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源树下的猎人(校对)第358部分在线阅读

王辑对同伴提出的问题很重视。
他并非对自己的安排没有信心，只是医生在这方面比他更在行，所以他对此很慎重。他去见圣子，以及向圣子所说的办法，以及目前城镇正在施行的手段，医生都看在眼里。如果有问题的话，医生可以早些指出来，以免发生不可预估的意外。
“没问题。”
医生摇头，“我是你的话，可能都不会有这么快反应，找到这种应对办法。现在能看懂，也不过是事后聪明而已。小楠，你应该对首字母A做的事情有观察吧？你觉得呢？或者说，你觉得出问题的话，会出在哪里？”
“替罪羊应该不是随便选的吧？”
小楠平静问道：“如果这个人提前死了的话，那就应该找出第二个预备人选，不是吗？我想算上今天距离审判日到来还有两天，这两天时间必须得拖。拖的越久越容易出现意外，比如说那个被选中的人死掉，我们应该有其他人选？”
王辑眨了下眼。
是啊，如果神父提前死掉的话，那替罪羊就会失去人选。他之前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现在小楠突然这么一说，他不得不在意。首先他们的做法就有拖延时间的意思在，他和圣子决定在第六天宣布不洁者的身份，而在此之前只要将神父杀死，就会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点我确实得考虑，多谢提醒”
王辑点头，承认了这一点自己的过失。
“如果我们的对话让天父神明知道了，而且他也确实要想办法杀死神父的话，那么时间在第六日的清晨来临之前是最合适时间，因为在此之前死去的话，圣子就无法向人们解释，既然不洁者已经死去，那第六夜遭到的入侵是怎么回事。审判日当天无论如何，都能用当天的特殊性来解释，但在此前每次遭遇侵袭，都必须是得有造出说法的，否则，很难骗过这些人心浮动的人群。”
王辑左思右想，觉得是有必要再挑个预备人选了。
“除此之外呢？”
他继续追问。
“没有了，其它方面不是我能思考到的领域。”
小楠摇头。
“我倒觉得问题根本不在有没有预备人选这样很低端的问题上，神的智慧如果只能做到这个地步，那也太好对付。但我也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你们可能不知道，直到我的防区被维度断带开始吞噬前，我都没有觉得自己任何做法有错误，我暗杀了两任总统，我自觉能够掌控那整个国家，但我败给了那些激化过的人性。首字母A，你阅读过维罗妮卡留下的笔记，你应该知道，那时的人们并非是因为受到冥冥之中古神的影响而心智迷乱，而是他们自身对不死药的渴望，就超越了一切。放在这里，我会说并非恶之花是天国降临的异化，而是人性的邪恶在审判日出现，才让它开花。”
说到这儿，医生叹道，“我在这个探索世界，察觉到了一种曾经在我自己世界，在那灾难酝酿时所所有的感觉。我知道我们现在做的计划和行动，都已经是最合适的选择。但我依然记得，自己输给神明智慧的挫败感。就这样吧，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们能思考到的，全部做到位，尽我们的力。”
“当然。”
王辑不可置否地回答。
他明白，医生是在这里回忆起了当初在自己世界时，面对神明的那种挫败感。在此医生也很坦然地将这些说出来了。王辑无话可说，尽管他不认为自己的智慧强过医生，但他还是有信心。
至少，他在面对神明体系时，还没有受到过如此大的挫败。唯一让他伤的，就是燃烧不列颠土地的那颗烈日，但最后他的目的依然达到了，尽管有无辜者因他而死，他没有面临毁灭而无可奈何的世界，他也从未绝望过。
事在人为，这句话没错，但这句话从王辑脑海出现时，绝不是以悲观情绪出现的。他不会悲哀，也没有绝望这样的情绪。在他眼中，也绝没有解不开的死结。
“早点休息。”
留下一句话，王辑主动起身，准备去休息。目前他的知识掌控度被诅咒伤的很厉害，王辑决定抓住休息的时间，努力补充回一点知识掌控度。他的学习效率并没有那么快，直到天亮前，能拿回2到3个评级的掌控度，已经算不错。
但有一点多少算一点，每多1个评级的掌控度变化，带来的效果都是不一样的。
……
审判日降临倒计时，第五日。
清晨。
进行半夜的短暂学习，你对知识的掌控度提升了；
