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42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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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既然是贼军早有准备的江上强袭,难道此辈就不会在陆也已经严阵以待,布好了相应的罗网么。这么一刻,他又痛恨起那些给他提供消息和约为内应的地方士绅来。
  若不是这些苟且之辈使人信誓旦旦作保,钱塘以北的太平贼暂安一时而四散地方,就境抄掠而不思进取之意甚明,他也不会断下决心发起这场过江奔袭之战。
  现在想来怕是已经中了他人的反间之计了;要知道这批渡江船上的辎重粮草器械,可是佔了他麾下大军的半数有余,再加上尚且被滞留和隔断在对岸的后队和其他辎重。
  已经过江的这些人马俨然成为了难以久持的无根之师了;若是不能赶快速战速决的话。很容易就会遗忘缺粮少食而陷入崩解离析的境地。
  因此他再度下定了决心,一旦回到北岸本阵的营中,就火速把那些容易动摇的别部人马分派出去就食(抄掠)于各县地方,然后自己在率领本阵做出兵逼钱塘的虚张之势……
  “连帅、连帅,星辰掉下来了。”
  突然间,他身边正在奋力划水的亲兵再度指着天上,急促叫喊起来。
  然后钟季文就再度看见,又有一道道的火光点点,从远处幽暗的江面上竞相的升腾而起,缓缓划破暗淡的夜空,变成一条条越来越大的火龙;进而如流星火雨一般的竞相凌乱击坠在北岸上,那些已经被惊动起来而想要就近接应的人马之中;顿时遍地烟火和轰鸣声四起中,儘是人仰马翻的凄厉叫喊与乱窜、乱奔的动静。
  那些聚拢在岸边的浙东士卒们,甚至受此惊吓和后方推搡之下而竞相拥挤着纷纷失足或是不由自主的跳进了黝黯冰凉的江水之中。
  “连帅小心。”
  而后另一名划桨的亲兵再度大叫起来,却是又有一条正在燃烧却空无一人的江船,正顺着水流从他们后方漂流过来。
  而后船上又在某种怪异的嘶鸣声中,突然从焦黑髮脆的壁板中撞裂开来,冲出一个硕大的身影来,却是一匹船上运载的军马,带着满身鬃毛引燃的火星点点坠入水中。
  然后又像是通灵一般的向着他们这艘小舟奋力游动过来,然而正在划船的数名亲兵却是露出某种不忿和厌弃之色而,挥起舟桨就是奋起敲打状想要驱赶开来。
  而后这匹浑身乌黑斑驳的军马,在狠狠挨了好几下才哀鸣着重新退让开来,这时候错身而过的火船已然抢先一步撞滩搁浅在河岸边的砺石滩上。
  钟季文这才有惊无险的稍稍鬆了一口气,依靠这火船的照亮他已经可以看见满是横倒和漂浮尸体堤岸了,这时候,这艘火船不知道烧到了什么事物,突然就愈演愈烈的居中爆燃开来。
  漫天飞扬的星火花雨之中,霎那间就有一根横飞的残粱,撞击在了这艘小舟的侧边上,不但砸断了两名亲兵的手臂和划桨,还将碎裂火炭溅在了其他人身上。
  被保护在正中的钟季文也难以倖免,而在丝绸布裳上烫了好几个冒烟的空洞;就在他奋力地扑打之之间,就见那匹秃尾焦毛的军马又游了过来。
  在嘶哑的希律声昂首靠在小舟无暇顾及的侧边上,顿时就是重重的一晃将正站起来抖落衣物炭灰的钟季文,被颠进了江水之中。
