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第3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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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容易漱了口,又喝了碗姜茶暖了暖身子,元欢总算觉着胃里舒服了些,岂料才隔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竹枝又端着碗汤药过来,元欢抬起煞白的小脸,胃里翻江倒海,恨不得将胆汁一起吐出来才好。
  严褚来的时候,空气里都是散不开的药味,小姑娘穿着小袄,坐在凳子上,一张芙蓉面惨淡,眼尾猩红点点,可见在他来之前已是哭过了。
  “怎么突然吐得这样厉害?可是受寒着凉了?”严褚冷着脸扫向屋里伺候的人,太医见这架势,不得不跪上前一步,开口道:“大人勿恼,夫人许只是水土不服,暂未发现有风寒入体之症,下官已开了方子,煎了给夫人服下,再好好歇息一晚,明日便无碍了。”
  但凡此次跟着出来的人都得了口信,称呼不能乱叫,哪怕你知道眼前这位是皇帝,那也只能憋在心里,口头还得毕恭毕敬地称一声秦伧大人。
  而最叫人无法理解的是,后宫正经的娘娘一个都没出来,这九公主登了顶,跟在万岁爷身边,他们竟都得跟着叫夫人。
  秦伧的原配夫人曾为秦伧受过一剑,伤了身子,多年缠绵病榻,故去已近十年,现在的夫人是续弦再娶,娶的还是原配夫人的远房堂妹,容貌品性都没话说,后宅倒也安生。
  而元欢扮演的,正是现任的大理寺少卿夫人,岑氏。
  严褚伸手抚上元欢的额头,触手温热,与常人无异,他这才稍稍安了心,脸色缓和了些,转而问竹枝:“夫人的药呢?可煎好了?”
  不得不说,虽是顶着这张颇具喜感的国字脸和小胡子,严褚沉下声说话时,这屋里的所有人,仍是生出了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竹枝好歹近前伺候过,她朝着两人福了福身,道:“已煎好了,奴婢这就去取了来。”
  元欢急忙喊住了她,清了清嗓子,有气无力地道:“不准去,喝了又要吐的。”
  转身,她瞧着男人黝黑喜感的脸庞,话还未说,便又起身吐了个昏天暗地。一阵收拾下来,元欢实在是脱了力,雪白的皓腕上搭着圈翡翠镯子,纤弱无力得像是一折就要断的柳枝。
  严褚瞧不得她这样弱不禁风的模样,拉着她起身,又拍了拍她的背,才要皱着眉嘱咐几句,就见她定定地瞧了他几眼,转身弓了腰,俨然又是一副要吐的模样。
  面对着此情此景,严褚再看不出来,就真的是枉在金銮殿坐这么些年了。
  “怎么。”他怒极反笑,强硬着迫使人转过头来,“看着朕就想吐?”
  元欢实在忍不住挣脱了他,离那张脸远了些,碍于他的脸色,实在算是委婉了再委婉,忍着胃里翻滚的吐意道:“你别这样子说话。”
  严褚被这人气得不行,但又实在见不得她吐得死去活来的样,索性呵退了下人,而后将脸上那张栩栩如生的人/皮面/具揭下放到离她远些的小几上。
  元欢眼眸登时一亮,隔了几日没瞧他正脸,再与那□□比比,当真稀罕得不行,怎么瞧怎么欢喜。她蓄着泪小步小步凑上前去,最后一头埋在他的怀里,委委屈屈地抱怨:“你做什么老是冷着张脸凶我?”
  严褚这回是真真切切地气笑了,他捏着她的柔若无骨的指尖,危险地眯了眯眼,哂笑道:“这会终于肯黏上来了?”
  “方才是谁见了我就恨不得吐我一身的?”
  “动不动就说朕凶你,合着这段时日什么都没学会,光学着倒打一耙了?”
  他这话一说,俨然是想同她算总账的姿态,元欢经他这么提醒,也不由得想起来这几日她的所作所为,细细算来,也应到了他的忍耐极限。
  可失了忆的鹿元欢,最是知道如何拿捏严褚。她踮了脚抬了湿漉漉的眸子,与他对视两眼,再软着声儿勾着调子将心里委屈说给他听,“这里的饭菜我吃不惯,点心也不好吃,晚上睡觉还颠簸着浑身都疼,一点儿也没有画本上说的好玩。”
  光是瞧她这些时日的开心劲,严褚也能辨出这话有几分真假,可饶是这样,他也下意识安抚地顺了顺她纤细的后背,而后一路向下,摸到了几根齐整的肋骨。
  蓦地低叹一声,他想,就她这样的身子,就她这样的挑剔劲,还日日夜夜的想着离开他身边。
  离开了他,她一个人,举目无亲,只生得一张好面貌以及一把娇嗓子,手指不沾阳春水,她连做饭都不会,心气又傲,半点低不得头,到了外边,谁会惯着这么朵娇花?
