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43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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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那位一直不说话的处州刺史卢约一样,他这个明面上刺史的实权,都掌握在端坐在他身后名为佐副的儿女亲家手中。因此,他的表态也就是对方的授意。
  居于上首的张自勉没有说话,却是不怒自威的扫视了一圈表情和态度各异的众人,直到他们噤若寒蝉的相继闭嘴冷静下来,而做出一副聆讯模样来。
  其中有:台州刺史闯丘胤、婺州(今金华)刺史王壇、衢州(今衢州市)刺史陈儒、处州(今丽水)刺史卢约、温州(今温州)刺史朱褒、括州(今遂昌)刺史元泰、睦州(今建德)刺史杜孺休。
  而在他们每个人身后,又各自端坐了好几名不同打扮的军将,代表着他们的亲信心腹和领军亲族,或又是治下地方的实力派。
  可以说,除了已经被占据大半的歙州之外,浙东中南部七州地方有点名头的实力派,都在某种唇亡齿寒的现实压力下,汇聚在了这里共商大计。
  “既然诸君都愿奉某,那就需得诸位戮力以赴,把麾下最为善战的人马拉出来。不然的话,以后就再没有任何机会了。”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之中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与其事后被贼军各个击破,还不若让某亲自动手先收拾了首鼠两端的骑墙之辈好了。”
  “自当唯大将军马首是瞻,共赴国难了。”
  众人悚然而惊连声应道。
  然后在张自勉的眼神示意下,处州刺史卢约身边的一名年轻英武、浓眉大眼的军将,顿然拱手前出朗声道:“在下林千军,添为马步探哨总制,奉命大将军命兼领前方敌情探查诸事……且为诸位明府释疑解说一二。”
  “根据探子回报和逃亡来的豪姓人等消息,贼军号称出师五万,既略苏、常、湖、杭、越、明,既要分兵留守和镇压局面,也要征发民役来确保后方和粮道的。”
  “所以贼军能够倾力南下者,亦不过折半有余;约以三万计尔,唯虑者乃其舟师和马队的额外威胁;然而我浙东南北地域不尽相同。”
  “自桐庐、义乌、东阳以下,皆多山野、丘陵,又有白艾、篙黎等诸多池泽为屏障和缓冲,马队和大畜皆难以施展和驰骋。”
  “虽有桐溪、浦阳水、新安水诸水道可行船,然而颇多曲折狭隘之处,可以大木、横排,连锁以塞涩之,则处处顿阻之下贼舟师之利,以无可大用。”
  “我军除此地利之外,又有人和之便。”
  “……我军又有天时,只要拖到寒食节后,各地入梅(雨)之期,则贼军的火器攻守之利皆废,便就是我辈的反攻之际了。”
  在他一番解说敌我对比和痛陈厉害之后,在场的诸位守臣脸色也逐渐变得略微好看起来一些;而与身后的将领们交头接耳的讨论起来。
  “处州五县军民,可出八千团结兵,为招讨行营听用,并供一万人马三月之粮秣。”
  然后,一直眯着眼睛像是在打瞌睡的处州刺史卢约,像是如梦初醒似得突然就开口喊道:“我温州军民新遭败绩,又需得堵截横阳残敌和防备闽地之需;眼下只能供给乐城、玉环诸镇戍兵三千六百员。”
  像是受到他的刺激,温州刺史朱褒即随其后表示道:“括州四县子弟,愿发尽青田、缙云、龙泉三地团练,共计八千四百人马,额外甲械九千份,以供行营差遣。”
  得到身后授意的括州(今遂昌)刺史元泰,也随之第三个缓缓开声。
  “我衢州局面稍好一些,可出江郎都、常山五都健儿六千之众,并(徒手)丁壮一万四千人。”
