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5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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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做了义军之后,天天饱饭是没啥问题的。”
  “隔三差五的还有米面和油荤的。”
  “若是破了寨子之后,还有肉分呢。”
  “虽说有事得拿气力和性命去博一把。”
  “但总比起窝在饿得等死,要有出息多了说到这里他更是循循善诱道。
  “再说你那本家老爷,从上到下全都挂墙硬挺挺了。”
  “就连牛羊也不是被充军,就是被宰了吃光。”
  “你长久寄人篱下的,不跟着义军走,又能靠啥过活下去啊。”
  “难道学那些女人,卖光了首饰再去躺穷汉的被窝么。”
  “所以,你还是跟我姓吧,让后把你推到管头的少年队里去”“这样有俺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了。”
  解决了土峰寨之后,带着继续壮大的队伍和物资,继续向着下一个目标进发而去。
  然后,周淮安也由此又有了新得想法和念头,开始从本地招募来的青壮当中,选出一些心思活络和嗓门比较好的,让他们就地编出一些包含当地俚语和土话的歌子来,主要是一些对象泛泛的控诉世间苦难,反抗压迫和揭露丑恶的内容;作为义军打前站式的宣传实践和舆论造势的尝试。
  因为在这个交通和通讯条件都相当落后,而导致相应地理和区域上的封闭性情况下,只有这些便于流传的俚俗歌子,才是相对便捷的传播和扩散手段;而长期把持乡里舆论主流和语话权的豪强大户们,很容易以抱团对抗外来侵扰和守护乡土的理由,威逼和利诱、煽动和裹挟许多普通民众,资源或是不自愿的加入到对抗义军的序列和潜在群体中来。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以本地人的身份和角度,对其进行控诉和揭发的话,而号召不要被这些寄生虫和吸血鬼所蛊惑,而为虎作伥及其相应的效果,那就是另一种局面和发展走向了;虽然不能指望真的能将这个年代,大多数已经被世世代代的生活苦难,折磨成愚钝麻木的普罗大众,给触动觉醒和发动起来,但只要一百个人当中有一个因此动心,而产生靠近义军的想法,那就是完全的赚到了。
  而且从长远上看,就算暂时没有响应和投奔义军的存在,但是通过这些下层人民喜闻乐见形式传播的歌子,在时间的酝酿之下同样也能对潜在反抗势力和土壤,产生削弱和分化性的影响。比如让他们在面对义军兵锋的时候,由此上下猜疑乃至不肯卖全力,甚至是有所动摇和进行对照,这完全就是另一种成果的所在了。
  反正这一切都是船小好调头的积极尝试,而黄巢为首的义军主力真正遇上重大挫折和开始走下坡路的低潮,起码也到等到后年乃至大后年的事情了;应该还有一些时间,来让他完成自己的这只义军当中的,变相社会实践相才是。
  比如,利用普查队在义军短暂停驻的其间,收集当地田土成色和资源产出的概况,以及相应的农业技术和经验之谈。还有一些当地的特色物种,比如能在海水浸渍中生长的稷稻;能够在红土坡地梯田当中长活的低矮旱稻,能够改良盐碱土质的蔗属甜根子……
  如果要问周淮安在义军当中,有了一块可言自由做主的稳定地盘之后能做些什么,他就可以考虑开辟出一大片实验田来,另外尝试性的种点什么了。
  要说在非洲大多数的中国同胞的一致爱好和闲余节目,无疑就是走到哪里种到哪里的菜畦和大棚了;无论是从国内过来的维和部队,还是援建单位的工人们,或又是常驻工矿企业和社会组织什么的,都喜欢在住所边上开点荒地种上些什么的,来调剂和改善生活日常。
