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俗人(校对)第903部分在线阅读
中原以往对这边控制力有限,关键还是在于沿途南下虽然修了五尺道这样的交通道路,但沿线缺乏有效的控制,尤其是缺少一些能够自给自足的战略要点。
蜀汉立足巴蜀,定都成都,向南开拓,设立过南中七郡。但这南中七郡,实际控制力很弱,真正能控制起来的也就是朱提郡,这还是因为当时朱提郡(昭通)是在五尺道上,而且那里临近宜宾这个小三峡平原,昭通本身也是一块较大的坝子盆地,故此在刘备伐蜀兵败,托孤白帝城时,南中七郡反了五郡,朱提郡没反,还有一个郡宁郡没反,则是因为那里是当时蜀汉来降都督府的驻地,驻有重兵,控制较严。
当年反蜀的五郡,其实就基本上是当初刘备授封的当地南人,也就是早年南下的汉人大族,便是孟李爨等八大姓。七擒孟获也就是发生在这个时候,孟获也是八大姓之一,而爨氏当年也是参与了叛乱的。
后来诸葛亮率大军南下,也是好不容易才平定下来。
但最后也还是仍然授封八大姓为诸郡太守等,让南人管理南中诸夷,说到底,还是地方的汉人豪酋控制着那些大大小小的坝子,而诸部蛮夷们占据山区,形成了很强大的地方势力,让蜀汉也无力插手,于是才有了那般妥协的政策。
如今的局面与当年的有些不同。
当年蜀汉控制南中不力,有很大一部份因素,是当时蜀汉也只是占据天下一隅,是个割据势力,其体量不能与大唐相比,更不用说当时的交广还控制在东吴的手中。
蜀汉那场叛乱开始,黄元先起兵,便是打算顺江而下去投东吴的,许多南中豪强叛乱,也都是跟东南的交州那边暗里联通。
而现在,大唐如日中天,从所未有的强大,北方突厥、辽东高句丽、西域西突,青海吐谷浑等老对手,现在没有一个能站着的,这让大唐可以有足够的精力来对付这片高原坝子上各个势力。
特别是当爨氏经历隋三征之后,到现在也还没恢复实力,还在窝里斗之机,这更是大唐难得控制云贵的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云贵高原上最大的坝子当然是滇池地区和洱海地区了,这也向来是云南的核心中枢,爨氏称雄滇地几百年,就是靠控制了滇池核心,而后来代起的南诏国,则是以洱海起家。
大唐要控制云贵高原,当然得把昆明、大理这些要地控制起来,但是事情得一步步来,这些要地,自然也是传统的南蛮势力的核心,隋朝当初就是期望靠战争,一步到位的夺取昆明大理这些要地,但最后并不理想,反抗太过激烈。
秦琅还是认为该剥洋葱一样一层层剥,但前提得先切一刀,把这个洋葱一切两半。
这一刀,就是打通从戎州到交州的交通线,戎州到曲靖到昆明,这条线路早就有了,沿五尺道拓宽就是,但从昆明到交州,这却不太通畅,现在就是要全面联结起来,还要沿线建立驿站、兵堡,移民屯田等。
昆明、曲靖那边先不管,那边朝廷已经设立了都督府,封皇子功臣镇守,会先建立起封地城堡、屯庄,一点点扩大。
现在关键还是通海城,这是个联结的枢纽,一定得牢固结实,在昆明暂时还没完全控制在手前,在昆明南面的通海,建立起这么一个大本营据点,既分隔东西爨氏,也把红河南岸的那些叛乱诸蛮,跟现在摇摆不定的爨氏分隔开来。
同样的,这条线路,不仅是一条军事控制线,而且还将成为一条商货贸易线,源源不断的货物将输送到交州港,然后交州港无数的货物又会沿路送进高原,送入一个个坝子。
秦琅认为这反而是更重要的一点,经济虽然看似不如政治军事重要,但其实经济才是政治军事之本。
