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727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727/746

  又比如,楼下二层闹腾的最厉害的那群人,则是眼下洛都士子当中最有名的一个结社;他们家庭背景虽然不尽相同,但是最少都是殷实以上的人家;这些年因为上进的使徒受挫和阻却,所以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混迹在这些风月场所当中,以品评人物并且编撰为时文流传为日常。
  听她如数家珍又风趣盎然的的娓娓道来,但也让周淮安对于这热闹场面看的越发活灵活现起来。不知不觉时间过了良久之后,端上来的饮子和果品、小点也流水般的换过了好几轮不同成色;看着底下开始两名做男装打扮的伶人,也开始说起了参军戏(类似相声和滑稽戏);周淮安突然开口道:“既然你在此待人接物,能够见闻到如此之多的人情世故,那想不想要一个额外的编制?”
  听到这句话,一直在努力烘托气氛的刘允章,这才在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至少他已经通过这次的机会,替自己的女人表现出了相应价值和作用来;也多少部分实现了自己的暗中盘算和初步目的。虽然没能直接获得这位主上的亲许和祝福,但是能够获得体制内认可的身份也是一步良好的开端。
  而作为长袖善舞而见多识广之当事人的瑜娘,更是知弦歌而闻雅艺的当即拜谢在地叩首道:“承蒙贵人看重,敢不奉命。”
  这时候底下突然传来了喧哗和嘈杂声,也让各个楼层的恩客都不由纷纷探头出去观望了起来。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庆历承平已庙堂(下)
  随后,被打断的歌舞声重新响彻在了被重新收拾过的天井下方,而楼层中诸多恩客和来宾也似乎恢复了原本的喧嚣热闹;只是无论是作为引路人的刘允章,还是作为此间主人的瑜娘,都难掩脸上的心神不宁和踹踹不安的忧虑之色;毕竟,眼看就在受邀而来的这位新朝主上的眼皮底下,出了这种犯天下之大不违的事端;具体丢脸和失色还在其次,关键是由此被牵扯上不必要的干系,那就真是百口莫辩而万劫不复了。
  “这是什么,公众场合散播的告贴还是状子?”
  周淮安看着几张被送到面前的纸片。上面赫然是一些手抄体的文字,只是内容上一看就是让人有些忍俊不禁了。都是些类似后世公知、斜教体裁的“九评太平军”“XX年过去了,你可知道历史真相”,还有诸如“妖僧秘史”“草贼罪恶滔天录”之类的个人针对性段子。
  显然着洛都城内不愧为李唐最后的都邑,看起来还是有怀念故国遗老遗少的潜在土壤;因此居然还有在公共场合散布针对新政权和周淮安个人谤文告贴,想要弄个大新闻的。当然了,在人群中凌空抛洒下这些玩意的人,已经在一片乱糟糟的场面当中乘机逃走了。
  自然了,以周淮安带来的内卫人员,要想将这处场所彻底封锁起来,再慢慢排查也不是问题。但是却被周淮安给叫停了,自己终究是是秘密出来了,为此大张旗鼓之下泄露了什么端倪,岂不就是遂了那些投书谤文之人的心思,被变相蹭了热点和诺扬了名声么?