  哪怕是当地人眼中再荒芜,再贫瘠的不毛之地,他们也能够利用业余时间,来一遍遍的置换和改良土质,用开孔的饮料瓶做成最简易的滴灌系统,而令原本的碎石滩长出时令的果蔬来;甚至还有因此拿奖上报纸表扬的例子呢,而在这个朝不保夕的纷乱世代,要说最有用也最容易见到成效的,其实并非是被成为穿越者大杀器的炼焦钢铁水泥化工玻璃镜子什么的,而是来自后世的各种先进农业技术和种田的经验。虽然周期有的时间长了一点,但地里长出来的却是可用来救命和救急的东西。
  而在另一方面说,被军史爱好者圈子里戏称为“耕战频道”的央视七套,他其实也有手看过不少的;正好慢慢的回味和记忆起来,看看有没有可以用作实践的对方。
  比如后世曾经在珠江三角洲地区所成功推行过的,所谓稻鱼沼气果木禽畜的复合联营体系,也就是在稻田里养鱼,在果木下饲养禽畜,利用禽畜来消灭稻田和果木的虫害又能活水肥田,然后收集禽畜粪便堆肥和产生沼气,用沼气沉渣养鱼和果木收获的副产品饲喂禽畜;形成“以农带牧、以牧促沼、以沼促鱼促稻”的立体生态农业模式。
  不过在这方面周淮安,就是空有理论而毫无具体操作细节的门外汉了;所以,在这里就要说到一个重要历史人物了,唐末曾任广州司马的刘恂,及其所著的《岭表录异》三卷,对岭南各地所拥有的土产风物资源有着相当详尽的描述,其中就有关于:“新泷等州,山田栋荒,平处以锄锹开为町疃,伺春雨,丘中贮水,即先买皖鱼子散水田中。一二年后,鱼儿长大,食草根并尽,既为熟田,又收鱼利。乃种稻,且无稗草,乃齐民之要术也。”堪称是中国农业历史上最早利用稻鱼一体化农业经营的详细记录了。
  而这个人好似就活在这个年代,而且致仕后也是寓居在广州终老的,算是这个时代为数不多能懂技术知生产的奇葩官僚了。
  而技术更低一些的桑基鱼塘,在岭南的历史就更早一些了,差不多到东汉就有类似的雏形记录了。
  岭南的地貌多波折和横断,山地、丘陵、台地、平原交错,且山地较多、岩石性质差别较大、地貌类型复杂多样的特点。岭南河流众多,具有流量大,含沙量少,汛期长,径流量丰富等特点;因此在农业生产上的基础,要比到处都是水乡平原的东南地区,更加脆弱和单薄的多。
  后市在当地大行其道的桑基鱼塘,主要就是通过“桑叶养蚕、蚕沙养鱼、塘泥培桑”的生态循环系统,从而在节省土地、肥料和饲料的基础上,达到“鱼肥、桑茂、茧实”并举而相互加成的生产功效;不过他的构想再多,归根结底还是需要由一块稳定下来的地盘和足够的土地面积,进行多个样本和模式的对照实践,才能找出最为因地制宜的性价比方案来。
  周淮安就这么抱着一路层出不穷的想法和思路,一路向着东北的过村破寨打到了海边上。
  又一鼓作气的乘着退潮用草捆和树枝铺路,打破了当地控制和把持着十几处渔村的一大豪强,渔霸鱼大头的老巢——位于山丘、海湾和大片退潮滩涂包围当中的归林坞;一下子就抄得了几十万斤的干鲜渔获,几十条近岸和内河的大小船只,还有上百石的粗盐;最后还有上百名会操船的渔民加入。
  又在他们充为向导的带领下,沿着海岸线缓缓南下,所向披靡的接连攻陷好几处乡寨坞堡;也终于遇到了来自另一路义军的探哨和游马;……
  又过了半个多月之后,天气也在慢慢的转凉当中,周淮安这只绕了一大圈而跋涉过来的队伍,也终于抵达了州城潮阳城下了……
  就在已经被困守了有些日子的潮阳县城下,已经是多路人马汇聚,而一副阵容鼎盛之势了;尤其是王蟠所亲领的中分营,又壮大了许多而达到了三四千人,再加上其他几路各自聚附而来的人马,顿时是一副鸡飞狗跳而人声鼎沸的喧闹情景。
  据说王蟠这一路主力,在抵达潮阳城之前,就已经和出来迎击和官军和土团,大小接战过了好几回,而胜多败少得将对方屡屡击溃和挫败之,而不得不带着残余退逃退缩回州城里去意图自保了。