原本分散的几个孤岛,打通成一片之后,交州将会越发的繁荣,而繁荣的交州,也能反过来再加强朝廷对云贵高原上的控制影响力。
通海都督府,正是处于这个关系的重要节点。
为此,秦琅给李世民的奏章里也写明,通海地理上理应划归云南道,但目前来说,应当划给广南道代管,控制住通海道,也就等于掐住了云南道的命门。
只要用心经营,虽然说一二十年也不可能取代昆明的中心位置,但是却能够有效的钳制云南。
而在给程处默的那一份策略中,秦琅则重点突出了关于对云南爨氏等南中大姓,也就是那些移民南中几百年,跟南蛮都快一体的豪强们的关系。这些人在蜀汉时就被称为南人,实际上等于是跟汉人是划分开来的,区别对待。
这些人本质上其实是汉代殖民扩张政策下的移民者,当初举族迁移,经过一代又一代的努力,凭着文化、技术等各方面的碾压,渐渐在蛮地形成了强大的汉人豪强势力。
南中地区有南人豪强,而岭南也有俚帅汉豪,他们虽都是汉人,但利益在蛮地,与中原既是同源同种,又有不同的利益需求矛盾,故此这些人可以拉拢,但不能完全信任。
而那些诸蛮部们,就更非族类。
但秦琅提醒程处默,对于蛮子也好,对于南人豪强也好,不能一味的打压,如果你把他们都当成敌人,那你就举目皆敌,你得团结大部份,打击小部份。说白了,就是得搞拉拢分化,逐个击破。
尤其是对于蛮子,要打压上层头人,安抚拉拢下层蛮子,这样才能让大唐超然起来,立于不败之地。
继续从中原移民是必须的,但中原现在也没那么多汉人可移了,因此秦琅也提出要适当的从北方边地,移一些吐谷浑的鲜卑人,党项等的羌人,草原的突厥人,甚至是幽燕一带附唐的契丹、奚人等,迁一些这些北方的胡人过来,虽然这些人也是胡人,但他们跟本地的蛮夷不是一个体系一个族群的,因此程处默可以用这些北方胡人,来协助管理南方蛮子。
这样就能避免被南中的诸部蛮夷到时架空少数的汉人。
“重点控制几条交通线,占据几个大点的坝子发展,屯垦农业得发展起来,还要充分利用商路优势发展贸易,争取早点做到自给自足,而对于山区里的蛮夷诸部,要小心的推进,不必争于一时……”
“每个要塞、屯庄,都得建立学校,要专门建立起蛮族子弟的学习班,招收他们过来学习,既通过汉化影响他们,又能够当成质子控制诸部,还能加强双方交流,和交易……”
一写起来,便有些一发而不可收拾。
等写完,都已经半夜了。
张超端着杯银耳汤进来,有些神色猥琐的道,“早知道三郎还有这样的安排,我就不用费这功夫守在这了。”
“什么安排?”
张超嘿嘿一笑,“那阿姹都在外面候着了,三夜还跟我装啥,倒没想到,三郎原来你还喜欢人妻,前有阿侬,后有阿姹,这林邑公主刚走,马上就又补了一个阿姹,倒是不闲着。”
秦琅听着这话,明白过来。
“阿姹来了?”
“嗯,在外面候着呢,换了身汉家衣裙,还差点没认出来。三郎真是好本事,你是如何让爨归王那家伙肯的?”
张超跟着秦琅久了,倒是有些习惯了没大没小,就两人的时候,说起话来也是没摭没拦的。
“这个爨归王太不像话了,这不是败坏老子名誉吗?”
张超听说原来是爨归王主动送老婆,有些半信半疑,可毕竟也跟着秦琅身边这么久了,对秦琅的人品倒还是比较相信的,“还以为是因为林邑公主走了,你缺个暖被窝的所以让爨归王送来的,没想到居然是这家伙主动送的,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不过我平时看那阿姹冷傲的很,又十能打的样子,怎么也肯来?”