  衢州(今衢州市)刺史陈儒也与身后的人等商讨完毕,而不紧不慢的发声到。
  “台州六县十九镇,需要就近守土御贼,所以无力差遣过多兵马,唯有黄岩和天台山两地义勇约两千听效帐下。”
  面有难色的台州刺史闯丘胤吞吞吐吐道:然后他自觉郝颜的又补充到:“不过,我方可以别供盐两千担,绢六千匹,钱九万缗,还有万人半年之嚼谷……以为助力”“本州情形比同台州,愿出资以代用兵所缺。”
  睦州(今建德)刺史杜孺休连忙紧接道“我婺州就只有三千团结子弟,再加上浦阳镇、歌山镇和兰溪大栅的四千民壮了。”
  最后作为地主的婺州(今金华)刺史王壇,也咬了咬牙齿道。
  “不过,还有义乌、金华山中素称彪悍的矿户,只要能拿出一万匹绢来,就能再募集五千之众。”
  然而,在场的守臣当中,还是有人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最为关键的所在:“敢问招讨,我辈将在何处以为应敌。”
  “当然是以婺州境内的东阳江畔,为应敌的最终底线。”
  张自勉毫不犹豫的断声道。
  于是,台州刺史闯丘胤和睦州刺史杜孺休的脸色,都变得很不好看起来。而婺州(今金华)刺史王壇的脸色,却有些庆幸的开朗起来。
  当他们各自怀着不同心思领命散去之后,张自勉才放下一直端持的表情,对着留下来的探哨总制林千军叹声道:“你做得很好,回头去领三匹大绢以为筹赏吧。”
  其实他并不像他表面那么自信和拥有底气的,最起码他并没有完全指望靠这些本地的力量,就能挡得住转战大江南北而恶名赫赫的贼军攻势。
  哪怕按照他的理想盘算当中,最起码也要失去好几个州的地方作为代价,才能令贼军师劳顿挫。然后真正可以指望的变数和转机,还得更多来自于外部的因素。
  至少他在失去了曾经珍视名位、权势和家人在内的一切事物之后,也就剩下对于贼军的刻骨仇恨与以此残躯报效国家的最后执念了。
  而这些心思各异而名不正言不顺的对方“守臣们”,便就是他眼下可以仰仗和依赖的大部分力量来源了。所以他也不在乎付出任何代价和牺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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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七章
共喜甘棠有新咏(续二)
  而在婺州金华城外。
  一身游方郎中打扮而骑着骡子的于鄂水,也在随着放飞而走的信鸽一起匆匆离去;只是他的脑中还回想这之前城中主动与自己接触的某人说过的话语:“如今大致汇聚在大将军麾下的约有五万四千人马,这个数字日后或许有所出入,但也不会差别太多了,因为各位守臣都决心全力一搏了。”
  “我这可不是为了自个儿,也是为了家乡的父老,能够少一些兵火灾劫而已;太平贼再怎么苛酷士绅,那也是堂堂正正打天下,愿意好好治理地方的路数。”
  “就算随大将军守住了浙东又能如何,难道他还能继续约束和限制那些刺史、将军们,不至于肆意妄为么?他也就能够号令眼前所看到的地方而已。”
  “就算令他得了势,却不知道又要费上多少年的光景,才能重新平复地方战乱而统一江东两浙的局面……期间的父老黎庶,却不知道要吃上多少年的苦头和患难了。”
  只是在于鄂水离去的方向上,一名年轻的将弁也在满脸不解与疑惑的对着身边布衣老者道:“伯父为何不让我捉住这个探子,好好的拷问一番呢。”
  “然后呢,贼军难道不会再派更多的来么。你或许能从大将军哪儿得到奖赏,可是本家的退路也就断了啊。”
  老者却是脸色无奈的叹息道。
  “况且,你以为这种事情就算是本家不做,难道其他家不做了了么……这个探子怕也是其他别有用心之人招来的啊。”
  “可是,咱们不是要齐心赴难么,怎又可以首鼠两端”年轻将弁犹自不解道。