  相比之下,因为周淮安个人所坚持的宁缺毋滥要求,仅仅是增加了大半数战斗人员而拖了一大堆累赘的后分营,就显得未免有些不起眼了;不过无论是中营的王蟠,还是左营的吕端,或又是前营的周昂,都对此不以为意而觉得理所当然的云云。
第九十六章
潮阳(上)
  但是令周怀安有些意外的是,在路上需要多费了些功夫和周折,来收拾地方上手尾的后分营,其实并不是是最晚抵达的一路。
  最后在两天内姗姗来迟,却是左分营都头林子权这一路,而且人人带伤而衣甲沾满污泥和血渍,整体看起来很有些疲弊和损失;至于他们带来的民夫就更加不堪了,大多数都是衣不蔽体的只有少量麻片披着在身上。
  与后分营的辅助民夫们,所拥有临时裁剪出来的同一颜色的号褂和笠帽,形成了某种尤为鲜明的对照。
  随后,在接待和救治伤员的时候,才知道是不久之前左分营在朝山一带,遇上了一个比较强力的大寨,让他们围困攻打好些天;还有来自山里的土蛮作为援手,不断的骚扰和破坏他们的后方;最后是折损了好些老兄弟,费了老大的功夫才得以打下来的,最后又被泄愤式的烧成了一片废墟;因此人员和物资都有好些个折损。
  虽然周淮安所在后营的人数是最少的一路,甚至还不如只有五百人的前营;但是相比之下从地方所获得的钱粮淄用,却是比其他几路的总和加起来还要多少一些;而且这还是在周淮安在一些关键数目上,刻意有所保留的情况下(主要是那些粗大笨重比较占用容积和重量的物件)。
  其中大部分都被交公出去了,只有一小部分留下来作为作为后营的自用所需,差不多按照人头是一个半月的衡量;有他开了这个头和作为参照,其他分营也不得不有样学样的,相继交出大部分的物件来充公。
  然后为此王蟠专门在小范围的军议上,好好的骂娘和表彰了一番,尤其强调了万万不能让老实人明里暗里都吃亏的道理;所以这些物资在交割的账面转了一个手之后,差不多又加倍的回到了周淮安的支配之下了。谁叫他主要的职事,还是那个总览后方庶务的营管呢。
  然后他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先统计出各种粮食的新旧成色和相应的保质期来,再根据这些分类制定不同的处理方案;比如作为近期秋收来的新粮,基本不用怎么处理,而只要进一步的晒干脱水,就可以在袋子里最少保存上大半年时间;如果和碎木炭、粗盐一起贮放的话,时间还可能更长一些。
  而时间稍长一些的夏粮,则要进一步的摊开暴晒脱霉和去屑,然后比照前者进行处理;……而那些明显隔年的陈粮旧谷也要进行筛选,糟朽的就只能煮过后和糠麸、豆粕一起拿去喂养牲口,或是参合草料做成饲料饼和草砖;勉强还能食用的则就地碾磨烹煮掉,然后混入盐菜、干苔、酱料而搓成团饼,再在专用的炉具和铁模上烘成一块块,轻便小巧易于携行的死面饼干。其中又暗中分作三个等类,最常见就是提供给普通士卒,没发过的巴掌大小,非常抗饿的死硬浓缩饼干版本,不泡水软化的话,就只能用牙齿一点点的啃磨下来。
  然后是给小头目们的,加入少量豆油、灰糖和粗盐,而进行发酵膨化的口感改良版;最后是少量特供头目们的升级高端版本,有鱼松、肉脯、腊禽和熏肉、灌肠等不同成分。
  其次,就是给所有在编的新卒配发齐全最基本的行头和装备:一身灰土布的号褂(外穿)和背心(内衬),一顶油纸罩的竹笠子和三尺缠头布,一双编得老结实的芒鞋(草鞋)和一双厚木底浆布边的硬履,一粗一细的两条绑腿带;一只竹筒水壶和竹壳碗,一条可以挂上零碎东西的布带,一盘可以所有东西都扎起来的草索。
  每一火还有公用的针线包、砺石、胡禄、火盂、藤筐、帐布等杂物,每一队则又多出蓑衣、草垫、毡布和驮具、推车等物件;每一旅则进一步配全了驴子和牛,以及畜力的板车和车上的穹帐,各色铁质工具和竹木物料。