  所以这种事情当然要追查下去,但没有必要为此反应过度的搞什么宁枉勿纵的株连,只要在事后拿到相应出入人员的名录,暗中慢慢的调查和排查相应嫌疑人等就好;如果对方都是这种只会在屎尿屁的下三路上做文章,或是靠耸人听闻的过时变质段子来哗众取宠的话。
  毕竟,现如今在太平军治下相对经济发达而娱乐业繁盛的江陵、襄阳等地,其实也有不少作为社调部和宣教司暗线监控下,甚至是被发展为潜在外围的小抄和书坊;在类似的体裁上拿太平军的各种作为和主张,作为日常品评和非议的素材;而由此引起不少时下热议的话题。
  当然了,大多数时候这些书坊和小抄行当质问和非议的内容,都是某种意义上无关紧要的小节或是在一看就是取信力很低,只能图个乐子而虚无缥缈的荒诞故事上做文章,以实现“小骂帮大忙”的变相宣传和明黑时粉式反向唱赞歌的舆论目的。
  毕竟,对于现今的太平新政权而言真正能够造成麻烦的存在,并不是这种只能靠街头传闻脑补和杜撰的路边社段子;而是来自体制内而熟悉各种运作模式和问题所在,享受新朝好处和便利同时却吃里扒外的两面人阴阳人;也唯有此辈才能通过九真一假的选择性真相,来炮制各种针对性的黑料。
  而一些看似站在对立面上习惯唱反调的民间传媒,也可以将这些体制内的不满者钓出来。也许现在该到了将这些资源调动一部分到东都来了,这样不但可以填充和占领相应的舆论和娱乐的空挡,还能变相吸收一些对于鲜有新朝体制不满的存在,而将其直接或是间接纳入到政权外围的监控和掌握之下。
  虽然在很短的时间思量了如此种种,却也并没有怎么影响周淮安继续观赏下去的心情;因此,在迅速收拾了场景之后,又回到了歌照唱、舞照跳的一片升平气氛当中;各色侍者和伶人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就仿若是之前发生的事情就是根本不存在的梦幻泡影一般。
  当然了,在私底下的暗流涌动中,随着外间不断被发出去的指令和人员调动,而将潜藏在这座都邑水面下的浑浊给慢慢搅扰了起来;而作为此间主人的瑜娘,在回过头来也毫不犹豫做出了相应补救措施;将当晚有资格出入此处庭院的人员名录,还有在场的乐工、舞者和歌姬,都给聚集和控制起来,只待后续的详询和讯问。
  只是当月色西沉中,周淮安带着意犹未尽的心情踏上归程之后,却又在第二天早起沐汤的时候接到了两个新报的消息。一个从江陵留守的后宅所加急送来了喜讯;就在两天前,怀孕已经八九个月的崔婉蓉和余洛真,几乎不约而同的间隔一天时间,分别为自己生下了一个女儿和儿子;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内容,已经由各自的母亲分别取了小名;其中,余洛真生的儿子叫做宸郎,而崔婉蓉生的女儿则被叫做念念,颇是很有时代特色所在。至于相应的大名和自号,则是照例由身为主母兼王妃的曹红药与周淮安商量着给取了。
  然后是负责跨海进攻辽东而特别编成的派遣军一战成功;在轻易攻克了昔日安东都护府平卢镇所属的积利州(今大连市所属)之后,又一鼓作气攻下了由诸多当地土族所占据的,故建安州都督府建安城(今辽宁盖州市东北十五里青石岭)在内的十多座大小城池。
  因此,在那些被重新编练和武装起来堪称虎狼出押一般的泰宁军旧部面前,盘踞在当地同时向渤海国和辽西卢龙军称臣的,以靺鞨、高句丽遗族为首土族势力或死或逃或降服;而其中产生的损失却是堪称微乎其微的不值得一提。
  至于期间造成最大的伤亡,居然是因为负责督战和压阵的数团太平军,在弹压和约束那些攻陷城池之后,习惯性想要纵情烧杀掳掠的前泰宁军所在造成的。当然作为事后的补充手段,也通过犒赏酒食和分配战利品作为一松一弛的安抚和加强控制手段。
  当然了在这个时代,来自草原上松漠都督府境内的契丹大八部联盟,还是遥辇部出身的第九任共选可汗痕德堇治下,并没有被作为附庸势力迭刺部的耶律阿保机给取代并统合起来的,自然也没有机会再如历史上那般侵入辽东境内了。
  ……
