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源树下的猎人(校对)第346部分在线阅读

山道。
狭窄道路上的商队不断，教廷特使潘林站在巨石上高声指挥着秩序，城镇的工匠们在山体边缘开始了工程，失去力量的教廷特使们陆续从特使团诡雾森林据点搬来掩体，费时费力地进行着工事的修筑与建造。山崖上，投石机燃烧着火油，冒起了浓烈的黑烟，圣子就站在那里，远眺着彼方的山脉平原。
劳诺也在他身边。
王辑并没有过去，而是站在道路边上躲避着前行的商队，借用回响去听他们两兄弟的对话。
“你不用再解释了，劳诺。我没有任何怨恨。天父之子的身份是我们都无法改变的事实，而非世人将谁奉上神坛，谁就真的拥有神性。我和所有伙伴一样，都已经失去奇迹力量了。唯有你还掌握着奇迹。但如果真能选择的话，我也不会接受你现在的身份。审判日到来那天，但愿你还留有人性吧。”
他听到圣子说。
“当然会，圣……兄弟。我不会放弃现在的一切，我不屑于成为神子，我不会去创造那样的神国。我不会让薇薇，出现那位疯王后的命运。”
劳诺努力地回答。
“是吗？但你就这样背叛你的父神而去，它会善罢甘休吗？你在那时不会成为神，那你甚至没有曾经你兄长那样的力量，你拿什么去保护薇薇，你拿什么阻止那天父的怒火？它会不计代价让你回到自己使命所在位置的，审判日后，我的兄弟，我相信你，但我无法再相信任何虚幻缥缈的东西。让时间来证明吧，毕竟诅咒已经消失了，或许神子所说的只是谎言，或许，一切都是真的。我不乞求什么，我只愿薇薇能平安活下去，不会出现那位疯王后的命运，我……呵呵，我无所谓了。”
那山崖上，圣子凝望着远方的山脉平原，当说出最后一句话时，他已经将自己生命看开了。远观的王辑能够理解，当圣子为荣耀与信仰都可以付出生命，但到头来却发现一切可能是谎言时，他的生命也因此变得廉价。
“我不会让你死，我不会让……”
劳诺尽力向自己的兄弟表达自己的心意，可一切正如圣子所说，他确实没有确切实在的办法来解答。别说是他，王辑对此都没有准确答案。他知道审判日结束一切便都会结束的，因为那预示着旧日神子的诅咒完成，天父注定只能得到叛逆神子，而它过去之所以会降下怒火，是因为神子是在成神后背叛他的。至于劳诺，他若不回归本位，那他从今以后也会是个人类，不会产生对传统神明形成威胁的新神系。
到时它再怒火中烧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审判日精心准备这么久，绝不是可以随便重复的。那时的天父神明能随意杀死劳诺，而不需要去迁怒他人。但劳诺可没有选择背叛它，他甚至没有神性的选择，而罪魁祸首的天父也已经因怒火而死去。现在的审判日就是天父神明的背水一战，输了的话它只能选择接受事实。
至于是否会降下怒火，王辑觉得可能性很小，毕竟神对时间的概念远比人类更加重要，但无法保证它恼羞成怒。但没关系，王辑虽然无法揣测神明，但他拥有隔绝物质条件的办法。他有一个可以让神的怒火无法蔓延的世界，阻止悲剧的再度发生。
“这大约也是旧日神子创造这个世界的最初想法吧。”
王辑猜测道。当然，他不因此认为圣子多想，事实上圣子所担心的事很理智。
正在劳诺尽力向自己兄弟做出解释时，圣子的目光却凝固了，他远眺到山道远方出现了一个倒下的人影。
“那里有人倒下了！小心是疫病，赶紧过去看看！”
他说。
……
崎岖的山道上，旅人们牵着马不断远离着道路中央的位置，在那里，倒下了一位衣衫繁复的异邦人。人声嘈杂，商人们纷纷用鞭子赶着牛马远离那个异邦人。
“请让让，让一下。”
披甲的教廷特使保护下，圣子从人群中出来。
“是萨拉森人，他们怎么来到了这里？”
教廷特使们看到了异邦人服饰后感到了诧异，他们认得出异邦人所属国家。在圣子降临后他们和苏丹国的关系有所缓和，教廷与那里的信仰也有了一些简单的沟通。王辑站在人群中默默看着，那位萨拉森人的服饰已经清楚说明了他们的不同信仰身份，在这个时代的意大利能看到他们，很罕见。