  这么一气就编排下去大约六七千个人头还有所剩余。却是在他进兵路上停驻时,派人从附近乡村用米麦布匹盐巴铁具等民生物件,就地搜罗和置办起来的结果;虽然在诸如鞋帽衣被的尺寸和手艺上还有些偏差,但是在集中整理和简单分类之后,那些习惯了光头赤脚的新卒,是不会暂时有所嫌弃和抱怨情绪的。
  接下来是配合这些东西发放的,同步个人勤务和卫生整理活动;来自其他分营的驻队新卒,被按照各自所属的资序先后,分批给拉进第一大队所管辖的临时营地里。在划定和截流的河段里相互监督和帮助下,用鬃毛刷子集体清洗全身和检查健康情况,然后剔除掉身上多余的毛发,处理身上可能传染的疥疮和其他皮肤病,一些身体素质是在不堪,或是需要调养和治疗的人,就此被过滤和分离出来就此另做处置;而剩下的人才获得开始吃饭兵进行指定活动的资格。在这个过程当中会有第三大队的大夫,负责轮流巡视和查看,进一步的甄别和挑出一些,可能潜在内科疾病或是伤势的人,另做一类观察处理。
  于是,才到个人勤务和卫生习惯的宣教阶段,从行军中床铺摆设的位置,便溺器具和废弃物的方位,再到用一块布和一点清水,完成个人洗漱洁净的流程,个人物件的保养和存放,用餐前后的清理和入睡前的准备事项……
  最后才是简单的军纪和操条、口令的宣讲和背诵过程。
  在相互监督的连坐法之下,不能完成相应基本几项指标的人,就没有饭吃也不给睡觉,扣留在营地里一遍遍的整改,直到符合要求才给放出去;而屡教不改或是企图对抗,或是私下违背的,就军法处置从挨棍、号枷、站台到丢掉性命,来为后人以儆效尤,也丝毫不会手软的。
  因为这涉及到集体卫生和健康环境的原则,在如此密集扎堆一处的条件下,万一有一个疏漏的源头,就很有可能祸及倒一大片的附带影响。哪怕现在麻烦一点而让人怨声载道,总比事后躺倒一大片而要人来手忙脚乱的补救的好。
  当然了,这是他面对来自王蟠等义军上层头领,关于会不会太过火和浪费资源的询问,而出自公心的解释和说辞。
  而从私人角度上,他虽然义军在非洲打过好几种多联疫苗,但鬼知道在穿越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会不会还继续管用下去,所以干脆撑着还有所条件的情况下,尽量把自身所处的环境给整的像样一些,以减少某种不必要的概率才对呢。
第九十七章
潮阳(中)
  “这就是潮州州城潮阳啊,”周淮安站在城外小北山上灵照观的围墙上眺望着。
  “看起来还是有些险阻的啊。”
  这座北圆南方东端格外凸出的不规则形城池,看起来又比循州州城规模更小更紧凑上一些,但是城墙却又高上了不少,而达到了两丈有余;而城池本身又依托名为临昆山(也称孤山或公孤山,今铜盂、和平两镇交界之小北山南麓)的土丘而筑成的,自有一番居高临下的天然优势加成;而且,潮阳城北面和西北都是大片难以通行和跋涉的山区,也没有开出任何的城门;东面和东北角则被流经潮汕平原的龙江北支曲折环绕而过,而只有靠着城门附近几处渡口和浮桥连接两岸;因此,最终能够让义军投入大部兵力进行攻击的,其实主要还是面对开阔平原的南向,以及城池延伸出来的西南角和东南角。
  这就需要重新制作足够数量,合适尺寸的长梯和望车、冲车之属,然后一点点清理和填平地形上的妨碍和阻隔,慢慢推进到潮阳城下,才能形成一鼓作气全力集中一点的突破之势。
  好在既然周淮安已经来了,就没有必要再按照过往那样,仅凭一些简陋的器械而急于用人命去堆了。身为总览后方庶务的营管,他也有着带人勘探合适的位置,就地筹集物料和安排人手,打造相应攻城器械的职责。
  当然,这对周淮安来说也是一种从诸多亢繁事务当中暂时脱身出来,忙里偷闲式的变相放松和消遣。多数时候他只要交代个大概意思和方向,就可以在手下一片忙碌当中,以思考问题为命看看风景,放飞一下心情什么的。
  比如,在这里可看到,城外的山丘土坡上,还有许多柑橘、油甘、杨梅、香蕉和橄榄的树丛,现在正值临近橄榄收获季节,因此很多青中泛黄的橄榄挂果累累在树上。