  而在辽东半岛腹地的安市州安市城(今辽宁省鞍山市海城市营城子镇)头上,人称“木匠”的前蔡州将校马殷,亦是浑身披挂浴血站在几具尸体间,方才一脚踹开已经死透的敌兵,丢下手中砍卷的长刀,随又毫无间歇操起一杆备用的双刃手斧,再度迎面劈在一名满身腥膻的敌人胸腔中;只见他眼睛眨都不眨的迎着喷面而来的满面血污,另手拔匕紧接无暇捅在绕过身后的另一名敌兵肚子上,任其哀嚎着佝偻下身子去。这才乘着敌势受挫稍退的间歇,接过身后递来的旗杆用力的插在墙头上,而在身后堆簇城下的士卒当中引发了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来。
  “木匠。”
  “马木匠。”
  “好样的校尉。”
  当年一起攻入淮南的秦宗衡、孙儒、刘建锋等众多蔡州军的上官和同僚,如今只剩下他孑然一身了。但是相比那些最少也是被遣散各地编管劳役的蔡州军旧部,阴差阳错而早早投降了太平军的他,无疑又是颇为庆幸的存在;至少他还可以改头换面继续为新朝卖力和追逐功名。
  因此,现如今他已经积功报效而成为太平大都督府下,众多整编营、暂编营辅卒序列中的一名副校尉,衔受十一等级的将吏阶;前年更是得以在秦宗权身后留下的妻妾当中,找了一个还算年轻标志的女子,一起搭伙成家过起了日子来。
  或者说,从某种意义上太平军对于旧朝和敌对势力所属,在处置手段和政策上固然是格外苛严和宁缺毋滥;但是与此同时对于相应背景下的女性,就要相对宽放和包容的多了。因此这些剩下的来孤儿寡妇什么的,除了将她们送入各处营造所和女性工场学会自食其力外,也是允许她们再嫁和重新成家以为安定的。
  当然了,在新朝将立这种情况下,能够拥有作为良配的经济条件和社会地位的,无疑都是与太平军上下关系密切或是有所渊源的不同人群;而她们作为旧朝和敌军眷属,所能接触和选择的范围也是相对有限的;所以在最后选择嫁给督府有关的官吏将弁,乃至是大讲习所里有所潜力的生员,反而是一种优先的常态。
  马殷也因此才能够兜兜转转之下,依靠着昔日舍得出面皮混着个脸熟和勉强够上将吏的职介待遇;才劝得早已经暗中看上眼,原本是被秦宗权过境时所霸占的宦门之女,却对于将来惶乱无助的对方就此松口,然后又倾囊举债置办了像样的家什,就此过上了有所归处的正经家庭生活。
  当然了,在最初在对方过门之后还是有些自哀自怨、可怜身世的悲叹,连个像样的成礼都没法实现,而只能像是浪奔一般的没名没分的先行同居。但是在马殷持之以恒的抚慰和努力耕耘之下,终究还是随着吹气一般胀大起来的肚子而就此基本认了命,开始向邻里婆姨磕磕绊绊学着相夫教子的居家生活之道。
  所以,这一次马殷籍着接连劝降了好几支蔡州军旧部的功劳,也得到了这个率领初步改造过的泰宁降兵,前往征战和光复辽东之地的机会;这样,他可以以副校尉拔高一阶的别将职衔,暂代以折冲、果毅都尉之职而专领一营之数改造兵;只要他的日后表现没有明显错失和纰漏,将来依照军中惯例回转迁正成为正式的果毅都尉(营副职),就此从将吏(士官)步入将官(军官)阶层,也不是不可预期的事情。因此,在此时此刻他的眼中,这些接踵而至的负隅顽抗之敌,就是一个活动行走的功劳才是。
  因此仅仅过了半天之后,马殷就带着一队人马,沿着杂乱无章而满地狼藉的街道,继续肃清其中可能存在的残余反抗者;同时也时不时的冲入一些门户大开的民家,将在其间做点什么的乱兵或是士卒拖曳出来,当街处以鞭刑或又是一刀砍下脑袋以儆效尤。
  最后,在城中官衙前的场地上,已经随着一辆辆汇聚而来的手推小车,一层又一层的堆起来了各种战利品的小山。而这也是城破之后作为这些泰宁军出身的改造兵,为数不多的乐趣和最为欢快的时刻。按照太平军早年留下来的传统,在攻战之中表现最为出众的百余名士卒,将优先得到挑选战利品的资格。
  只听得哨声一响,环绕在战利品小山边上的这些身上沾满血迹或是包扎的士卒,像是猛虎出押似的一拥而上,又在不断敲响的计时锣声和鼓点街拍中,飞快的挑拣出一件件看起来最为轻便值钱的物件,而竭力以赴的揽抱在怀中和手臂上……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庆历承平已庙堂(续)
  随着作为辽东重镇和枢纽的安市城陷没,敢于负隅顽抗或又是心存侥幸的硬骨头都被杀戮一空,或是俘虏押解往外海之后;剩下来自然就只有首鼠两端的墙头草,或又是随波逐流的软骨头了。
  因此,在特别编成的辽东派遣军占据安市城的第三天,就已然有周边乡镇、邑落的头人和宗长,纷纷牵牛挽马带着土产礼物前来问候和觐见;同时也是变相探询一二,可是大唐的统治在时隔多年之后,又要重新回到这片土地上来了。
