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下的大明(校对)第4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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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渊眼神涣散,这老头是个虐待狂吧!
  一旁的陆树德投来同情的目光,曾经饱受虐待的他知道钱渊将会怎样的遭遇……
  钱渊僵在那好半响,突然转头盯着陆树德,“老大人,与成明年出了孝期也该赴考了吧?”
  陆树德神色一紧,但还没等他反驳,陆树声悠悠道:“与成颇有天分,多读些书有好处。”
  陆树德登时噗嗤笑了,笑得前仰后合止不住。
  虽然这话说得隐晦,但谁都听懂了……人家陆树德有天赋,你钱渊没天赋。
  看了眼萎靡不振的钱渊,陆树声咳嗽两声鼓励道:“《左传》云,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
  “与成可立言,渊哥儿你立功,皆大欢喜嘛。”
  狗屁立功,老子只想着中了进士去读读《永乐大典》,出仕是准备去打酱油的!
  钱渊愤恨不已的看着陆树声远去,转头盯着陆树德,“这日子没法过了!”
  “逃出去?”陆树德撇撇嘴,“你敢逃出去,信不信明儿你母亲把你绑回来!”
  这倒是,一个多月前谭氏知道儿子被陆树声收入门下教习授业,连夜将钱渊书房里的玩意儿一股脑全送过来,细细叮嘱要专心研读,不必为家事分心。
  面色灰败的钱渊擦擦嘴回了书房,陆家宅子不大,连个散步的花园都没有。
  先将昨天那篇八股拿出来细细揣摩,钱渊嘴里嘀咕不停,心里倒是好受了点。
  陆树声这老头脾气不好,嘴巴又毒,但批语极为细致,从各个方面分析这篇八股的优劣之处,又在边上做了范例,钱渊细细数了数,批语比八股本身的字数还要多。
  将批语看完,按着陆树声给出的提示范例重新做了一篇,钱渊才放下笔,在屋内来回踱步。
  八股这玩意就像是闭着眼睛在屋内行走纵跃,未必需要按照固定的轨迹,但绝不能触碰屋内的桌椅板凳,所以很大程度上看的不是文才而是规矩。
  而陆树声给钱渊指出的这条路就是守规矩,自然有人能够纵跃自如,但钱渊没这天分,只能老老实实脚踏实地。
  其实钱渊算是运气不错,陆树声在历史上名声不响,但后来为南京国子监祭酒,亲拟学规管束严厉,门下弟子多有出众者,后来的兵部尚书袁可立、礼部尚书董其昌都是他的学生。
  苦恼的揪了揪头发,钱渊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转头看看桌上的新题,特么又是一道无情搭。
  就在钱渊昏头昏脑做今天第二篇八股的时候,钱家有客人来访。
  “这次就拜托元朗先生了。”谭氏起身行礼道:“如若有缘,日后还要请先生喝杯喜酒。”
  坐在客位上的中年人面容清隽,起身拱手道:“何某也望不负所托,日后饮这杯喜酒。”
  陪坐的陆氏笑道:“元朗先生和我钱家交情不浅,又和季泉公相交甚笃,此事还真只能拜托你。”
  一旁的孙克弘连连点头,这位客人是松江名士何良俊,攻诗文,好戏曲,虽因仕途不顺绝了入仕之心,但名重一时,在浙江、南直隶都颇有名气。
  最重要的是,何良俊当年和钱铮是同窗好友,同在当时的华亭知县聂豹门下听学,其又和如今归乡守孝的孙升是好友。
  而钱渊和孙家之间关系一直保持的不错,至今还常常收到孙鑨、孙铤的书信。
  几方面关系叠加起来,陆氏才想到请出何良俊。
  等何良俊和孙克弘出了门,陆氏才笑着对谭氏说:“虽然要等到后年才出孝期,也不能定亲,但如果双方有缘可以口头先定下来。”
  “渊哥儿现在性情好,县人对其评价甚高,我看这事十有八九。”
  “顾家那位今年十三,后年十五,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正好十六岁成亲,你啊,要不了几年就能抱孙子了。”
  谭氏笑容中杂着担忧,“但顾家非要看看渊儿……”
  “看看怕什么?”陆氏傲然道:“渊哥儿温润如玉,风度翩翩,谁不说好!”
  一旁的钱小妹悄悄吐了吐舌头,哥哥喝茶如饮酒,下厨常常满手血腥气,又舞刀弄剑……温润如玉这种词和哥哥真的扯不上什么关系……
第65章
你是东北人吧?
  何良俊是本地人,而且和钱铮是同窗多年的好友,早就听闻钱渊性情执拗,言辞刻薄的名声,其实他原本不太相信钱渊如今“温润如玉”的传言。
  但在知道钱渊和孙升的渊源之后,何良俊相信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去年就是因为孙升的大力举荐才在京中名声鹊起,孙季泉为人处世担得起“温润如玉”这个词。
  马车里的何良俊瞄了眼对面的钱渊,这小家伙毕竟还小,性情有点跳脱,时不时掀起帘子往外看。
  可怜钱渊已经一个多月没出来了,今儿早上何良俊来接人的时候,陆树声板着一张黑脸很是说了几句难听的,而且还写下三题让钱渊明日上交……你可以请假,但题目还是要做的!