  山丘果林园圃之间的边边角角里,则是见缝插针式的种上了,大叶的芋头、薯蓣,小苗的薏苡、稗子等杂属作物。
  而在城郊大片大片用火耕水耨法开辟出来的平田里,则种植的主要是清一色当地植株低矮的再生稻;也就是在早籼稻收割后留下三分之二的断株上,再用追肥水灌等方法催生出第二茬的谷穗。
  而且,据当地农户出身的士卒所言,当地亦有一种海路传自占城国的矮稻品种,曰为“蝉鸣稻”;一是“耐旱”。二是适应性强,“不择地而生”。三是生长期短,自种至收仅五十余日,取义于蝉一开始叫唤就可以收成了。
  只是产量不高并且口感甚差不易久贮,基本上只用来作为类比芋头山药之类,救急救荒的不得已选择和补充。
  不过,当地农民种的最多还是所谓的咸水稻和旱稻,也就是耐盐碱和浸渍的滩涂稻种和耐山地贫瘠的旱生种;因为多年土地兼并的缘故,地方上好一些的田地,比如位于省时省事的平地上,或是便于浇灌的河流边上的,几乎都掌握在那些豪强大族手中;就算是普通乡民辛辛苦苦几代人,从看不上的荒僻旮旯里开出一点丰熟的好地来,也大多保不住多久,就会被这些对方势力给强取豪夺了去。
  要是手段委婉一些或是讲些体面的,就会用各种拐弯抹角的放贷手段来设套,并在日常制造机会让农户不得不欠下债来,比如生病和受伤,家宅失火和田地遭灾,乃至用赌博和男女关系作为诱惑;再在讨债的人气汹汹上门逼迫时,以救急的好人身份出面解决,而名正言顺的以乡里乡亲的由头,行那趁火打劫之事而将其收入囊中。
  这么做的确可言迷惑和欺骗大多数人,而在乡土舆论当中形成当事者只是是在运气不好,或者不幸有子弟败家之类,非主观的普遍认知和氛围,以及老爷们总是急公好义而扶危救困,出于无奈才收了对方的田产,还收下对方做佃户和奴仆作为补偿云云。
  许多所谓的靠累世行善发家的“大善人”、“大田主”、“良绅”什么的,就是这么一番具有相当欺骗性和隐蔽性的套路,给一代代慢慢的催生和打造出来。
  而还有不那么讲究的,就会直接勾结官府派下来的胥吏,给事主儿罗织各种罪名和是非过失,然后恐吓他们变卖身价出来打点和弥合;如果对方比较顽固的话,那就正好以抗税抗捐为名捉了去拷打站枷,直到家人拿出财货来赎回;如果遇到比较强硬又有点基础的家庭,比如兄弟比较多的农户,再花钱收买公人直接上门,就显然有些得不偿失了。这时候另一种手段就开始派上用场了;首先是那些城狐灶鼠、破皮无赖什么的上门滋扰,不停的恶心人,乃至昼夜不停尾随左近的惊扰和恐吓其家人。
  一旦事主不胜其烦愤而出手的话,就会顺理成章的落入其彀中而吃上官司,开始不断的折腾和消磨其身家;但是如果事主依旧不吃这一套,反过来强硬以对的话,那就轮到最后一种手段了。
  这些大户家中旺旺蓄养着亡命为爪牙,而同时与那些流窜在山野中的贼寇、匪类,乃至深山里的土蛮寨落,都有所瓜葛和往来干系;于是,不知好歹的事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一夜之间天降横祸;不是自己或是家人被劫杀、绑架于外出的道途上,便是举家被流窜的剧盗给灭了门。
  这样,就算时候有死剩种幸存下来,也无法与掌握了大多数社会资源和人脉、舆论的豪族较劲了,就算是想要告官申冤的话,光靠自己的力量能否活着走出家乡,而不出任何的意外还是个问题呢。
  故此,许多还算殷实或是灾年勉强过得去的中等人家,就是在这种大鱼吃小鱼的兼并游戏当中,纷纷破产和沦为他人奴婢的。在义军打掉这些大户全族,并确保其短时内再也无法翻身之后,他们才敢纷纷站出来现身说法进行一一的揭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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