……
流刃若火的知识掌控度再被削去一半，又被王辑总体拉回到了20级，王辑也没多理会A号实验机的评级提醒，起身揉着眼睛。今天上午他必须赶紧再找到一个替罪羔羊人选，以预备神父可能发生的不测，在下午圣子宣布不洁者是宗教神职人员之前，提前与圣子通信，免得到时出现信息不接的尴尬局面。
走出房间，院里空无一人，王辑猛然回过神，发现其他人都在劳诺的房间。紧接着，他眼皮跳了下，转身马上掀开了劳诺房间的帘子。医生和小楠都在那里，而劳诺坐在床边一言不发，那床边的桌上，血迹斑驳的荆棘王冠安静躺在那里，尖锐的血刺依旧扎眼。
看了眼进来的猎人朋友，劳诺沉闷地说道：“我睡醒后，它就出现在了这里。”
第四百一十八章：羔羊二号
审判日降临倒计时，第五日。
无名，劳诺家中。
泛黄的桌面，朱红色的荆棘王冠安静呈放。夜间被王辑丢弃与摧毁后，它又莫名其妙地重新出现，没有人发现它是怎么出现的，当发现时它已经在那里。王冠的出现必有缘由。但房间里的猎人与劳诺甚至都懒得去猜，因为不需要。
看到荆冕自己回来的第一眼，王辑立刻走上去，伸手小心翼翼抓住将尖刺拈起，准备以传统烙印封存。接触的刹那，他手指立刻传来了一种尖锐的刺痛感，王冠不由得脱手，重新落在桌面上。
首字母A，该道具无法以传统烙印进行封存，只可进行佩戴。
——源于A号实验机。
“怎么了？”
医生看着他将王冠拈起又失手扔下，这种失误怎会怎么随意的出现，眼看王辑手指尖上渗出血迹，他当然明白出事了。王辑擦了下指尖的血迹，眼神凝重地看着那夹杂斑驳血迹的荆棘王冠。
“这东西无法以传统烙印进行封存。”
他说。
迟疑了下，王辑突然摇头，他知道猎人们想动这件道具是不可能的事情，试想那时他都已经用阳光枪，结果都没有把这件道具摧毁掉，竟然让它自己重新找上门来，来到劳诺身边。那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也能完全猜想到，无论他们怎样尽力，都不可能阻拦这件道具出现在劳诺身边。
这是天父神明给予劳诺的选择机会，戴不戴王冠是劳诺自己的事情，但神明所予的成神选项，却是无法制止的。王辑知道，就算自己的能力再大，不可能连这种选择的机会都剥夺走。
“没有办法了。”王辑给身边的同伴说道，“这样东西是天父神明给予劳诺的选择。我们有一万种办法将其剥夺，那星空彼端的天父，也会有更多的办法来将机会重现。这道具我们无能为力，就让它在这里吧，劳诺，我们的处理办法是没有用的，只有你自己的决心，才能解决一切。”
“我知道了。”
劳诺坚定地点头。
“那好，那我就先出门走一趟。”
有关荆冕的事情，王辑打算到此结束，他不打算再来这上面浪费时间。从荆棘王冠自己能回来这件事，王辑已经看到了天父神明的决心，在此硬去争斗的话不会得到实际有用的效果，他的战略重心并不在此，硬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的话，很不明智。
……
阳光明媚的上午，街道上已经少了很多行人。原本热闹的无名小镇此刻仍然处于昏沉中，心惊胆战的夜晚很少有人可以真的放心睡去，就像曾经在黄石公园他所见到的那样，城镇的居民、逃难到此的商旅，多在白天才进行休息。
偶尔有些话语声响起的地方，王辑听到的，也是一种歇斯底里的吵闹。丈夫与妻子的争吵，商人与工人们的矛盾，不外如是。灾难面前，人们的精神线绷得太紧，好像在时刻断裂的边缘。
“你再顶嘴，我就一刀捅死你！”
“你不敢捅我，你就是婊子样的。”
……
偶然的热闹与生机，净是这些争吵。行走在街道上，王辑能感觉出来，紧张气氛已经到了难以缓解的时刻，今天下午圣子的发言将会无比重要，哪怕只是缩小排查范围，也算是给人们一个指望。但替罪羔羊找谁好，他一时也拿不出来堪比神父的人选。
路过教堂，王辑感觉到神父的回响依然正常，没出意外。他转身走开，继续物色着替罪羊的人选。
“替罪羊的选择最好能和神父在人物属性上，能够有一定的重叠。这样的话，在今天圣子进行发言后，即使其中一位出现了问题，也能马上拿另外一个顶替。最好是这样，否则中间圣子的发言就会出问题，因为一旦预备人选不是神职人员，而圣子已经指明是神职人员的话，情况就会很尴尬。”
必须要在下午圣子发言之前找到替罪羊的预备人选，王辑对此的压力其实也不小。他走过整个城镇，觉得所有情绪歇斯底里的人都能作为替罪羊的选择，毕竟他们大多都已经犯下愤怒的罪，但如果所有人都这样的话，那法不责众，挑选任何人，都可能会引起群体的抵触。