  甚至还有来自远地的小酋长和头人颇为露骨的表示,愿意出人出力和贡献牲口,为许久不见来自中土的王师引路前驱或是充为劳役;就好像是派遣军打下来了这座依山而立的雄险之要后,也让周边的土族势力都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良民和顺臣了。
  当然了,这也并不是偶然和怎么意外的事情。
  在辽水以东的分支流域,渤海国的南海府和鸭渌府西南,与新罗国隔着浿水(大同江)的西北向,一直延伸到辽水出海口的冲积平原、沙洲和芦苇盐沼上,形成了一个不规整行装的三不管地带,就是如今各族混杂无主的辽东之地所在了。
  这些本地出身的土族种类繁多,其中以又以靺鞨、高句丽遗族居多。这些靺鞨受到渤海的主体统治民族栗末靺鞨的压迫,而逃亡而来的黑水靺鞨;而这些高句丽遗民,则是当年高句丽灭亡之后,不愿意受新罗统治的遗种。
  自从高宗总章元年灭亡高句丽之后,大唐就将高句丽王族、贵姓和世族在内十数万内迁于江淮之地,另一方面在高句丽设置九都督府、四十二州、一百个县,设置安东都护府,统治高句丽各地。
  选拔酋帅有功的人为都督、刺史、县令,与唐人官员一起管理当地。任命屡次平定高句丽遗民叛乱的右威卫大将军薛仁贵,为检校安东都护,领兵二万人以镇抚之,自此为大唐六大都护府之一的安东都护府的发端。
  因此,真正的高句丽正统渊源,其实就是在淮南道到江东沿海一带,基本被彻底同化成了唐人。而其中混得最好的例子,就是奴婢之身随军出道,最后却做到了安西节度使,而在西域打出一片威名赫赫的一代名将高仙芝。
  至于在原本高句丽故地所能够剩下来的这些,反而都是诸如靺鞨之类下层的附族头人、部民和奴婢之属。其中作为高句丽附庸的栗末靺鞨,就此崛起之后在高句丽故地北部,以龙泉府(黑龙江省牡丹江市境内)为中心建立了渤海国。
  而位于南部朝鲜半岛上的部分遗民,则是被拱卒式的乘机向北蚕食的新罗所兼并,而成为九幢十停王军中的高句丽部;但是还是有部分不齿为昔日高句丽手下败将的新罗统治,就纷纷流亡和聚集到了尚属唐地的辽东境内,以羁縻属身份安居下来。
  因此,自从安东都护府解体之后。这些以城池、山城、邑落为单位各据一方,而形同一盘散沙的土族部民,根本无法抵抗来自周边势力的威胁和压迫。因此,他们在时断时续的对新罗、渤海称臣纳贡,也对辽河以西营州、平州境内的卢龙军表示恭顺;然后在辽河水位较低的秋冬之交枯水期,又会时不时遭到来自上游松漠都督府境内的契丹部入侵和抄掠;然后,在下雪之前带着虏获的人口、牛马和战利品,返回(科尔沁)草原去过冬。
  而昔日的平卢镇自从正源以后自辽东迁移到了青淄之后,也依旧在对海的半岛保持了都里镇、青泥浦在内的少数沿海港口和据点,作为通过辽东之地与新罗、渤海、乃至更北面的契丹等势力,进行马匹、皮毛、药材、沙金和生铜等跨海贸易。
  现在这种长久以来的资源和影响力,也随着王敬武身死后的平卢军全境易手,自然而然转移到了太平军政权及其所派出的辽东派遣军手中。
  但不管怎么说,作为辽东之地的土族势力,在常年这种多方博弈和侵凌、盘剥和收割之下,无法独善其身也没法形成一致对外抵抗的合力,堪称是苦不堪言而朝不保夕。甚至连想要彻底投靠任何一方都做不到。
  因此,昔日大唐安东都护府所建立起来的统治秩序,反而成为了他们梦想当中最为美好的时代了。至少在大唐的威名赫赫庇护之下,他们只要向都护府缴纳贡赋,就可以不用在意契丹人也好、新罗国也好,周边其他势力的脸色和心情。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这些土族势力也形成了相应的独特生存哲学。既然遇到无法对抗和取胜的强敌,那毫不犹豫的加入对方,而从附从攻掠其他势力的过程当中,获得补偿和继续存续下去的资格,也就成为了稀疏平常的事情了。
  而安市城本身亦是具有相当特殊的意义。因为当年唐太宗东征高句丽时,在安市城外击败来援的高句丽主帅高延寿、高惠真的大胜,不仅击破了15万高句丽军,还缴获马5万匹,牛5万头,铁甲万领,以及其他大量辎重。
  高句丽也因此元气大伤,再加上连年内线作战的田地荒芜和劳力不足;而陷入到了内乱不止的动荡当中。然后在二十年后,再度由营州都督李勣等人一鼓作气攻陷安市城,就此毫无阻碍的长驱直入扶余城(今朝鲜平壤附近),攻灭高句丽。