  而在北岸一处山包上的舟师队副柴再用,也迅速丢下手中用来指引方位的发焰管,在不远处惊动起来得浙东联军外围人马,相继围拢和搜索过来之前,重新跃身消失在夜幕下的草蕩之中。
  而在他退走方向远处的夜风之中,俨然又有大队马蹄奔驰的微微震感;以及随着连云如长龙的明亮火把、风灯一起;像是漫涌过堤潮水一般的对着这些立营未稳,大多数工事、防栅未起的浙东联军外围铺卷而来。
  而与此同时的钱塘城中,一身青黑色大氅的周淮安也站在灯火通明的城头上,看着正在西湖沿岸码头和坊市中大肆抄略和烧杀的动静。
  “你说你们啊,为什么要冒着偌大的干係留下来呢……就此摆脱本军的控制逃出生天不是很好么。”
  他随后对着唯唯诺诺站在身边,宴会上父老代表中最后几名,硕果仅存的大族当家或是主事人道:“大都督妙算无虑……就算是在下跑了又能如何……也不过是早晚身陷囹圄的结果……还不若藉此全力协助一二,以为自辨和正名呢”身为钱塘分家沈氏当主的沈延年,毫不犹豫的道。
  “再说了,大都督广有诸南之地,就算跑得了我等一时人身,难道还能跑的了我辈在两岭、闽浙的基业和亲族么。”
  黄氏主事人黄文义亦是苦笑道:“既然之前贵属尚未有强取豪夺的风闻和名声,在下也只能寄望大都督事后的明察秋毫了。”
  “老身只是年纪大了有些故土难离,又觉得既然此事当与本家无干亦不知情,又何苦自取其祸背上这个是非呢……或许留下来还有所辨白和缓转的机会呢。”
  顾氏的宗长顾惜白也慢腾腾的点头道。
  “实在是家门不幸,竟然有人涉事其中,小人为求保全一点香火和血脉,只能挺身而出以求报赎一二了。”
  而在场年纪最小作为朱氏代表的朱小郎君,则是卑微至极的恳声道。
第六百二十五章
妙尽戎机佐上台(下)
  带到天色重新放明之后,钱塘城内外业已经换了人间了。虽然接二连三出了意外状况,但是一路转战过来的太平军对此倒也不是没有相应的对策和处置预案、模式。
  因此一轮上门炮制下来,昔日城中显赫一时的钱塘十六家,转眼就去了一大半;而剩下的各家当中真正称得上与事无碍的,也只有堪堪四家而已。
  而且他们为了表示诚意和态度,主动将府上私藏的资材、粮秣还有丁壮都奉献出来以供驱使;随后又派出子弟将一堆私家的田契簿册也给送到了府衙中来。
  而且,就算是得以暂时置身事外,他们也免不了要在限定时间内自行拆分宗族;然后除少数特许留在地方供奉宗嗣的嫡系成员外,其他族人都要接受分散迁居到外地的结果。
  只是所去的地方不再是令人畏惧的两岭,而在同属江南物候的邻道江、洪、宣、池等地,还得以保住了大部分田土庄院以外的家宅、店铺、工坊、船队等财货和物业。
  外加上一点在太平军治下通行商贸的便利,作为象徵性的补偿和激励而已。
  当然了,按照传统的惯例虽然是事出有因,但这样毫不留手追究务尽的结果,可以说是很有“不恤人心”“苛酷勿急”之嫌的;只是对于本来就不指望依仗此辈,来获取相应地方支援的太平军,却也是“光头上的虱子”无所谓了。
  而夜里城外的骚变也很容易在午后就被平复和镇压下去了。在守军巍然不动坚持职守的情况下,他们在鼓噪当中抢劫和焚烧了一些城下坊市和渡头,但造成的影响也仅限于此了。
  带到天明各门齐出的平定之下,发现规模和数量上要比夜里变现出来的预期少的多,而且其中大多数都是来自附近大田庄所属和附庸的青壮年,再加上一些称火打劫的泼皮无赖之属;也谈不上什么统一的组织和次序。
  待到下午日头开始西斜时分,提前布置在外而连夜出动的六个骑步营和两个突骑营,也有了最初的战果彙报。他们在盐官旧城附近的潮神庙一代,成功突袭了渡江过来而散乱无备的浙东联军。