非常时刻，他不敢轻易造次。
这样漫无目的的行走，王辑充分感受了第五日整个城镇的状态。平民依旧紧张无措，而大公府邸，和善的大公也对薇薇一直偷跑前去见劳诺的行为表示了愤怒，他指责自己的女儿放荡，毫无贵族自持的观念。但薇薇似乎早已经习惯，被关禁闭后，她依然想办法爬窗逃了出来。
王辑就在府邸外等她。
“见过劳诺后，早些回去。没有必要惹恼你的父亲。”
他象征性地给了建议。薇薇微笑点头，但从其神情可以看出，她根本没有听进耳里，相同的话圣子也早已经向她说过，如果她听的话，那她就不是她了。王辑看得出来，但对此也没有办法。
索性他不觉得这是大问题，也就听之任之。
上午12点，教堂的钟声响起。
没有收获的王辑最终围绕着整个城镇走过一圈后，从城镇走出，坐在了古墙之上，遥望波光粼粼的远海，暂时休息舒缓心情。他想到夜晚时如果阿里兰斯巨手再凶狠些的话，是完全可以避过劳诺杀死他的，但对方并没有，这里面可能固然有怕因此会让劳诺更加抵触的原因，但王辑隐约觉得，或许天父神明早已经胜券在握，它就是要让独立猎人活着，去看到神国的建立，而自己对此无能为力。
谈不上是感怀，王集低头望着自己脚下这白色巨石堆砌的古老城墙，想起这是很久以前，这个世界的猎人军团修筑，来专门抵抗阿里兰斯巨手的，工程修起的时间应该是在公元前，最终被旧日神子从内部瓦解，失去力量的城墙对深渊的眷族无能为力，军团覆灭，然而执行这一切的神子基督却在最终背叛了天父，导致文明重新延续。
尽管这期间有着种种恩怨，以及令人感怀的悲剧与英雄末路，他没有在此看到谁成为最终胜者，而文明的延续也从苟延残喘中继续坚韧地传承下去。这让他不禁想起曾经读到的科学研究，距今约35亿年前生命就已经存在了，那时的环境根本不适合现在的生命生存，而生物化学中表明，38亿年前生命就已经开始改造整个地球的环境，它们的出现极其古老，那些顽强的生命痕迹并不比岩石出现的时间晚太久，它们并没有多么年轻。
很早，生命就在与不符合自己的年轻星球作对，漫长的演变让它们不断适应星球，也将星球不断改造适应自己，时至今日，在数千年时光都犹如白驹过隙的当下，建立文明的人们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羸弱不堪。是的，但单个生命乃至群体的悲剧或许自生命出现其就已经存在，最早的原核生物在躁动的环境中时刻都可能灭族，在即使它们都无法适应的时代，若去细思，惨痛不落如今的文明。
所有的悲痛可能都是因思考而带来的，眼泪最初的功用并非是生命悲伤，鳄鱼食人的流泪，也不过是润滑自己的眼睛。即使拥有思考的能力，人类也并未能脱离生物的范畴。人类所能表达出的所有情感与行动，在动物身上也大都并不新鲜。伟大的牺牲与母爱，在动物身上也可以遇到；罪恶与内斗在动物族群中也并不罕见。纵然那些吹捧同性间的高尚爱情，在动物中也存在的。是啊，纵然智慧已经到到达极致的神明，也无限渴求着神子，当神也是一种生物时，这世间便没有任何东西不能跌落凡尘。
人们敬畏的星空与道德准则也会陨落。颠簸不破的真理，或许在冰冷的宇宙尽头也显得渺小无力。但渺小或许并不意味着就会灭亡，王辑看到太多被毁灭的光景，但也目睹了许多坚韧生存的文明，自时代前就已经存在的羽人和巨人至今依在，浣熊族的历史似乎也表明，它们的传承久远胜过一个星球的年纪。
若可以思考的文明生命，与树阵其它生物本就没有任何区别，那么即使当下人们活在宇宙迟暮的年代，但遥想生命最初萌芽的洪荒，那一切未来都不再变可怕，万物凋零的冬天，也总有火焰重新燃起。
若将一切说成是轮回或许太不负责任，王辑此刻想到的是，纵使未来再冰冷，也总有如今的事物传承下来的。曾经的羽人和巨人如今也还依旧在，文明可以和所有生命一样的渺小低微，事实上也从未高大过任何地方，那么他象征着生命，再弱小，智慧的火焰也依旧可以在凛冬之后燃起的。
回到现在，王辑不觉他面对一位智慧超过他的神明，就和医生所想的那样，对一切无能为力。相反，他觉得渺小有渺小的好处，人们对环境的适应力无法超过太多昆虫，那神明作为更高级的生命，它未必能比渺小的人类传承更加久远。它现在对卑微生物所做的一切，都暴露出它们的恐惧与时日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