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43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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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周淮安很快就对这场突发战况失去了兴趣,因为这些歌山蛮亦如其名,只有奋不顾身争先的蛮勇,却在装备和战术上没有任何的优势和长处,在太平军预伏在附近林木间的弩手和火器打击下,很快就陷入茫然无措的混乱当中了;又像是被激怒和逗引的公牛一样,很快就将攻势给偏转到了其他无关紧要的方向上去了。
  随即周淮安对着默不作声亦步亦趋在身后,穿着铠甲和罩面的娇小身形示意了下,就走到了远离视线的一棵大树后面。
  然后松开腰带,又对着站在树背后的对方道:“你过来帮忙下。”
第六百四十二章
紫泥远自金銮降(续二)
  “野外漏出,真他么吉儿刺激。”
  待到稍费点功夫唱了曲《点绛唇》释放了压力,变得略微轻松的周淮安转头回来,那些从江上杀过来歌山蛮已经溃不成军的四散乱跑起来了。
  正所谓蛮人因为环境的艰险,世代徒有蛮悍,轻生好斗;尤利狭促、崎岖之处的偷袭和小群缠斗。但却疏于稍大规模阵战的训练、组织和协同等弊端也很明显。
  所以,在安南、扈管等地的西原蛮,虽然动不动可以拉出号称数万、十数万的人马,却总是被朝廷派来相对训练有素的少量官军,给在正面战场上打的满地找牙。
  因此对付他们,只要依托地形和队列稳住阵线,不给渗透的间隙和迂回的机会,耗过最初的浪冲、腾跃、攀走如飞的三板斧之后,便就是难逃黔驴技穷式的士气不济和颓势了。
  尤其是远近战中使用火器的震撼性效果,远比传统的冷兵和弓弩更好的多;这也是太平军在两岭荆湖等地,清理和绞杀那些不肯驯顺的土蛮部落的经验心得之一。
  然而当他习惯性的发射了一圈扫描能力,准备再接再厉的来一曲《高山流水》;却又发现有些不那么寻常的事物。有一小支正在主动追击这些歌山蛮的部队,却是慢慢的向着本阵这边靠拢过来了。
  “无故脱离阵线,非奸即恶,立刻拿下他们。”
  随着负责监守本阵的郎将许毅将话音方落,传令号声吹响开来。
  这股“太平士卒”就突然加速,冲破了好几道外围的警戒线,又如同水泼入地一般就地四散开来;一时间激烈的铳击声、厮杀声,在山丘周围低矮的树林中此起彼伏的炸响开来。
  不久后,就见几名头插雉尾身背小旗,浑身沾满尘土的讯兵,从不同方向仓促分奔而至,又大声叫喊道:“有敌冲破山脚防阵而来,还请大都督加强戒备……,”然后就像是验证了他们的示警和报告一般的,在他们的身后顿然又追出了一些身影,其中更有人一跃数步式的奔走如飞,仿若是这些树木障碍根本就不存在一般的,三下五除二就飞身闪过一段距离。
  然而,中军大帐外的亲直卫士和教导队成员,已然是端举火铳和弩机具列成排,对着他们而来方向,又在对管的短促喝令之下,毫不犹豫的对着那几名面露错愕的讯兵,连同身后的来敌一起齐放开来。
  “等等。”
  “住手。”
  “自己人。”
  这些讯兵的惊呼叫吼声犹自未绝,就已然被迎面而来的铅子,给打得浑身冒血而僵停如桩的相继栽倒下去;隐隐破空横飞的弹幕越过倒地尸身,继续扫落、击溅在那些身手敏捷的来敌身上;只见得噗噗作响的尘土飞扬而打断了无数的残枝碎叶,也紧追着那些躲闪不及的身形,像是密密的筛子一般将他们从头到脚过滤了一遍;顿时就变得稀稀拉拉起来。
  然后,还没等这些漏网之鱼,乘着这轮火铳射空侧身填充的机会加速扑前,后排的连弩又开始突突突的抵近发射起来。只见密集攒射的短矢如暴风骤雨,转眼间就将所有还能够站立或活动的目标,都被笼罩进去。
  然而这时却又意外骤生。突然有数人一跃足有丈高的,顿然躲过了大多数的箭矢,而又三两步的凌空飞掠过横挡在前的射击队列。
  然后,他们就纷纷撞在落后几步严阵以待的密集盾墙上,而当场发出闷哼和痛呼被反弹回来;又陷入到了前排卫士的回身的团团包围之中;虽然他们奋力挥舞着刀兵想要砍杀出一条血路来,但是面对全身披挂手持大排的亲直盾士,很快就被从四面八方的协同给紧紧包夹在中间。又经过一阵短促怒吼、惨叫的喧嚣和嘶闹之后,就被彻底平息了所有的动静。