  在以第二军郎将赵引弓为首的马队大举突进,第五军郎将郭言带领的骑步营迂回包抄堵截和牵制之下,他们连夜冲破其江边阵营十数处,直接斩首数千而余众皆在夜色中溃乱去,就此缴获旗仗甲械堆如山积。
  带到第二批战报回来的时候,再度确定了在太平马队和骑步的追击下,尚有数只规模不等的浙东军残余,依旧保持着基本建制而沿着江边,西向天目山附近的临安、富阳等地逃窜而去。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说,为了集中力量重点击破和攻略,在这个方向的太平军部署相对薄弱一些;只有以开展清乡的三支队和驻留在城邑、市镇当中作为武力支援的二三线部队为主;但只要他们能够发挥出正常的水准来,倒也不虞让这些新败的丧家之犬讨取太多便宜。
  当然了,从某种意义上说功劳和斩获更大的,其实应该是作为开幕和呼应,自杭州湾顺潮而上的太平水军。当然了,为了着一次的江中突袭,太平水军在下游宣润一代的水轮船团也付出了不菲的代价。
  光是从沿海近岸循着相对熟悉的航路驶过来,就在暴雨、风浪和潮涌、迷向当中损失了十几条新旧水轮船;然后再转入钱塘出海的水道,利用自带的水轮随着涨潮逆江而上。
  这个过程当中又在搁浅、沖摊,偏转失控的意外当中,损失了将近三分之一的船只;完全可以说是未战先去其半了。而其他的配件、耗材和人员的损失尚且不计在内。
  实际上因为各种累加起来的因素,最终抵达预定战场的车船已经不足三分之一;而且时间上也被延误了不少,但也因为误打误撞的抓住了战斗中的关键点,正好冲散和打乱了正在渡江的联军中枢。
  而在事后统计战果时也发现,坐船被击毁之后的联军召集人、明州刺史钟季文就已经不知所蹤了。随之而来的是被困在北岸的足足两、三万,暂时陷入群龙无首当中的浙东联军,在遇到反攻之后只能各自为战的接受自己命运和结果。
  反倒是尚且留在南岸的小部分明州军,却是在水军武装侦察性质的多点小批量登陆之后,早已经丢下了有待装运的辎重物用而不见了蹤影;根据相对有序的脚印痕迹初步判断,应该是仓皇退回到了越州州治会稽城去了。
  然后,就连位于钱塘城对岸不远处的永兴县城,也因为太过靠近岸边的缘故自此被放弃了;而成为这些太平水军别遣队,佔据下来的临时前头堡和前进营地。
  但不管怎么说,在地方重新肃清完毕和新一批补充的粮草器械抵达之前,这场虎头蛇尾的突袭于反突袭的对战,可以暂告一个段落了。而宣润方面抽调南下的水面力量也需要及时补足上去,不然就难以发挥隔断和压制作用了。
  所谓的行险用奇之谋,始终还是战略大局中偶然为之的辅助手段;如果有足够的力量和优势,那肯定要是要堂堂正正、四平八稳的平A过去,而力求不给对方任何额外发挥的机会和可以利用起来的破绽才是。
  这一次浙东联军的突袭与反击之战,并不算是准备充分的结果,而且还有一些因势使然的运气缘故;所以不足以为依靠和凭仗,更不能一味的重复卖弄下去。
  在历史上那些打败敌人后就“轻胜长驱,所过披靡”的战绩,往往也会因为积累了足够不利因素之后的一场失败,令先有的成果和格局,重新土崩瓦解一夜倒退回从前去了。
  真正的关键,还得在完成相应的水文、潮迅的勘探之后,把连接钱塘江两岸维持日常转运输送乃至过兵的浮桥,给重新搭建起来才是正理。
  钱塘江在此之前亦是有浮桥的存在,最早可以上溯到隋灭南陈时所建立的军事桥渡,只是后来在东南李子通和沈兴法的相争当中,被败逃的沈兴法所焚毁。
