
五年以来,这样的事,他还真没少干。
说他疯狂,其实也不准确,往往他的战术都具体一定的可行性,至少是理论上可行。
事实也证明,确实可行。
没有人能在发现身后队友被爆炸和火光吞没,还能保持战意和熟视无睹的镇定。
要知道,这是支轻骑兵,身上只是普通的皮甲,富裕些的,为自己的皮甲上增添些铁片,以护住自己的要害,这已经是很稀少的了。
虎蹲炮发射的开花弹,对铁甲重骑杀伤力不足,可对于这些轻骑,那是如烧红的刀尖捅入雪中一般顺滑。
锋利的破片,密集地在爆炸区域四射,几乎没有死角地四射,其中之人根本没有任何地方可以闪躲或者遮避。
这种血腥和残酷,能让看见的人迅速失去斗志。
所以,正常情况下,冲过界线的百骑,此时唯一的优势,就是胯下战马狂奔的惯性。
可他们还得再过一道坎,才能与北伐军接触拼命,那就是六百颗正飞速射来的铁弹,与训练时所使用铅弹不同,上了战场,北伐军用的都是铁弹,虽然对枪管损耗很大,但威力一样增强许多。
这种拇指大的圆铁弹,重、糙、甚至带着气孔,但它能在铁甲上打出一个凹坑,甚至击伤、撞断甲的骑手肋骨,可见其威力。
这显然不是着皮甲的人能硬抗的。
枪响之后,骑兵纷纷栽倒落马,百骑仅剩三十余骑,是北伐军将士的射击精度爆表?
显然不是,惊惶失措的敌骑兵,从爆炸中庆幸死里逃生,还没回过神来,就遭遇当面一轮火枪齐射,甚至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
许多骑兵大都是胸部中弹,直接向后仰倒摔落马下。
他们连下意识地低头,都做不到。
这种射击精度,不可复制。
在于正面战场上,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事实上,如果两军以正合,就算火枪射击再密集,也无法造成这样的伤亡,骑兵只要有意识地伏于马背,就能规避至少一半以上的伤亡,何况这些骑手,甚至可以藏身于马肚下,这叫倒挂金钩。
可惜他们没有这机会了,在炮击突然发生之后,十成中有九成,回头张望,这就造成了他们无法迅速回身、低头、伏于马背,而在刚刚回身的那一刻,被飞来的弹丸击中。
但剩下的三十多骑,还是造成了近百北伐军的伤亡。
哪怕他们已经如惊弓之鸟,哪怕他们已经丧失战意,可只要人还在马上,他们还是骑兵。
北伐军不着铠甲的弊端被放大出来。
往往士兵是端着枪刺捅出去,手还抓着枪把,却被战马强大的惯性撞飞。
直到不断地撞飞人体,战马才渐渐地降速,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失去速度的骑兵,就是死路一条,如同没有子弹的火枪,不如一根烧火棍。
这不是一场完胜,战斗也没有进入尾声,相反,战斗才刚刚开始。
都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战场其实也一样。
考验着双方将领、士兵的反应能力和速度。
第1389章
沛县之战(四)
陈锦不缺乏反应能力,但他和他的嫡系汉旗军,应变速度有着重大的缺陷。
也难怪,冷兵器时代的练兵,更讲究的个人武力和阵形,对于士兵反应几乎不涉及。
所谓的精锐,更多的是做到根据将领的令旗或号声,到达预定位置,但主观灵动性不足。
虎蹲炮的覆盖区域其实不大,方圆数十丈罢了,这对于千骑所涉及的范围,比例是很小的。
千骑就算集中并行冲锋,其头至尾的距离,也在一、二里地,这还是敌骑撒开了想一举歼灭北伐军炮兵阵地的情况下,也就是说横面很广。
而双方的真实距离也就一里半左右,事实上,在敌骑前、中部被炮火覆盖时,敌骑的尾部还刚从城门前烟尘中冲出来。
