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星第13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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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动静却吓坏了房间里守着的两个人,他们都站起来。
  陈弦松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明明前一秒,他遍体鳞伤,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模模糊糊间,只感觉到陆惟真抱着他在哭,而他的胸口,就像被沾了她那咸咸眼泪的刀子,剜出一个大洞。
  现在,那剧烈的疼痛感,仿佛还残留着。可是他为什么没有死?为什么看起来毫发无伤,还来到了这里?
  陈弦松慢慢转头,朝旁边那两个神色关切的人望去,神色一震。
  姜衡烟早已按捺不住,心想趁着大师兄看着还没太清醒,先占便宜再说,眼圈一红,就朝他怀里扑去:“师兄!你还好吗?你睡了好久!担心死我了!”原本低沉的女声,却刻意装得又娇又嗲,听得一旁的林静边,直翻白眼。
  陈弦松只因为失神,又蓦然见到他俩,一时不防,被姜衡烟拦腰抱了个正着。
  下一秒,他皱眉,毫不犹豫伸手就是一推。
  姜衡烟还努力保持着睫毛挂泪仰起脸蛋楚楚可怜的姿势,忽然间,就感觉到自己飞了起来……她呆呆看着陈弦松的英俊的脸远去,“嘭”一声撞在旁边的柜子上,就像个破布娃娃似的,撞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目睹了这残忍一幕的林静边,目瞪口呆!虽说以前陈弦松也不搭理姜衡烟,但顶多也就是训斥两句,什么时候这么暴力过!而且他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林静边讷讷道:“师兄,你身手见长啊。”
  陈弦松盯着他:“你叫我什么?”
  林静边:“大……大师兄?”
  陈弦松忽然一愣。
  眼前的林静边,还有正委委屈屈从地上爬起来的姜衡烟,虽然和他记忆里,长得一模一样,但仔细一看,分明不同。
  他的徒弟林静边,在外独自战斗三年,肤色黑了很多,也更强壮,有一种沧桑成熟的气质。眼前这个,却是三年前未经历过人生磨难的林静边的模样,白白瘦瘦,斯斯文文。
  姜衡烟也不同,这个姜衡烟,白一些,瘦一点。而且他记忆中的姜衡烟,那时已被琉心之力,擦出满脸满身的血痕,现在这个,脸上干干净净,手上连点皮都没擦破。况且,那个姜衡烟,不是已经放过他了吗?别的不说,她向来一言九鼎铁汉性情,又怎么可能食言对他再次投怀送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两个人,到底是谁?
  陈弦松又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又撸起袖子,看手臂,眉头越皱越深,最后干脆扯起衣领,看里头的胸膛腰腹。
  被刚刚那下摔打得有点害怕的姜衡烟,见状心头一跳,有点害羞呢。
  林静边则不明所以。
  陈弦松又跳下床,看到旁边桌上的镜子,一把抓起,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动不动。
  林静边小声问:“大师兄,你昏迷了足足两天,没事吧?”
  陈弦松没答。
  这不是他的身体。
  这个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身体肌肉力量的感觉都差不多,他也没有任何不适。但是,不是他。且不说在琉心所受的那些致命伤,无影无踪。这具身体上虽然有几处旧伤,却比他之前的身体少很多,而且伤疤位置完全不同。肤色也比他白多了。
  林静边小心翼翼看着他:“大师兄,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然而他的这句话,却像是触动了陈弦松脑子里的某个痛点,强烈的撕裂的痛,夹杂着一股清晰的记忆,涌进陈弦松的脑子里。
  整整二十九年,属于另一个陈弦松的记忆。他低下头,十指都插进头发里,忍耐着头痛欲裂的感觉,而它们就像潮水一样,扑涌进来。
  他甚至有种感觉,它们原本就在他的脑子里。
  那份多出来的记忆告诉他,这里,是另一个空间,另一个地球。这个地球,拥有七个大洲,和那个陈弦松生活的地球,有相似之处,却并不相同。
  这个世界,没有妖怪,没有异种人,也没有捉妖师。过去三年,更没有灰鬼,没有发生战争,所有人安居乐业地生活着。
  但是,这个世界,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人群,那就是守门人。他们陈家,祖祖辈辈都是守门人,他父亲陈常山是,他也是。林静边、姜衡烟都是他的同门师兄弟。还有很多他曾经熟悉的捉妖师师叔伯和师兄弟,在这个世界,都是守门人一脉。
  他看到幼年的自己,从小和师兄弟们生活在一起,关系更加亲密;看到这个世界的陈常山,和那个世界一样,每天要求他刻苦训练,严厉到苛刻,只是这个世界的他们,没有法器,没有光剑,学习的都是格斗技巧、射击、各种军事武器、指挥理论……
  他也看到八岁时,同样的母亲,因为无法再忍受苦行僧般的与时代脱轨的生活,离开了他和父亲;看到那一夜,父亲站在窗前,目送母亲远去,从此后更加沉默严厉。
  他看到了自己二十多年单身而乏味的生活,看到姜衡烟同样对他持之以恒地追求和接连碰壁;看到林静边、昭云等人,都成了父亲的亲传弟子……他还看到,这个世界的父亲,一直活着,没有因为杀妖重伤死去,直到现在,他还活着,是陈氏的当家人——想起这一点,陈弦松心头一阵又热又涩的滋味。