  而吴兴沈兴法,曾经是与岭涿郡罗艺,朔方梁师都,马邑刘武周,金城薛举,武威李轨,太原李渊,巴陵萧铣,南冯盎等人,并称天下十八路反王之一的存在。
  因此,吴兴沈氏当中既有肉飞仙沈光这样,隋炀帝身边最后的忠臣;也有沈兴法这样起兵割据的隋末豪雄;所以终唐一代沈氏一直受到政治仕途上的打压和抑制也就毫不稀奇了。
  后来历阳杜伏威投降了关内的唐高祖李渊,而攻灭李子通时又在钱塘江上重修了东、西两座浮桥,就一直沿用到了近代。
  然后再随着黄巢大军攻克越州,活捉唐浙东观察使崔璆。进而焚毁了钱塘东西二桥以阻断来自镇海行营方面的张璘所部追击;自此荒废至今几经势力更迭而未能再修。
  如果这是个时间线上,周淮安没有横空出世打过来的话,也许还要等到统一两浙的吴越国建立之后,才有可能重建起来的。不过,周淮安处理完这些庶务的后续之后,就要开始面对自己意外所得的添头了。
  心里堵得很,暂时只哟这些了,不过有些不吐不快,只能发在这里了。
  看了姬叉大佬的留言,又亲眼所见了苏拉的下场,真是深有感触;因为继猫前两本书被封之后,这本又接二连三被封了好些章节,其中诸如摸了妹子的大腿,吐槽了绿教的奇葩理由,各种各样真是不一而述。
  正所谓“食色性也”,繁衍和生存的本人是人类进化的主旋律;怎么到了某些官僚口中就成了封建社会“存天理,灭人慾”式的查禁理由了。
  非要打着净网的旗号,搞一刀切以求万无一失的话,怎么《橙红年代》之流,把党和政府黑得体无全肤全靠洋大人来救场的作品,倒是可以名正言顺的改编成电视上映了。
  难道是因为进了作协就有体制的神功护体,可以为所欲为了啊。
  另外我的公众号已经试着发了一章,大家可以微信搜索我的笔名去瞄一瞄,回头在群里给点意见
第六百二十六章
妙尽戎机佐上台(续)
  当奉命随着押送俘虏的队伍一起来到钱塘江边的王墩儿,一时间就像是许多人一样瞠目结舌一般的张大了嘴巴。
  让他惊讶的不仅仅是平生第一次所看见的滚滚大江,还有大江上正若车水马龙一般舟船往来之间,正在建造当中的浮桥。
  而依旧初步成型的桥身轮廓,从大江北岸这边已经被延伸出去了一大截;而在大江之上尚有许多带着翻转水轮不停往来的奇异船只。
  正在将岸边道路延伸过来的临时栈桥上,堆聚许多的建材和物料用简易的滑轮木架,如同飞鸟一般的轻鬆吊装上船。
  然后又像是往来织巢的雀鸟一般,输送和靠拢在贯穿江水之上数条笔直的铁索附近;这时候自有其他车船拖来战斗中俘获的大小渡船,将其分段用捆扎和钉卯的手段固定在铁索所下方,而成为浮动在江水上的桥墩一部分。
  因此如此的延伸进度下来,看起来就像是在奔腾大江之上仿若神迹一般的,在短时之内就能凭空铺展出一条连通南北的平坦路桥来。
  却又怎么能不叫王墩儿这些本地出身的乡土人家,看的目眩神移根本挪不动脚步了,而在心中愈发坚定这太平贼莫说是在将来,就算在眼下的浙东之地就一定能够成就大气候呢。
  他协助押送的这些其实就是战败之后到处流传,又被地方顺势截击的浙东联军俘虏。虽然聚在一起的时候来势汹汹而看似不可匹敌;但是战败溃逃之后就仿若是丧家犬一般,大都惶然乱串和躲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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