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47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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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何他一个半路加入的外人,可以凭借善于经营和大力后方的幌子,轻轻松松的跟在黄王大军的后头捡尽了便宜;最后居然成就了就连黄王也不得不被迫承认的基业。
  甚至为了笼络气候已成的对方,还把叔母膝下唯一的养女下嫁;以确保大军所过之处的后方无虑和出兵助战的协力手段。
  而自己身为黄王最亲近的子侄,出生入死了不知晓多少回,身受创伤之处数不胜数,但是最后换回来的,也只是一个为人前驱的先锋大将。
  要是这样也就罢了,最后还要眼睁睁看着所爱之人,逐渐的变心负情而心甘情愿的嫁给了那个他所看不上的“投机取巧”“幸进之辈”。
  然后又在一连串想要努力挽回的事件当中,被曾经看顾自己的黄王和叔母一步步的嫌弃、疏远,最终幽禁起来而逐渐边缘化。
  如果不是有那些同姓兄弟一直在为他缓转和说项,又有军府之中的重要人物暗为之援手、顺水推舟拨动局势的话,只怕他的再度起伏和表现便就是遥遥无期了。
  最后他也只能按奈下伤情和不忿,努力的做好一个臣下和亲族的本分;也一度无畏无惧的想要就此战死阵中,也就一了百了不用再面对这些烦心事了。
  就因为在江南的时候,那个他所从小仰慕和爱恋的女孩儿,居然不顾面皮的主动出走去投奔那人了。结果到头来时世格外的弄人,他并没有如愿死掉反而因此功赏累累。
  当黄王进了长安之后,他也得到了庄武侯兼十二卫大将军之一的尊贵名分与地位,拥有了开国功臣兼带宗室近支的权柄和资历。
  只是令人悲愤且无奈的是,他所衔恨和仇视的那个横刀夺爱之人,同样也没有停下进击的脚步;赫然已经是自封的太平军大都督了。
  而占据了关东、关内广大之地的大齐新朝中,亦是依旧有许多人需要仰仗鼻息,或是与之交通往来期间。黄皓的一切努力就好像是根本没有什么改变似得。
  就在朝堂上,这些逐渐变得一边倒的赞同他声音中,黄皓也逐渐变得心态失衡而越发的绝望无力起来;因为就算是贵为大齐天子的黄王,在忌惮他之余也不得不继续借助他的力量,更别说是那位对自己失望至极的曹皇后了。
  他也试图努力的抗争过,一度让事情想着自己所期望的方向偏转过去;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让人明白了所谓大势难违,人力终有穷尽的绝望。
  至少在大齐新朝的体制之下,他已经没法做的更多了;于是他向从外界寻求突破口,而不惜暗中接受了那些几近山穷水尽的旧朝官军的劝诱。
  最终在眼看事情不可挽回之际,就断然出卖和背弃了那些同袍作为祭品,换取到归顺朝廷而重新开始和发迹于上的契机。
  然而经历割据一地的挫折和困顿之后,他也终于发现无论自己如何的努力,显然都是再也没法追赶上那个被自己所唾弃和记恨的人物。
  现如今,新朝大齐的军队又要杀到他的面前来了,这一场辗转坎坷的遭遇和经历,就像是一场让人沉溺不可自拔的迷梦,即将要醒过来了。
  想到这里,黄皓回到自己的军帐当中,对着身边最为资长的亲兵交代道:“你也算是在关内那边颇多故旧了,能否为我奔走一回。”
  “但请吩咐!”