  “朕记得徐州有几个有名的厨子,等到了地方,咱们便换种口味尝尝。”严褚大半的时间待在军中,又不重口腹之欲,时常与将士们同吃同住,若叫他说,还真察觉不到这外边私厨做的与宫中御厨做的味道差在哪。
  可元欢能尝出来,她四年来吃的用的,皆是最顶尖最名贵的,她其实,早就被养娇了。
  滚烫的烛泪顺着烛身滑下,很快就结成了痂。元欢攀着严褚的胳膊,踮着脚凑到他下巴上,细声细气地开口:“皇上,我闻到了很淡的松香味。”
  “就在方才。”
第39章
乘人之危
  松香和檀香的味道相近,若不是十分懂香的人,压根分辨不出里头的差别。这还得亏了元欢前阵子失了明,鼻子变得十分灵敏,又正是爱美爱装扮的时候,宫里的香挨个嗅两遍,便记在了心里。
  松香本就有安神的效果,若是室内再熏着安息香,两者威力着实不小,然因着元欢方才的一顿折腾,清茶和竹枝哪敢再让她闻着香味,直接连香带炉子一起撤下了。
  方才严褚遣退了伺候的下人,但船上不比宫里,一共就那么大点地方,又关乎皇帝安危,这船里船外到处都是自己人,不说暗地里保护的,光是甲板上横成一排气势凛然的禁军,就足够将一般人吓破胆了。
  此刻居然有人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内室,半个阻拦的人也没有。
  想想都觉得蹊跷。
  元欢的目光随之落到严褚方才揭下的人皮面具上,再仔细瞧他微微噙笑,早有成算的模样,不由一愣,紧接着问:“皇上早就知道?”
  她这话才问完,又有些不确认,皱着眉头又问了句:“还是本就故意为之,混淆视听?”
  好似两种猜测都不太对,严褚俯身亲了亲她的发顶,玉兰馥郁的馨香钻进鼻子里,在抬头的一瞬间,他不由得想,什么时候开始,他竟能如此自然而熟稔地揽她入怀,听她欢笑,纵她胡闹了?
  每当这个时候,他便要拷问自己一遍,待她醒来,两人之间,又该是何等的姿态与模样。
  “先去榻上歇着,朕唤人进来伺候。”外边些微的挣扎动静传来,严褚回过神来,温热手掌蒙上小姑娘的双眼,感受到她的睫毛如同小刷子一样拂过手掌心,他不由失笑,继而替她拢了拢衣领,声音醇厚:“身子不适就别到处乱跑,等会子夜里又闹腾得不像样子。”
  元欢眼珠子转了转,无比乖巧地应了。
  能叫他这样特意嘱咐,可见外边的情形并不如何好看,说不定还有什么血腥审问的场景,真若去见了,她说不好得将隔夜的饭菜都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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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墨泼洒在天穹上,将每一丝光亮都遮挡得严严实实。严褚转身出客舱的一瞬间,脸上风轻云淡的温和就悉数转变成了有若实质的煞气与阴鸷。
  甲板上,军士举着火把,将就近的河面都照得如同铺了一层红绸般,两个嘴巴被塞了布条,小厮装扮的男子被捆了手脚,目眦欲裂地挣扎,极力想辩解证明一番,下一刻就被莫和一人一脚踢得闷哼不已。
  “皇上。”莫和朝严褚抱拳,声音粗犷,“属下已搜过这两人的身,确实发现了徐州那边的来信,最后署名是一个钰字。”说罢,他将那皱皱巴巴的一纸信件呈到严褚跟前。
  严褚上上下扫了那信纸几眼,嗤笑一声,随意地扬在身后,旋即屈尊纡贵半蹲下身子,望着被五花大绑的两人,声音中的冷意如同寒冬腊月里结成的凝霜,“说罢,谁派来的?”
  “沈钰,还是鹿邑?”
