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略级天使(校对)第165部分在线阅读
骆雯用纸巾擦掉骆长安脸上的污垢——曹敬觉得那是从紧闭双眼中流出来的血,血干透后留下的血痂。
“没救了吧。”黑猫跳到床头柜上,对曹敬说,“无论怎么看都没救了,内脏组织已经坏死,心脏有气无力。你甚至不用靠近就能闻到这种熟过头的果实味,已经没救了,从枝头落到地上,开始从内部腐烂的味道。哪怕你现在清除了病毒,病毒对他身体造成的损伤也是不可逆的。”
“不要用我的声音说话。”曹敬低声嘟囔。
骆雯挑眉看着他,表情略有不解。
“把门关上。”曹敬吩咐道,“不要让人打扰我。”
“如果是你哥呢?”
“尤其是我哥。”曹敬拖过一张椅子,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坐姿,“不要让他进来。他太聪明,我怕被他说服。”
“你明明可以自己说服自己的。”黑猫明明嘴一动不动,却能发出声音,曹敬心想这未免过于匪夷所思,“每一次被他说服,你都知道其实是你自己想被说服。曹丹那家伙总是能瞄准对方心里想的事情,替别人说话。他给你提供了一个逃走的借口,给你提供了做坏事的借口……那其实都是你自己下的决定,对吧。”
我后悔做一个猫出来了,曹敬心想,如果当初构思的是个漂亮女孩儿就好了,至少被嚷嚷的时候不会那么心烦。
眨眼。
他现在能看见骆雯,那忍耐的被铁块包裹的女孩的心,这颗星辰的外壳现在已经开始支离破碎。哪怕她受过心灵防护的训练,内心的氛围在情绪激荡的时候还是会流泻出来。更何况她现在肩上背负的压力足以压垮一个常人,而曹敬之前甚至无法从外观上看到她有一丝动摇。
“不要抵抗。”曹敬低声道。
他伸手插入铁的缝隙,品尝里面汩汩流动的熔岩。焦虑,悲伤,绝望,曹敬伸出手去,坚决地握住现实中那双正在颤抖流汗的女人的手,他能听见对方心中泪水的声音。被自律所包裹的,会被称为“软弱”的哭泣。曹敬突然意识到为什么自己会从第一天开始就厌恶骆雯了:她和自己是一模一样的人。
“你知道成功的几率渺茫。”黑猫卡夫卡说,“当你告诉她结果的时候,她只会比现在更悲伤,更不幸。你想安慰她,你想告诉她,没有任何人生在这个世界上是为了忍受痛苦的——每一个人都应该去追求幸福和快乐,也包括她。但你连自己都无法做到这一点,而你只能带给她更深的伤痕和痛苦,你知道这一点,你明明知道自己注定只能给人带来悲伤和不幸……”
“闭嘴。”
曹敬的手被熔岩点燃了,蓝色的火焰再次燃起,以自己为燃料。黑猫的皮毛上燃起的火焰像是流动的冰块,它在曹敬的头脑中放声大笑,声动穹宇,震耳欲聋,笑声中没有一丝欢愉。群猫之王化作一簇深蓝色的燃烧彗星,将自己投向那颗几近停滞转动的黑色石块,焦黑、颓败,已经半死的残渣。
他早就知道了,在走进这房间的时候就知道,骆雯也知道,骆长安必死无疑。他来得太晚,已经没有救了,曹敬现在只能做一件事,在病床上的死者最后半口气咽下之前找到他想知道的谜底。
彗星砸入,全盛的泪之火一瞬间熔穿了破败的防御阵线。相当高级的防护,但没有生者意志力的支撑,也不过是精巧的玻璃城池。曹敬的深蓝色火焰在垂死者的世界里全线蔓延,将所有痛苦与悔恨吞噬,寻找记忆的碎片。
出事时的记忆,心智系统中盘踞的巨大漩涡,扭曲的中心点。曹敬略一犹豫,转身前往另一个区块,他记得骆雯藏起来的那些信件,他此刻必须知道骆长安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这并非是单纯为了骆雯,也是为了自己,为了……
他找到了,炽热的碎片,耻辱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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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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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房门前,沉思,然后走进去,打开灯。房间里的灯光那么亮,让他也眯起眼睛。但长期以来的坚毅性格让他睁大眼,盯着床上两个正举起手遮挡灯光的孩子。曹敬站在他身边,看见那个穿着白色背心的年少时的骆雯,那时候她一头短发,看上去像个男孩,穿得也像个男孩。