  这名须发白斑的老亲兵却是决然道:“我要你去伺机找到随军的黄兵部,好替我传告王上一句话。”
  黄皓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而一字一句的交代道:“就说我有负王上恩义和垂爱,哪怕粉身碎骨不足偿报,但是这些儿郎却是随我误入歧途的,还望能够有所保全一些血脉。”
  在送走这名明显情难自已的老亲军之后,黄皓却又叫来了另一名亲军头领道:“通往广元的山道清理了如何了,一旦有所回应我们就可以动手了。”
  ……
  而在江南岸边,与满江归还船团交错而过的一支旗帜招展的车队,也沿着新修的道路抵达了正在大型土木的江宁城外。
  但是他们没有就此进城,而是就这么在露天的季节休息点里,由负责领队的三支队教导官杨天明,大声的宣传和动员起来:“切记牢了,我们不是来受人招待请客吃饭,或于地方作威作福的,我们是来为太平军的扫除障碍的。”
  “无论谁人敢于阻挡在我们行事的面前,谁就是我辈要扫除的妨碍……无论什么身份无论什么立场,无论所谓的苦衷和情由。”
  “。一时的小恩小惠,高不过万民得活的大义,个人的私德也大不过天下滚滚向前、革故鼎新的人心所趋和大势使然。”
  “杀人也不是我辈的目的,但却是我辈推行再兴天下、为民求活大义的保障手段,与令行禁止的威慑所在。更是维护和推行再造太平之道的必然过程。”
  “因此,我辈中人既要如佛陀、菩萨抱有怜悯劳苦众生的慈悲之心,又要如金刚力士、护发明王一般,有着果断降灭的决意与断然。”
  “华夏自古以来改朝换代之际,就未闻又不流血而光靠传教而定的天降好事;不是在反扑与抗拒之中流我们志同道合之人的血,就在摧枯拉朽之下流那些守旧顽抗之辈的血。”
  “但更多是那些被无奈裹卷于乱世之间,身不由己奔走流离中中丧失性命的劳苦大众;天下败坏如斯,无人可以幸免使然,也无人可以心怀侥幸,而独善其身!”
  “所以为了我们子孙后世的长治久安,决然不能再任由这些潜隐起来的苗头,得以生息世代的遗患无穷下去。”
  “嗅出,并铲除奸邪!!!”
  随即所有人都齐声振臂高呼起来。
  国庆快乐,期待明天的阅兵中。
第六百九十七章
满头霜雪为兵机(续二)
  当那名历尽千辛万苦,差点一度被尚让麾下巡队所杀或是捉捕,却凭一口河南土腔得以逃出生天的老亲兵,终于找到了兵部尚书黄鄂旗下,又辗转递出口信也就是数日之后。
  然而在大军中军临时停驻的陈仓县内。
  “此獠还有脸么,又有什么资格敢与我传话这些。”
  得以闻讯的黄巢,却是森森然的冷笑起来:“尽坏我三路大军的乘胜之势,害死了我大齐数以千万计将士之后,还敢说什么求我庶免的话么。”
  “要是他真心自觉死不足惜,又怎么不自缚出迎军前以为我名典正刑,而只会躲在陇南山外,惺惺然的假做悲戚求饶之态?!”
  黄巢说到这里,却是意味深长的扫视了一眼堂下的数人,尤其是形容忠直沉厚的黄鄂。
  “显然此獠还还是心中暗存幸理,自以为会有人为他求请和说项,可以在寡人这儿得以缓转一时么……此事绝无可能,就算我肯放过他,也要问因他而死的千万将士,肯不肯。”
  “马上派人通报尚太尉,就说令他分外用心,一定要与我将这獠捉拿住了,最好能够就地处死以名典正刑,才好告慰我心呢。”
  “圣上英明。”
  “谨遵圣命。”
  作为外姓将领代表的都观军容使盖洪,右枢密使庞师古,御史大夫郑汉章,顿然齐身皆做心悦诚服状的拜礼道。
  然而,这次朝见结束之后,兵部尚书黄鄂却又转头找个由头和藉口,重新见到了黄巢而毫不掩饰的开声道:“臣下只想再问圣上一句,黄皓这厮自寻死路也就罢了,难道圣上就打算放弃了他手下那数千尚称精锐的马队健儿了么。”
  “你又想说什么?”
  黄巢却是不为所动甚至有些不耐的道:“那黄皓小儿死就死了,或许可以藉此机会姑且虚以逶迤一时,把手下的人马能拉多少回来是多少?”
  黄鄂却是硬着头皮坚持到。
  “你还不明白么?或说就没有一点儿长进么?。”
  黄巢却是冷哼了一声。
  “这么多年相随的经历和行事手段下来,还没看懂他的秉性和城府么,这狗崽子怕是要逃了!却最后还要拿你们这班故旧来打个掩护,还有这么便宜的事么?”