第883章
始乱终弃秦三郎
秦琅喝着银耳汤,“你去给我把阿姹打发了,就说爨归王这事办差了,我秦琅不是那种仗势欺人夺人妻女的人,这事呢就当是个闹剧,不提也罢,让她回去吧。公主也回交州了,阿姹也便随爨归王一起回昆州吧。”
张超笑着道,“人家都送上门来了,不要白不要,我看这阿姹平时虽然有些凶有些冷,可换身衣裙倒也挺有一番味道的,你不如就收下嘛,这长夜漫漫,被窝里有个人不也挺好。”
“你就不怕这阿姹其实是个刺客?万一她是来行刺的呢?”
张超赶紧道,“她敢,量她夫妻也没这个胆子。再说,谁会把妻子送人床上来行刺啊?”
秦琅终究是拒绝了。
这跟阿侬那事不一样,当初阿侬是自己自愿,虽说也是半被逼无奈,可终究你情我愿的事情。而现在是爨归王卖老婆,哪怕阿姹来了,这事情说出去,终究是难听,甚至不止难听这么简单。
再者,秦琅也觉得这阿姹未必就那么可靠,万一是个刺客呢?就算不是刺客,这也摆明了是爨归王送到身边的探子啊。
“赶紧给我送走,我又不缺女人,只要我点个头,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不赶着往我床上钻?”
张超笑着去了。
然后又回来说那阿姹不肯走,还说这事情她是自愿的,并说她愿意给秦琅做妾,但要带着小儿子守忠一起过来,还说可以给守忠改姓秦,又说希望秦琅将来能送守忠到长安去生活,最好是能进国子监读书云云。
“这娘们倒是挺厉害啊。”
秦琅摇摇头,还是拒绝了。
阿姹是一朵美丽的花,但也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轻易碰不得。
“三郎,我倒觉得不如收了,这阿姹可是乌蒙部的半个当家,乌蒙山地蛮骑可是乌蛮三十七部中最彪悍的,若是你收了阿姹,这乌蒙部岂不马上就为你所用,到时打东爨,正好让他们打前锋……”
“滚,打个爨氏,老子用的着这么费尽心思么?”
这一晚上,阿姹却并没走,秦琅没见她,她硬是就呆在屋外坐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阿姹从院里走出去,然后收拾了下自己的包袱便又回来了,爨归王一夜未眠,坐在门口看着阿姹回来,眼睛赤红,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阿姹对他视而未见,径直进屋收拾东西,然后走出门。
走了几步,停下,没有回头,站在那里说道,“秦公昨夜待我很温柔,待我随秦公到了广州后,我会派人来接守忠。”
“走了!”
爨归王握紧拳头,双眼赤红,站起来咬牙切齿,可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眼睁睁的看着阿姹走远了。
秦琅吃过早饭动身起程,阿姹仍穿着昨晚的那套汉式衣裙带着几个乌蒙女蛮跟在后面。
“阿姹夫人何意?”秦琅无奈。
阿姹却很淡然,“我现在是你的妾侍了,顺便问一句,你屋里有几个妾,我现在排第几?”
“阿姹夫人请回吧!”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跟爨归王已经和离了,现在我是你的人。”
“可我并没有同意啊。”
“我们乌蛮女子蛮的很,打定主意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九头牛都拉不回,不管怎样,现在我就是你的妾侍了,你去哪,我便跟到哪,回头我会派人去把我儿守忠接到身边,你替我送他到长安入国子监读书……”阿姹自顾自的说着,丝毫没理会秦琅的意思。
“阿姹夫人?”
“卫公,我昨夜在你府中一夜,不管你如何对外解释,现在整个通海的人都知道爨归王把妻子送你,你留宿一夜。很快,整个滇地的人都会知道这事,卫公既然背了这名头,又何必在意其它,以你的身份,你也不会惧点什么风言风语吧?还是说,卫公嫌弃我人老色衰?又或是讨厌我脸上这刺青?”
“夫人挺好,只是这事太过荒唐?”
“有什么荒唐的,你们男人不常说女人如衣物吗?我们女人不过是那可以随意抛弃更换甚至是赠人的衣物罢了,这也是女人的悲哀。”
秦琅劝说了几句。
结果阿姹道,“我曾经满心托付那人,以为可以托付终生,想不到终究还是错付了,秦公以为那样的男人,还值得我再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