  “那也是那几位守臣、将军们的一致决意,并非咱们这些地方人家的意思……我当初让你带着子弟兵甲去投军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保全本家不致为人侵并么。”
  老者越发叹然道。
  “可是一旦打走了贼军后,没了迫在眉睫的威胁和患难之后,那些守臣们就能相安无事了么,另外那几家难道就能按捺住对本家下手的心思么;”“与其让本家丧亡在这些乡土之敌手中,还不若落入那些贼军手中;至少彼辈只要田产佃户不至于滥杀,或许还会给无关之人留下一条活路的。”
  “伯父何至于如此丧气悲观呢……那可是威名赫赫多次讨平贼军的张大将军啊,”年轻将弁却是有些不忿起来。
  “正因为是他才格外令人担忧啊。朝廷有如此人才却不得其用,以至于流落我们这里的乡野之间,靠些自居一方的土团镇兵才能成势。”
  老者有些痛心道:“如此朝廷岂不是早当是气数用尽了,又哪里值得本家用身家性命去殉葬呢;本家既没有称霸和争胜于乱世的资格和凭仗,也不想做那新旧易鼎之间的绊脚石啊。”
  “那就只能择一个看起来最有可能统合江南的所在,以求长久的存续之道了啊。唯今之势,太平贼就算输了这就一场两场又怎么样,此辈广有两岭、荆湖的广大之地,依旧可以卷土复来。”
  “可是大将军一旦输了这次,怕就再没有任何将来可期了;他如今正是输不起也不能输的孤注一掷之势啊……那几位守臣和将军们,难道不也是如此么才不余遗力以赴的。”
  “可是伯父,您难道要我也在军中行那背信负义之事么。”
  年轻将弁有些迷茫又痛心道。毕竟身为朝廷宿将、名将的张自勉,不但手腕了得而在短时之内深得人心,也给了他们很大的企望和希翼。
  “自然不是了,你在战阵之上该是如何拼死效力或是沥血以报,竭尽本分都丝毫不为过的。”
  老者却是斩钉截铁的道。
  “可是在私下之间,还请稍加顾虑本家的立场,而稍微有所留手,甚至不要节外生枝就足以了啊。”
  “兴许事情没有伯父想的那么艰难,大将军不是说敌寡我众,又有地利人和之便,再只要坚持道入梅(雨),便就是新的反攻之期了。”
  年轻将弁反过来宽慰道“是啊,兴许就是如此了,可是依照大将军的筹划坚持到入梅前,要牺牲和损伤多少本地人家,本家又可否还在世间呼?。你又想过没有?”
  老者却是有些悲伤反问道。
  “。”
  年轻将弁顿然不再说话了,只是不由得看向了远方愈发苍翠的群山。
  ……
  越州与婺州交界的诸暨城内,已经移阵到此处的周淮安,也刚刚打发走南边过来求和兼商讨停战交涉事宜的使者,还有一批自称地方父老的请愿代表。
  提出的理由也是双方素来毫无嫌怨,其中一切是非和误会,都是有明州刺史钟季文所挑起的,如今罪魁祸首已经不复所在,继续妄动刀兵只会徒多损伤。
  所以,暂且以实际控制地方为界,各安其土而令百姓休养生息才是正理所在;并且愿意为此浮出相应的代价,只要不涉及地盘其他财帛子女尽可以磋商。
  听了这挑拣之后,不知道该说对方天真还是无耻之尤,周淮安倒是想说一句“卧榻之畔,岂容他睡”的经典名言,可惜与目前太平军画风不对。
  所以他只是说了几句“为民求活,再造太平,岂容半途而废”,“还不快洗干净脖子等待正义的制裁”云云,就给打发走了。
  “这怕是那张自勉的缓兵之计了……只是他又如何来的自信,确保就不会被我等识破呢。”
  旁听完毕的杨师古毫不犹豫得道。
  “或许他根本不在乎令我军知晓,要的只是一种示以大众的基本态度,或是在自家内部可以掩人以口而已……或者还有示弱令我军懈怠和轻骄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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