曹敬体会到了骆长安心中翻涌的感情,一点内疚,大量愤怒,大量屈辱。他没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等待床上的两个孩子看清他的身影。骆雯脸色苍白,另外那个女孩则把自己藏在被子下面。
曹敬看着骆雯从床上爬起来,没有穿拖鞋,赤着脚走出门外。骆长安把门关上,曹敬转开眼睛。
他知道骆长安刚从一千3百公里之外回到燕京,在午夜走下飞机,他在大街上孤独地等了一辆出租车,客厅桌上放着街边买的吃了一半的炒饭。骆长安这次回家之前没有通知骆雯,他注意到门口有陌生的鞋,客厅里有女儿和那个来客一起玩闹的痕迹,侦查训练让他在敲门之前就知道了那个来客是个什么人。
骆长安当然也知道关于自己女儿的风言风语,虽然他一年中平均两百五十天不能回家,但在燕京的时候,也会参加学校的家长座谈。如果他的妻子还在,骆长安总是会想,事情是否就会不一样,夫妻二人就可以多关心骆雯的成长。有时候他觉得骆雯很像她年轻时候的时候,坚定、大胆又美丽。但这样勇敢的女孩未必是他愿意看到的样子。
骆雯没有挨耳光,这让她和曹敬都有点出乎意料。骆长安冷静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并且指出她没有反抗的权力。
于是骆雯后来把头发剃得更短,去了一所外地武警学校。骆雯再也没有联系过那个女孩,如他所要求的,而那个女孩也没有再联系过她,至少骆长安不知道这件事。骆长安认为这是青春年代独有的愚蠢冲动,这个年纪的孩子并不能完全认识自己,会因为一些荷尔蒙和激素分泌就早早下了判断。而阻止这种错误是他作为家长应尽的责任。
等骆雯从大学毕业后,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成年后的骆雯更为独立,并且有了和他对峙的勇气和独立生活的资本。她再一次把自己的恋人带回了家,是个直爽的北方女孩,出生在一个以冬天雪景闻名的城市。这个女孩像是烈酒一样醉人,不屈不挠地坚持着与骆雯的恋情,勇敢无畏地直面骆长安。这让做父亲的人极度失望,因为他想不到任何办法去拆散她们。
某天他在办公室里,别部门的主任来敲门,是个惹人厌的家伙。但那天那个惹人厌的家伙带了一盒酒过来,然后说他能够帮骆长安解决家庭遇到的问题。骆长安很警惕,但那人说自己只是想尽到一点同事之谊,没有人会相信吴晓峰会有什么“同事之谊”。但吴主任那时候有一件案子需要骆长安帮忙,不违反纪律,但需要骆长安点头。
骆长安知道吴晓峰想做什么,他不去想这件事是否违反法律——这在法律上至今是个模糊地带,吴晓峰作为被授权运用感应能力的官方精神大师,本身就有被默许的特权,现在唯一能够决定这件事的就是骆长安自己点不点头。
曹敬站在边上,观看了整件事的进行。吴晓峰坐在椅子上,得意洋洋地摇动酒杯,口沫横飞地向骆长安传授自己的心得:“对爱的记忆进行抹杀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我不是说爱、恨这种情感有多高级——某种意义上确实很高级,但这种高级不是因为它本质高贵,而是因为它是一种多维度的感情,由许多情绪、因素结合在一起形成的情感。”
“你是说你觉得那种畸形的……也是爱?”
“正是因为畸形,所以还会更复杂。”吴晓峰嘿嘿笑道,“要完成这种手术,不可能十全十美。巨大复杂的根系扎根在整个记忆流深处,你能够截断河流,把主要的根系连根拔起。但彻底抹除这种情感曾经留下的痕迹,不可能,世界上可能只有……不,没有人能做到。你的伤口愈合了,冬天下雨的时候也会痛。有时候她会有莫名的情愫悸动。会感觉到陌生的情感。会在暧昧不清的梦境中突然惊醒。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后遗症,但,哈,我们谁又不会呢?”
骆长安没有说话,但曹敬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他问端着酒杯的骆长安:“你忍心这样做吗?”
“我不知道。”骆长安抬起脸看向曹敬,回忆中的骆长安表情冷硬,“但我们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我现在喝醉了,我在想邓丽君的歌声,我在想她的母亲,骆雯的母亲如果还在,她会不会阻止我。她一向比我更达观开放,我想她也一定会支持雯雯。但正是因为她,我才想让雯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