也就是说,如果应变反应迅速,陈锦能保住至少三、四成的骑兵,那么,吴争想要破沛县就得想其它办法了。
北伐军的能力不在于攻坚,特别是在缺少压制城墙上弓弩、火炮的情况下,不着甲的火枪兵,根本无法与着甲敌人搏杀。
从某种角度上说,其实火枪兵就是一种弓弩兵的变异,但弓弩兵有轻甲,或皮甲或链甲,至少也得有个护心镜啥的。
可北伐军没有,军服帅气是帅气了些,因为着装统一嘛,反观敌人那各种各样的装束都有,甚至有些斜挂一条皮毛就当作是遮护物了,天晓得它是用来抵挡刀剑还是箭矢的,或许是准备摔倒时用来减少摩擦的。
所以,陈锦此时的应对出现了巨大的疏漏,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制止骑兵的继续冲锋,反而陈锦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下令两侧盾枪兵向前压上。
或许陈锦认为,在如此短的距离内,北伐军想要歼灭千骑,没有个把时辰是做不到的,想想也对,就算宰千头发狂的猪,那也得花时间啊。
将盾枪兵压上,足以对北伐军进行威慑,从而化解对骑兵的威胁。
从这方面来说,陈锦的应对也没错。
可陈锦没似乎忘记了,北伐军每个士兵腰间都装备有手雷,虽说威力不大,零散使用时最多能当烟雾弹,只有集群使用才是一种神器,但真要在近处引爆,炸死炸伤一、二人,那还是可以的。
吴争此时心中也惊骇着,这样严密的部署,冲入阵地中的轻骑三十余骑,竟造成了二倍多的伤亡,他不禁为自己的“鲁莽”捏了把汗,要知道,吴争所处之地太过靠前,最后停下然后被几个北伐军士兵拽下马来,齐齐用刺刀捅死的敌骑兵,离吴争仅有二、三丈光景。
这个距离,敌骑若纵马跃起,怕是吴争至少得狼狈而逃,或许那骑兵还来改写历史。
或许那骑兵是不认识吴争之故吧,谁让北伐军的军服颜色、款式、布料大致一样,唯有装饰物有些不同呢。
但吴争反应很快,立即组织炮兵再次装填速射。
不但吴争反应快,炮兵其实在吴争没有下令之前,已经下意识地进行装填了。
这是一种本能,非常重要。
吴争原本的部署是,炮兵在完成一次齐射后,迅速后退至六百持刺刀搏杀的士兵之后,再进行装填补射的,因为敌骑一旦冲过炮火覆盖区域,炮兵来不及装填。
事实上,敌骑也确实冲过来了,但数量不多,且被六百士兵一轮火枪齐射,撂倒了三分之二。
随即持刺刀前冲的士兵解决了剩余三十多骑,那么,炮兵已经无所谓向后撤了。
灵动性很重要,有时比令行禁止更重要。
将领命令的传达需要时间,特别是在这种炮火弥漫的,战机稍纵即逝的时候。
北伐军炮兵不待命令下达,主动原地装填,待吴争的命令到达时,就已经只剩击发了。
那么,刚刚回过神来,调整好被炮火惊吓的战马的敌人骑兵,后队的再次冲锋,等于一脚跨进了鬼门关。
没有任何意外,飞溅的弹片收割着但凡经过这片区域的任何生物,包括战马。
短短一柱香的时间,两轮炮击、一轮火枪齐射,干翻了敌人千骑,这还是当着敌军主阵的面,不得不令人惊骇,包括始作俑者吴争。
太不可思议了,仅仅是付出了不到百人的伤亡,歼灭敌千骑,这使得吴争不由自主地放声狂呼——炮兵营万岁!
吴王地大声狂呼,引得北伐军将士的附从,他们以为,这是王爷一种另类的庆贺方式。
于是,沛县城外声势震天。
而此时,炮兵营指挥陈其材,也就是时任军工坊督办陈守节的儿子,大明朝火炮专家陈于阶的孙子,这个四年前那个腼腆地小子、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已经成为了火炮营指挥。
他被这巨大的齐呼声震惊,脸色苍白地浑身颤抖,吴王这是要干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