  接下来,在线列搜索那些伏倒了一地的尸体过程当中,又有人忍不住挣扎爬起来想要转身遁逃而去;却又被眼疾手快的射穿了大腿和下身,半死不活血粼粼的倒拖了回来。
  这一次的意外袭击事件才算是彻底宣告一个段乱。而周淮安再度扫描了一遍周围环境,才推开不由自主挡在自己面前的聂无双,同时顺便握住关键部位的手,给不动声色收了回来。
  “启禀大都督,来敌已经大多被歼灭;当场发现尸首已过一百三十七具,另有六个不同伤势的活口正在拷问中。”
  这时许毅将也走到他的面前,目不斜视回报道。
  “另外,那几名讯兵的尸身也搜查过了,内里穿戴的并非本军服色,显然亦是假冒而成的。”
  这时候,山下再次船来新的回报:那些假冒太平士卒的进犯之敌,已经被各处阵线和岗哨上坚守的将士,给相继歼灭和击破。当场斩首和后续搜杀约数百人,俘获亦有百余人。
  然后,在接连死了好几个俘虏之后,加急拷问的结果也出来了。这些袭击者居然是由来自两浙当地的游侠儿、剑手、亡命之徒等,拥有一技之长的江湖人士构成的某种特殊编制。
  由大将军张自勉在前年以朝廷的名义,恩结以功名、权位和财货等手段,最终成为麾下一支专门用来铲除异己和敌手,而成果累累令人闻风丧胆的特别存在。
  因此,他能够在处州境内重新崛起,并且在浙南之地屡屡击破和攻灭那些,自发而起的农民暴动和山匪流寇,将局面重新平定和稳固下来,这支名为“断刃都”的编制可谓是功不可没。
  只是,显然这把无往不利的断刃,最终还是要折戟在太平军所带来的时代大势和滚滚洪流之下了。
  听到这个结果,周淮安却是心中略有些微微的异样情绪;一面略微惊叹于作为对手的张自勉,某种明显超脱于这个世代先见之明和独有眼光,居然懂得运用最原始的特种战术和斩首手段。
  另一方面,则是来自后世熏陶下来的武侠情节,在自己搞出来的火器部队面前,这算是自两汉以来的游侠儿和剑士,刀客等等,其他江湖人士们的最后落幕了把。
  似乎是伴随着断刃都的彻底落幕,没过多久义乌城方面也传来了捷报:“启禀大都督,样子队已然轰塌义乌南门楼,引兵攻入城中。”
  “报,大都督,先登团的周(本)校尉,当场擒获正在内城墙头坚守的敌将危全讽。”
  周淮安顿然点了点头。作为婺州乃至浙南金丽衢平原的重要节点——义乌城既下,代表太平军不仅仅是拥有了一个新的前线粮台和进军基地,还隔断了浙南联军与东面的台温各州联系和呼应。
  而对于浙南联军而言,失去了这个浙南腹地的重要支撑据点后;自此从东阳江而下直抵联军大本营的金华城的所在,约莫数十里的坦途,再也没有任何可以阻碍的事物了。
  而对阵双方在战略上的主动权,也已经开始主客移位了。
第六百四十三章
齐唱离歌愁晚月
  “有人偷袭本阵又怎样,何以自乱阵脚呼。要尽管相信自己的袍泽和友军,发挥一往无前之态势。”
  已经抵达金华城外十数里外的前进营地里;负责打援和反攻的葛从周,闻讯亦是脸色肃然喝声道:“莫管他几路过来,吾等直管他一路杀去;只要能够及时打穿敌军的防阵,只取敌阵腹心不得不救的关要之处,就自然可以迫使敌军不得不主动邀战和决胜了。”
  “作为战场上的机动之师,现下的争取决胜之道,就在与敌我之际的用兵神速,于贯彻行事果断与否,最忌犹疑不决坐失战机了。”
  “州城里的敌军且不要去碰,就算主动杀出来了也不要与之纠缠,但是周围的村寨和戍垒,还有地方来汇合的兵马,就随便我们打好了。”
  “打下来的地方也要放走几个报信的,这样才能引得城中的敌军动起来,若是此辈主动出兵来救援就更好了,这意味着局部战场主动尽在我军手中,看他能及时救援几个。”
  “诺。”
  左右顿然一片轰然应喝声,随即又鼓号和哨子声中,变成一支支营地中奔涌而出的人流在金华城附近肆虐开来,而又让守军开始疲于奔命的竭力应对。
  于是又过了两日之后,葛存周率领重新汇集起来三营两团的人马,径直杀到了一处大型戍垒前;“这就是天成戍,号称婺州境内的第一大镇戍,……戍主便是婺州(今金华)刺史王壇的叔父,因此藏了不少甲械和粮草。外墙俱是不容易点着的木桩夯土夹墙。”
  一名膀子缠着绷带而长相老成的驻队校尉邓伦为他介绍道:“俺聚集附近的人手,尝试打了几次都没打下来……主要是未尝携带足以攻坚的火器,还有城中就近杀过来的呼应,故而一直没能就近立下营盘来,还焚坏了好些车船器械呢;”“现在你们过来就好了……只要能挡住州城那边的牵制和威胁,就凭咱这些人手别说是以类对垒,就算是这天成戍也可再度尝试慢慢收拾下来了。”