圣子在倒下之人的身边半蹲下来，用异国人的语言尝试和那倒下的人交流，一段绕口的语言说过后，引力透镜自动为王辑做出了翻译：远来的萨拉森人，你因何而到此。
那倒下的异邦人在听到家乡的语言后有了反应，他艰难坐起身，那头巾的遮掩下，露出半颗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浓密的须发，周围围观的旅人们看到后魂不附体，教廷特使们也噌地拔出剑来。
“别慌！”
圣子扬拳，冷静一语镇住了激动的人群。他盯着那异邦人的眼睛，重新用异国语言将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异邦人干瘪的嘴唇嚅嗫了下，含糊不清地说出了一个单词：蝴蝶。
“王照已现……”
异邦人怔怔望着圣子说道：“蝴蝶……巡礼的蝴蝶遍天都是；人类有三分一……将会死去，人性的脓毒即将发作……无人逃脱，深海，全能之手、全能之手……”
那位萨拉森人断断续续说着，每一小段话，都伴随着那面部表情的扭曲，最后一句话尚未说完，那眼球便被血液所彻底染红……
第四百零五章：恶之花
审判日降临倒计时，初日。
崎岖山道。
王辑亲眼看着那位萨拉森人在断断续续说完最后的话后，眼球出现了心理医生所提到的深渊感染现象，说时迟那时快，失去理智的萨拉森人在转变瞬间向圣子扑了上去。早已等待这个时刻的王辑转腕一引，幻影剑光的从天而降，呲地一声，将红眼的萨拉森人钉在山路上，穿透了他的后背。
“嗬……”
粗重不似人类的低吼从萨拉森人的喉咙中发出，发狂的家伙还试图挣扎，劳诺马上挤开身边的教廷特使，扬起除魔大剑一斩，斩掉了发狂者的脑袋。滚烫的鲜血泼溅，溅在周围旅人的身上，迟疑的人群中终于爆发出了惊恐着喊叫，拥挤着混乱一片，马蹄践踏，人群自相踩撞。
“疫血，他染上了疫血！”
“快避开他！会传染的！”
此起彼伏的高呼声中，一位商人家室抱着的女孩硬是被挤着脱手而出，滚入马蹄之下，眼看着就要被踩死时，王辑回身一把推开兴风作浪喊叫的旅人，一弯腰将哭叫的女孩从马身下拉出来。
“完蛋了，疫病已经感染到这里来了！”
旅人们继续害怕地大叫，混乱的局势一发不可收拾。圣子这时默默起身，突然拔出腰间长剑，回身力劈，将一个嗓音极大的旅人砍倒在地，鲜血顺着剑身流淌落地，那血腥手段立刻震慑了周围的所有人。
“谁再敢搅乱秩序，以天父之名，我必让他永堕炼狱！”
一声清朗的高声呵斥，立刻山道边远区域不明所以的旅人们安静下来。
圣子双目炯炯有神，目光形同无形利刃般犀利。所视之处，所有商贾旅人全部默默低下头，这已不是普通人所能有的气场，加之圣子的教廷铠甲无比特殊，整个世界都知道他的战甲样式，无人能在见到圣子后，会认不出他的身份。
眼下也无人能在未来神国之主的发言下，还敢公然抗拒。
“把尸体焚烧掉，工事继续修建。通知大公，别让城镇出现任何异端之语，我不希望任何无罪者死，但犯下罪刑的，必备绑缚火刑架。”
圣子简单向身后的教廷特使下达命令，语气森然威严，以绝对的权力驾驭恐怖控制局面。即使此刻他已没有了奇迹的力量，但多年的戎马生涯，让他的力量与剑术，足以镇住普通人。
一旁静观的王辑，对圣子的做法没有任何意见。
他觉得这种处理手段在非常时期没有任何不妥。本就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如没有维持秩序的强权出现，情况只会更加混乱，而在山道死掉一位异邦人的故事，当传回无名后说不定会被涂抹成什么模样。
控制是必须的，不能姑息。
……
山道上的秩序暂时被控制住，萨拉森人的尸体被浇上火油，由教廷特使处理掉。烈火燃烧的尸体被绑缚在大树上，直到整具尸体都被烧成的只剩下残骸落在乱石中。那光镜在光线充足的白天，让后来的商队旅人们看到，每个人都在无形中形成了心理压力。