  他在这个世界,同样生活了二十九年,种种记忆栩栩如生,宛如亲历,令他感觉到,那的确是他曾经经历过的人生,不是别人的人生。他仿佛真的只是睡了两天,刚刚醒来。
  可是,在另一个世界里,他分明作为捉妖师陈弦松,生活过另一个二十九年。那一段人生,同样历历在目,毫不逊色。
  那个只拥有三个大洲的星球,那个存在异种人、捉妖师、灰鬼的世界,那个有陆惟真存在的世界。
  而这个世界的陈氏守门人,千年来所要扼守的正是……
第229章
弦松归位(2)
  房门“哐当”一声被人推开,一个清瘦的五十多岁的黑衣男子,出现在门口。林静边和姜衡烟立刻噤声站立,毕恭毕敬喊道:“师父。”
  陈常山没理他们,父子俩极其相似的深邃眼眸里,目光锐利如雪,盯着陈弦松。
  陈弦松此刻脑子里装着两个人的完整记忆和全部情感,心中正翻江倒海、震撼难言,突然间就看到了活着的陈常山。陈弦松有片刻的迟滞,而后站起,大步走过去,用力抱住了父亲。
  陈常山一怔,身躯竟有刹那僵硬,而后慢慢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回来就好。”
  陈弦松微红着眼,将他松开,那是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他像是有十几年没见过父亲了,记忆中,每一个独自训练、独自吃饭、独自生活的画面,仿佛都历历在目。但这具身体,又只有两天没见父亲,他甚至还记得父亲大前天晚上,喝的是鱼汤。
  不,眼前这个,是身为空间守门人的父亲。那个捉妖师父亲,却永远也不会再回来。是他把他们当成一个人了。但他们看起来,真的就是一个人,包括那永远冷酷的双眼和严肃抿起的嘴角。只不过这一个,要比他记忆里年迈很多。
  陈常山说:“你们两个先出去。”
  林静边和姜衡烟立刻老实退下,带上门。
  陈弦松看一眼父亲平静的脸,想起他刚才说的那句“回来就好”。
  陈常山也看了一眼陈弦松:“坐下说。”
  父子俩相对坐下,竟如同陈弦松两个世界的记忆一样,每一次,都有片刻的沉默。
  陈常山眼眸里像是也有某种情绪在涌动,但是他很快压制下去,盯着陈弦松问:“感觉怎么样?”
  陈弦松意识到,父亲问的是这个世界的自己。他微一斟酌,竟像是非常习惯自然地,作为这个陈弦松,答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静边说这里只过了两天,我却清清楚楚记得,自己在那个世界里,生活了二十九年。为什么?我是为了什么,去了那个世界?”
  陈常山的目光微微波动,神色却沉静如初,答道:“是我让你去那颗半星的。”
  “半星”这个词,却像一根针,轻轻刺痛陈弦松的神经。他知道此半星非彼半星。但是他还是无法控制地想起了陆惟真。想起自己重伤濒死时,她的悲痛欲绝、痴痴傻傻,竟似要追随自己而去。却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陈弦松压下心头焦躁和钝痛,他必须先把情况搞清楚。
  那颗半星。
  当父亲提及这个名词,陈弦松脑子里,与那颗半星有关的更多记忆,也纷至沓来。
  他记得自己身为守门人一脉,从小就知道一些秘密。知道在他们看不到的宇宙里,还有另一颗地球,就是“半星”。
  那颗地球离他们有多远呢?
  远到凭借地球人现有技术,十辈子都无法到达。
  又有多近呢?
  近到只有一个原子里的距离,几乎就重叠在他们的空间之上,触手可及。
  说是平行空间也好,复制星球也好,影子空间也好。总之,半星和地球共同存在着。
  陈氏守门人,自千年前,从他们所追随的“神明”处,领下不为人知的神秘职责,正是要扼守两个世界之间的通道,确保两个世界,永不相交,互不干扰。
  而陈弦松从小接受的继承人教育,便告诉他,那是一颗残缺的、危险的半星。他们只有三个大洲,资源远比这边匮乏,却拥有这颗星球的人所不具备的超能力。一旦某一天,两个世界之间的通道被打开,那颗半星上的妖魔鬼怪,必然贪婪而凶残地杀过来,掠夺这颗健康、完好的星球的资源。那样,灭世之灾就会到来。
  所以,陈氏一门,世代相传,供奉们上古神明们留下的秘密武器,沉默守卫着此方。迄今为止,相安无事,从未有一个半星人,抵达过这个世界。
  在守门人看来,他们所生活的这一颗,才是真正的地球。
  那一颗,是本不该存在的,残缺、邪恶、劣质的假地球。
  只是现在,当这些概念涌进陈弦松的脑海里,他的眉头已紧紧蹙起。
  “你在那颗半星,度过的不是二十九年,而是二十六年。两天前,我用量子传输仪,将你的意识传输到那一个陈弦松三岁的时候。他生下来就是个白痴。所以我让你去那个世界历练,了解他们的一切,这样才能更好的防备他们,尽忠职守。现在,那个陈弦松的身体已经彻底死亡,你的历练也结束了,一切到此为止。”陈常山说。
  这一番话的信息量过于大,陈弦松沉默了。
  他想起父母——那个世界的父母说过,三岁之前,他一直痴痴傻傻,七窍未开。但是后来却比一般人更聪颖。所有人只当他是比同龄人发育得吃一些而已。
  也想起父亲所说的量子传输仪,正是千年前,“神明”留给陈氏的武器之一。虽然不能像虫洞,直接在两个世界之间建立通道,使得人可以通过,却能够传递数据。而人的意识,也是一种数据,只不过更加复杂庞大。
  所以,在那个世界,死亡关头,父亲将他的意识又传输回来了?这就是他能够死而复生的真相,因为他原本的身体在这里。
  可是……那二十六年的所有,只是一场历练吗?
  为什么他完全想不起这件事,想不起自己当初是在何种情况下、如何被传输到那里去的。唯独这段记忆是空白的,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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