  另一方面,安市城早在战国时期属燕国辽东郡,两汉时属于乐浪四郡之一的安市县,后来南北朝才被高句丽所据;因为其地势险要而经历代增筑,属扼守难攻背山面河雄胜之地的半山城;是以长期占据当地的也是土族势力中数一数二的豪雄。
  因此,作为当地土族势力风向标的安市城,都没有能够挡得住外来军队的侵攻之势;仅仅是在坚守数日之后就被攻陷告破的结果,也大大震慑和影响了周边的大小势力;而生怕就此成为下一个被杀鸡儆猴的目标所在。
  因此,这种轻易倒戈来降的局面,反而大大出乎了这支万余人的辽东派遣军,所配属的参军组的预计;本来按照他们的估算在辽东遍地前朝流下来的山城、戍垒的情况下,还要实打实的再攻下几个打下几个较大大城邑,才会达成这种震慑性的效果。
  但不管怎么说,有人愿意充当炮灰和苦力,总道是一件利大于弊的事情;而派遣军索要付出的只是一些按日配给,最低维持限度的粮食,以及打扫战场和分润战利品(派遣军看不上的破烂)的许可而已。
  因此,眼见得长驱直入的派遣军再度出兵了安市城以北,沿着千山山脉东麓丘陵和平原地带,一鼓作气连下玄菟、横山、盖牟、磨米、白岩、卑沙、麦谷、银山、后黄等城之后,兵力不足和补给线和补给线拉得过长的问题也再度摆到了面前。
  或者说,他们发现自己已经有些玩脱了。原本计划是穿过千山山脉打通前往新罗之地的沿海据点,位于鸭禄水出海口——泊汋口泊汋城的目标尚没有实现;却是在北线高歌猛进当中,先把昔日安东都护府腹地的辽东所在,给打下来大半数来了。
  然而眼见的辽东半岛局面还没有梳理清楚,约束部伍的信使才被派出去;又再度迎来了告捷兼追加后援的消息。却是长驱直入的派遣军先头一营,已经逼近了昔日安东都护府的治所,襄平守捉所在的辽东城(今辽宁辽阳市老城)附近。
  然后在这里,再度与当地聚集起来的近万各部联军大战于梁水河口;最终以三团改造兵正面矩阵而战,居后督阵的一团半数火器化的太平驻队兵,出其不意的绕后杀出轰击敌阵,三战三败之,残余尽数逃入辽东城据守。
  但是相应的火器子药也消耗大半而亟待补充。因此,只能当场带着战利品和俘虏,退到了附近的马鞍山以为对峙待援。这时候,就连从淮南刚刚调过来坐镇胶东和主持局面的第十二军右郎将霍存,也实在是有些坐蜡了。
  而一边下令就地组织人手和跨海输送物料,就近在安市州境内辽水出海口,一处已经勘测过水文和潮汐的小渔村,扩建出数条相应可供数百料海船靠泊的栈桥和简易;一边对着周边驻军连忙发出了协力的通告,加紧抽调人手渡海增援辽东境内。
  一时间,原本在开春后已经战火初平,而开始进行大规模春耕和垦荒当中的河南道境内,再度见到了“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的绵延兵戈往来景象。
  只是这一次被调遣的除了作为试点的泰宁军旧部外,又多出来了一部分来自平卢军和武宁军甄选而出的降卒;此外,还有一些自告奋勇或是应募而来的中原子弟和游侠少年,带着家门提供的老旧弓马加入到这场被宣传为光复故土的跨海之征当中。
  当然了,能够吸引这些不安于乡野田稼之间的年轻人理由,除了建功复土的名声之外,还有能够依照功劳和抚恤政策,在战后光复的辽地上分到田地的诱惑所在。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庆历承平已庙堂(续二)
  而在大河以北魏州的临黄城外,已经被魏王乐彦祯所率领的魏博大军给团团包围了起来。然而,作为占据优势和上风的一方,魏王乐彦祯却是没有多少欣然和得色,反而是不苟言笑的绷着个脸而令左右难免都陷入到战战兢兢的低气压中。
  道理也很简单,他明明身为魏博之主帐下尚有雄兵数万,还掌握了本土内线作战的地利人和的优势,然而在冬天的最后一个月份当中,用尽了各种手段都没有能够捉住越过冰面来攻的这支天平军,反而屡屡被其跳出围堵截击游走转战各地。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727/746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