他们所要前往的最终避难地，是拥有严苛秩序而非放荡形骸之所。圣子的威严不需要多久，就足以传到无名。无人会对他的作为指责，他的身份和位置意味着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毕竟此刻，圣子就是信仰，就是救世主。
中午12点。
基本防御工事已经在山道路口修建完成，高垒的尖刺墙只留下了一辆马车可通过的入门，而后方，工人们的拦道石墙也在紧张地堆砌修建中。按圣子的意思，这里的工事必须日夜赶工，对人们的宣传，他则说明这是天父最后的试炼。
王辑旁观整个过程，他唯一的感受就是，圣子弄信仰与权力的本事，确实继承了他的主教父亲。当然这没有贬义，王辑很对此很欣赏。山崖上，他将自己的安排完整地告诉了圣子与劳诺：
审判日后，他们可以搬到理想世界去，来躲避天父神明可能存在的怒火。当然仅是他们，而不是镇上所有人。
圣子对此不屑一顾，他的叛逆与自尊也似乎与那位主教融为一体，他说：“是我亲手杀死了神子的爱人，现在又让我到他所创造的世界避难吗？让劳诺带着他的养母还有薇薇去那里吧，不用在意我。纵使是信仰与使命是假的，我也完成了一切。我活着已经没有意义，请不要尝试想那么远的事，将注意力放在审判日上，不要再试图对我提出任何要求，你们需要注意，自己的好意对他人是否会成为一种折磨。”
他对此表示拒绝。
劳诺在听到这一席话后，神情显得极为无奈和没落。王辑倒不在意这点，他这么说，只不过是找个办法让劳诺知道，不要总试图去表达想对圣子的关心与保护，否则让圣子真的再去理想世界，那位旧日神子恐怕都会因此气活。
在过去，劳诺的保护对圣子可以作为一种来自守护者的庇护；但如今，来自劳诺的任何好意都会成为圣子的心中耻辱。眼下审判日的难关都未过，劳诺就已经这么想让兄弟和睦，太着急太自信，也太把圣子看轻了。
暂时放置了兄弟两人的关系，王辑认真地问道：“巡礼的蝴蝶，人性的脓毒，你们对此知道什么吗？”
王辑觉得，这些象征物一定有着极大的意义，而那位萨拉森人在失去理智前，一定会说出最重要的信息。他不懂是因为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无法从文化与传说中进行解读。但圣子和劳诺的话，他们应该就知道。
“萨拉森人所说的蝴蝶，那大约是天父身边的杀戮天使形象。它的巡礼，是为完成杀戮与绝望的任务。”
圣子疲惫地揉着双眼，做出解释。
“那位蝴蝶形象的天使活跃在古代，它出现的古老年代还在旧日神子降临人间之前。那是天父的造物基路伯，执行杀戮意志的杀手，和为殉难者流血的全能之手组成了神的双手；全能之手代表着救赎与希望，而它则代表着毁灭与绝望。它在久远以前就曾将绝望带给过的人类，但那是很久远的时代前了。在末日审判前，它要杀掉世界三分之一的人类，来为诞生的神国奠基，为神王的诞生巡礼。这是自我幼时，就已经知道的事情。因为百年寓言，便已经预兆了这位天使的降临。”
“它，遍天都是。”
王辑着重提醒，萨拉森人说，巡礼的蝴蝶遍天都是。传说的蝴蝶天使是一位，而萨拉森人所说的巡礼蝴蝶，漫天都是。
“那就不是我所知道的事情了。”
圣子断然摇头，无法做出解释。
“至于人性的脓毒，大约是恶之花吧。”
劳诺低声说道。
“恶之花？”
王辑听说过这个东西，但他记得，恶之花是他所在世界的法国文学名篇，而不是宗教意义上的东西。圣子淡然说道：“那是传说中的一种古代植物，当世人从未见过的事物。古老传说中，它的种子从天国降下，根植人性之上，并伴随着人性的邪恶生长而开花。因此古诗说，滋养那种花出现的东西，是人性的脓毒。据说它花开时，将有超越世间一切花朵的美丽。也有传说称，恶之花是天国蝴蝶的食物。蝴蝶吸食着人性的脓毒，将所有的恶驱除，摧毁罪恶的世界。”
“哦。”
这确实是他所不知道的传说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