  “不用了,我们采取两手准备,一起解决好了。”
  葛从周却是毫不犹豫的否决了他的想法,然后又补充到。
  “这次又有新器械投入使用呢。”
  随后校尉邓伦就看见了,与其说是全新的器械,不如说是改良版本的装备。十几辆专门强化过外露构件的大车,在简单改装之后就变成冲车一般的事物。
  只是这些伴随着推举滚轮大牌一起,顶石冒矢而几乎不为所动,冲到墙垒近前的“冲车”,并没有任何的撞头和凿击部分;只见它们墙根在停顿片刻之后,就接二连三的震动着迸发出大蓬的浓烟和碎块,而相继在某种反冲力之下倒退回来。
  与之相对应,则是多出来十几处不同程度崩塌的墙垒缺口。已经呼啸着蜂拥而入的太平士卒;然后又变成在叫喊和厮杀声中逐渐被点燃的处处烟火。
  这一幕,也让长期在江东外围地区活跃,新近才归建行事的邓伦很有些唏嘘起来。仅仅才间隔了不到两年多的光景,太平军本阵的势力就已经日新月异的突飞猛进如斯了。
  而不多久之后,才点燃求援烽火的戍主王彤,就已经被沿着几条主要街道,具列整齐推进的长矛、刀排、弓弩和火铳等战团、战斗组,给逼到了自己本家坞堡的塔楼上。
  然后又在自下而上被堆柴点燃的火焰熏天当中,带着一众武装的子侄家人,如同凋零落叶一般的跌坠下来。
  而在不久之后,来自金华城方面的援军才在旗鼓喧天当中仓促杀到。然而,迎接他们的就只有戍垒中,满目疮痍的坞壁残垣废墟和密密麻麻吊死在墙头上的尸体们。
  “天杀的贼子,当与势不两立,可怜我王氏满门世代与人良善,又何遭此劫啊。”
  刺史刺史王壇的族弟,东阳兵马使王向先割发掷地而仰天拗哭道。然后他又狠狠的对左右喊到:“都给我把戍中剩余的活人给找出来,我要看看是哪个杀千刀的敢于贼通……害了我王氏亲族。”
  左右都没有人敢于制止或是劝谏他,因为都知道他这是要杀人泄愤,并以为一时的威慑了;因此也有人举刀挺枪的舔舔嘴唇,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来。
  只待一声令下,就争相恐后的带队冲到戍垒中,那些看起来犹自完好的民家当中,又在哭天喊地和告饶哀求的声嚣当中,不断将那些灰头土脸的幸存居民给驱赶出来。
  因为有相对坚固的外围防护,以及占尽方圆百里内数万亩田地和山林水泽、池泊,王氏家族的私兵部曲守卫,因此当中的千余户民家还是相对保全完好。
  因此,这些来援官兵们很快就捉鸡拿鸭、牵狗拖猪,又在手推小车和驮畜身上挂满了布帛和酱菜坛子,看起来收获颇丰又相继满载而归了。
  而王向先也只是面无表情的冷冷看着这一切。对他来说,既然自己伯父所代表的一大群族人都已经不复所在了,那再维持这点眼皮底下的体面和吃相,又有何用呢。
  所以,很快就有一些被迫当场指认和告发出来,曾经当众与贼军有过接触的人等,在表情复杂的众目睽睽之下,被五花大绑送到了王向先的马前。
  然后又在持起彼伏的哭喊和辩解声中,被不分男女老幼都剥光衣裳,绑在木桩上头朝下的覆土埋住。
  然后在陷入窒息的外露身体挣扎挺动当中,至上而下一刀剖的器脏和血水倒淌而下,就像是凭空在腹腔内绽开了一朵朵残酷而鲜艳的花色。
  这就是被称为种血荷花的酷烈处刑,也是他们这些乡土出身的官军,一贯用来威慑和恐吓那些流贼和暴民的常用手段之一。
  然而,望着这上百具死状惨烈的尸体,王向先犹自不满意的别别嘴,他并不觉得光靠这点人就能与贼军里应外合。
  然后又有心领神会的部下上前,开始了新一轮哭天喊地中的甄别和指认……直到绑满了新旧尸体的木桩已经达到了五六百具,他自觉稍加宽悯的下了最后一个命令。
  “把所有的女人不分老幼都给我带走,再告诉剩下的人等,胆敢有人与贼相通,就莫怪满门如此下场了。”
  当这些官军欢天喜地背负着各种抢来的物资,拖曳着一串串束手捆绑起来的女子,就此踏上归途不久之后,才在道路的岔口上遇上另一支前来汇合的人马。
  只见对方人人披甲而背负着弩弓,看起来就要比王向先的麾下更加精锐的多;高举着的也是团结兵的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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