  “能得平泉公亲自指点,钱公子日后必定连考连中早早登科。”何良俊轻笑道。
  “何先生是叔父好友,就称我渊哥儿吧。”钱渊放下窗帘腼腆一笑,“不知道今日拜访的那位是?”
  “此人姓顾,名定芳,亦是你叔父好友。”何良俊介绍道:“他是天顺年间松江名宦顾英之孙,平生轻财好义,性情刚烈。”
  何良俊和钱家商量过了,这次想看,事先没有告知钱渊,毕竟还在守孝。
  钱渊皱皱眉头,“顾先生致仕归乡,所以晚辈上门拜见?”
  这话意思很明显,既然轻财好义,那好友必定遍布松江,为什么自己一定要上门拜见,总有些其他的理由吧。
  这小家伙倒是想的多,何良俊笑了笑,继续说:“你叔父是嘉靖十四年进士,选为庶吉士,当时掌翰林院的是礼部尚书兼翰林学士夏贵溪。”
  “这事我知道,后来夏贵溪被弃市,刑部尚书喻茂坚、左都御史屠侨援引大臣上书减免死刑,只有时任吏部都给事中的叔父随同上书,后来被贬谪出京。”钱渊眨着眼,他倒是不知道叔父和夏言是有师生关系的。
  理论上,翰林院的官员都是掌翰林院学士的学生,但实际上这种关系并不是绝对的。
  比如当年的徐阶,他就曾经公然对内阁首辅兼掌翰林院的张孚敬说:“背叛生于依附,我没有依附你,何来之背叛?”
  但如果两者之间有依附或者提携的关系,倒是能说得上师生名分,比如日后的张居正和徐阶。
  那夏言和叔父之间……
  面对钱渊这个疑问,何良俊解释道:“当年散馆,夏言想让你叔父留在翰林院,但你叔父拒绝了。”
  钱渊抽搐了下嘴角,这是傻了吧?
  一个性情刚毅但不懂变通的官员形象在钱渊脑海中渐渐成型。
  何良俊将话题兜回来,继续说:“当年夏贵溪死后,你叔父被贬谪出京,顾定芳大哭,命其子顾从礼哭而收尸。”
  顿了顿,何良俊叹道:“钱兄毅然上书被贬谪出京亦不悔,顾定芳甘冒奇险为夏贵溪收尸,两人均为朝野上下敬仰,也从此订交,虽会面极少但相交于心。”
  钱渊眼中神色闪烁不定,半响后才轻声道:“所以,晚辈才要拜会顾先生?”
  钱渊没那么傻,叔父出仕在外,好友致仕归乡,这种情况下,叔母一封信或一份礼单足以应付,为什么要自己这个侄儿出面?
  难道是那位顾定芳要见自己?
  “何先生,您刚才说……顾先生性情刚烈?”
  “不错。”何良俊沉吟片刻后说:“去年,今上问用药之理,顾答‘用药如用人’;再问养生之道,对‘清心寡欲’。”
  面对这样的答案,钱渊面无表情无言以对。
  呃,的确性情刚烈,不仅仅是刚烈了,简直就是头铁啊!
  嘉靖是史上出了名喜欢炼丹修道的皇帝,而且脾气是出了名的坏,性子更是出了名的犟,你跟他说要清心寡欲才能活的久点……没剁了你真是运气不错。
  要知道一个多月前那份邸报中,一大批官员只是贺表中少了“万寿”两个字,每人领了四十廷杖后被贬谪出京。
  上海县距离华亭县不远,毕竟如今的松江府比前世的上海面积要小的多,嘉定、崇明如今都隶属苏州府。
  马车在顾宅门口停下,张三杨文等人守在门房处,仆役将何良俊和钱渊引入内院。
  “郑知县廉洁至此,这是松江之福。”身材高大的老人站在厅前,声音洪亮,“这件事你交代人去办。”
  一旁的中年人恭敬的应声,正好离去老人又将其唤住,“让人在郑知县乡间购地三十亩,赠其家人,年节周济也不能免。”
  不远处的何良俊低声解释道:“七日前,上海知县郑高卓病逝,家人无力归葬……”
  钱渊舔了舔嘴唇,三十亩地,还真是轻财仗义啊!
  “你就是那个钱家子?”顾定芳指着钱渊大声说:“还不过来让老夫好好看看。”
  看看?看什么?
  一头雾水的钱渊跟在何良俊身后走过去,还没站稳,顾定芳就皱着眉头道:“听说你在苏州大街上和徐家那个不成器的干了一架?”
  何良俊脸色一变正要解释,顾定芳挥挥手,“让这小子自己说。”
  “是晚辈孟浪了。”钱渊苦笑行礼,心里暗骂,又一次替前身背锅!
  “孟浪?少年人就要有这股锐气,动嘴皮子那是女人的活。”顾定芳哼了声,“但老夫不满意的是,你居然被打趴下,还昏迷了几日!”
  钱渊腮帮子鼓了鼓,特么你是祖籍是东北的吧,能动手就别哔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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