  “这……这。”
  黄鄂油光发亮而赘肉明显的脸膛上,顿时汗水就下来了。
  “是以既然舍不得这点利诱,那你就亲自过去好了;赶在老尚动手之前,能够阵前招降多少算多少?”
  然后黄巢不耐的摆摆手,就像是去赶走一只烦人蚊蝇似得的道。
  当黄鄂也拜别而去之后,黄巢却是深深为之叹了一口气。自从黄皓的内乱和叛逃引爆了朝争之后,这些资深老兄弟和黄氏宗室之间的隔阂与裂隙,已然是愈发分明起来了;哪怕靠自己的权威和手段给压制下去,又有外部的攻战手段以为弥合;但只要是稍有所机会,就依旧会被重新引发出来;而成为明面上各种事物中的歧见。
  就因为作为罪魁祸首的事主和两边共同介怀的根源,叛投官军旗下的黄皓现如今依旧逍遥在外;而始终成为大齐新朝挥之不去的一块心病和溃创。
  故而随后他叫来了随行枭卫的一名资深将弁,格外交代道:“我让你带上一队面生的强袭好手,护送兵部一起前去之后见机行事吧。”
  交代完这些事情之后,黄巢整个人再度跨下挺拔的身体而变得形容委顿起来。这时候,随行的内侍和宫人才从屏扇背后一涌而出,捶背揉肩送放开手脚,并且端上一盏饮子来。
  这是他新得到了一个调养方子。就是刚刚生养了的妇人乳汁为底料,配合赤箭,杏仁、大枣、麻黄、甘草、五味子、当归和石膏,所焙制而成的《西州续命方》。
  据说是西州前身的高昌王室鞠氏一族,被平定之后所带到长安来的私家秘方;针对猝中风后的身体矫直、口噤等后遗症甚有效用。
  据说贞元与元和年间尚且为太子之身的唐顺宗,就是仰赖此方剂而在中风后坚持到了德宗大驾宾天。然后又在位坚持了大半年的光景,推行“永贞革新”失败,才退居上皇禅让于宪宗天子的。
  因此,黄巢用过饮子之后很快沉入昏睡之中;然而不知道过多了多久,他又被从负责温暖四肢的妃子怀抱中被惊醒过来;而有人在帘幕外急切低声禀告道:“圣上,北面急报,河东的官军并塞外诸胡已然全力南下延、坊各州,”“……而在鄜州一战,京北行营已然溃灭,费枢密生死不明。”
  “如今有大队敌骑踪迹,已然兵临长安左近了啊。”
  ……
  而在逆流而上,越过了鄂州进入岳州境内,洞庭湖中的班师船团上。
  “据闻那陈岩已在福州病逝了,身后留下的权柄和身位,却是惹得地方纷争再起,怕不过多久,就有各方信使抵达了吧。”
  来自闽地的大儒黄璞,亦是叹息道。然后他欲言又止道:“其实,若是大都督愿意松口一些,也许这些地方就能传檄而定了。”
  “此言谬矣!!德温也莫要再提了。”
  然而,身为太平军文教和理论上的核心人物罗隐,却是毫不犹豫的对他摇头道:“须知之前也非是我不为江东子弟考量,而正是为了江东子弟的前程所在,才需要与旧日过往有所切割和避嫌的。”
  “现在看起来收降的轻易了,可是将来呢?岂不是要容留此辈于体制内?然后呢,该做如何处置,背信弃义的逐一排斥和剪除掉呢?”
  “还是任其将将旧有积习、弊情和惯例,在体系内自行滋生和发展下去,最终演变成于旧朝无异的陋规旧弊?”
  “那岂不是大大遂了那些太平军一贯想要打倒、掀翻的抱残守缺,顽固守旧、死无悔改的就有既得利益阶层的心意了!!”
  “然而,若要在体制內与之进行甄别和斗争,却又要额外付出多少代价和功夫?期间产生的动荡和分裂,又要波及和影响到多少人。”
  “最后就算重新肃清了,又能确保上多久;更别说思想上的混乱与歧见,人心由此产生的分裂和隔阂,又要花费多少时间和经历来弥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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