  那两人才从被抓到现在,不过只有一盏茶的功夫,全程云里雾里,不知如何就被捉住了,好容易被扯了塞在嘴里的布条,还未来得及为自己辩解一两句,就听到了这两个人名。
  当即认命。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知,这分明是一个环中环,目的就是请君入瓮。同他们一起来的同僚都已确认了前往徐州的就是大理寺少卿秦伧,就在日前回去复命,只剩下他们两个,觉出些异常与不对来,想着今日悄悄行事,探个究竟,若是情况务实,就在下个码头借着采办的名下船。
  若是查出了什么不同来,更好,在三皇子手下混个眼熟,日后大计成,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哪知就这么一念之差,急功近利,竟就将自己陷入了生命危机中。
  现在想想,他们早就被这些时日的假象迷了眼睛,不管是大理寺少卿秦伧,还是当今皇帝严褚,但凡有心隐瞒,他们想探得一星半点的消息,该比登天还难。
  “说话。”严褚极为不耐地皱眉,声音自然而然的带上了上位者的十分威压,莫和胆大心细,当即就同他一唱一和,开口道:“皇上不必同这种乱臣贼子白费口舌,依属下看,直接割了舌头和手脚丢到河里喂鱼方能解恨。”
  也不知是不是被这句话里的乱臣贼子给刺激到了,其中一人自知逃不过去,当即就翻了脸,强撑着一股气直嚷:“漠北蛮夷之地,翻了身打了胜仗坐上金銮殿也洗脱不了你们血脉里的卑劣,你且睁大眼睛瞧瞧,有谁是正眼看得上蛮夷之人的?
  “不自量力之辈,竟敢肖想天下一统,四海归心,真是天大的笑话。”
  严褚听了这话,倒也没什么大的情绪波动,反倒咧嘴笑了笑,有些遗憾地道:“可惜,无论怎样,你反正是瞧不见,你的主子,只怕也活不到那个时候。”
  那人梗着脖子脸涨得通红。
  另一个人飞快地分析完当下的形势,并没有选择死前硬气一回,而是无比迂回婉转,甚至算得上是诚恳地望着严褚,声音小心又温和:“我等确实在三皇子手下服务效忠。”
  严褚掀了掀眼皮,微不可闻地笑了声,很快隐没在无边的黑暗中。
  “但并不是为了光复大和。”那人身子有些肥胖,说话的嘴皮子倒是利索,偏神色自若,说出的话像模像样,很有几分可信的样子,“四五年东躲西藏的日子,再怎样的雄心壮志都被磨灭,三殿下如今早已不想同皇上争锋,只想带着我们这些前朝臣子,隐姓埋名地生活下去……”
  “一派胡言。”这人嘴里半句真话都没有,将三岁小儿都不会相信的事拿到皇帝跟前来说,难不成还真是是以为漠北人只会耍大刀弄枪剑,半点不动脑子的吗?
  皇帝和前朝三皇子鹿邑,那可是不死不休的生死仇敌,两人之间隔着尸山血海,任何和解之词皆是无稽之谈。
  但那人也是个聪明的,知道此处能做主的并不是这三大五粗的随行将军,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从严褚的身上挪开过,手心里细密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他竭力稳着自己不露出丝毫胆怯来。
  可这显然是不能的。
  严褚此人,便是一字不说,也叫他觉着如在刀尖剑锋上行走,能活到现在并不是因为运气好,而是因为对方还没看够他的笑话。
  “……若不是殿下三番五次的提及,我又怎敢胡乱编造这样的话来欺瞒皇帝。”那人苦笑连连。
  “殿下大费周章派我等来此,全因一人。”
  严褚目光变幻几下,似笑非笑地吐出了一个字,“谁?”
  “尚存于世、被皇上养在深宫的九公主。”
  严褚玩味般的笑容渐渐消失,他转动了几圈手中的玉扳指,意味不明地问:“他近期没事做,竟关心起这个来?”
  “……”
  “皇上应当知道,当年宫变,皇宫被漠北军踏进,只有三殿下被几位老臣拼死护着出了城,其余皇室血脉,除了九公主外,无一人幸免。”那人继续游说,“九公主是三殿下在世间唯一的亲人了,他又怎能不在意呢?”
  “依殿下的意思,若是皇上愿意将九公主放出宫,并且答应放他们兄妹一条生路,那么从今往后,他将遣散前臣,如普通百姓一般,再不掀起风浪。”
  严褚听了这话,足足沉默了片刻,他头微垂着,没有人能猜到他的半分心思。
  就在莫和急得不行,准备出口相劝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第一句就是:“朕真不知该夸你巧舌如簧,还是该骂鹿邑脑子不正常。”
  “朕与他之间,胜负早已分出,朕尚且不打算饶他性命,他倒还讨价还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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