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38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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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节帅,当面拱驾诸军都已然败了……成都门户就此打开了……还请乘胜追亡逐北。”
  浑身浴血的先锋大将都知兵马使郝蠲,在旁大声恭贺到。
  “穷寇莫追,那神射无双的寇帅刘德量(巨容)可不是什么易于之辈;最擅长的是步射截阵和倒卷战法,莫要轻易落入他的彀中。”
  杨师立却是摆手道。
  “传令下去以射声营的片箭牵制拖延其步伐,马步各队且绕过他的本部,先攻打下其他退逃的人马好了……只消能诛除了邪佞,迎得圣驾所在,此辈便就不足为虑了。”
  而在数十里外成都子城当中,临时被召集上城头的左神武大将军,行在左右护军使周宝,拜倒在唐僖宗面前声嘶力竭的喊道:“臣仆当粉身竭力以赴,护得圣主一应周全。”
  “令你率仗前诸班子弟,火速将西山别苑内的福、穆、泽、寿诸王宗亲,迎入行在安置妥当。”
  唐僖宗也略带动容的抚背交代道。
  然后不久之后,他就得到了相应的回复。
  “什么,诸王已被迎入西川节衙当中了?,如此甚好,吾也就安心了。”
  唐僖宗面不改色的畅然道。
  “来人,召成都左右团练使穆延、林顺前来禀明军情。”
  而在子城北端的西川节衙之中,田令孜对着西川节度使陈敬瑄大声呵斥道:“瞧你做的好事,还不快护送诸王前往行在去,把人弄到节衙之中算个什么道理……你也就这点气量和眼界么。”
  “我我,这不是为大兄计……么”陈敬瑄亦在惊慌失措的哀叹道:然后他被田令孜冷冷看得全身不自在而连忙改口。
  “我我这就去办,只是万一前方兵败了这可怎么是好,除了这些守城的团结子弟和牙兵之外,已经无兵可用了啊……早知道就。”
  “其实我等还有兵马可用,维州、茂州的山羌,素来为历代藩军义从之选;可派人传喻,令其火速自备刀枪弓马前来护驾。”
  田令孜眼光幽深的道。
  “眼下最要紧的是,上下都给我稳住了阵脚;只消坚持到高仁厚那边带兵回来援应就好了……再派几路信使去,询问高仁厚的讨贼军到了哪里了……就问他东川镇的旌节还想不想要了……想要就火速提兵回来报效。”
  而在剑川南部的资州(今四川资阳)境内,沿着资水(内江)引兵北上的眉州防御使兼西川讨击使高仁厚,也刚刚击破了挡道顽抗的安夷(镇)军,杀获各千余人而尽焚其军寨。
  然后还没等他整顿和收敛好军伍重新上路,他就听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又有第五波来自成都的信使抵达军中?行军副使杨茂言已先行引了五千行营兵,仅携数日干粮轻装进发了!。”
  ……
  襄阳城外的西面群山中,随着此起彼伏口令和整齐划一挥下的小旗,接二连三的大团烟火和轰鸣,响彻在一具具炮口喷吐之间,震得远近树梢草木上的结霜噗噗抖落,鸟兽成群结队的竞相而逃。
  然后,又变成稍闪即逝的呼啸轨迹,相继击坠在山坡上的掩体、壕沟背后,那些作为模拟现实战场的靶子,而真材实料制成的拒马、营栅、墙垒、车辆和屋舍中。
  骤然相继炸起溅射大蓬的尘土或是崩出四分五裂的碎片来;其中又有许多掩藏在内充为活靶的猪羊,则是血粼粼、烂糊糊的倾倒了一地而少有幸免的。
  随即肉眼可见热气蒸腾氤氲的炮管左右,一组又一组身披防火布而戴着火浣(石棉)手套的炮队操卒,也手脚不停地重新忙碌起来;他们几乎是紧接无暇的复位、清膛、填药(包)、压弹(隔板),插(引火)管;然后吹响准备完毕的哨声,又在指引射界和标距的旗号声中,轰然迸射而出。
  然后如此往复的在不同距离、角度和方位上腾挪转移着,一步步将残余和幸存下来的靶标、人垛,给一片片的击倒、轰碎、炸烂在尘烟滚滚的动静当中。
  “看起来新铸的定制四寸野(战长管)炮,最佳射距还是三百步内了……过了就失之于洞彻乏力了。”
  炮团校尉陈念,对着正在逐一记录数据的虞候道。
  “不过若是强调准头的话,则要到一百八十步内以为优等了,”“若用散丸的话,则以十步以外三十步以内为最佳。”
  “若用棒弹和链弹,则以八十步内为准;纵火弹则可及三百六十步外。”
  “最大使用寿命测试大致完毕后,下一步,就是高强度的短促速射训练。”
  而在另一处戒备森然的谷地之中,则是一片细碎而整齐的啪啪炸裂声。
  排成横阵身穿打磨铮亮的整片钢护胸和铁鳞披膊,头戴圆边盔的浅灰色战袍军士,也在一手端持着轻巧的铁皮方牌,半跪着支在地上,另手横举着前重后轻仿若棒槌还带着锥尖的三管铳。
  只见他们在方牌边沿轮番敲打激发管中填塞的子药,而变成一蓬蓬灰烟中绽射在十数步外,蒙皮木靶上千疮百孔的痕迹。而在后排的士卒则是正在手脚不停,将装填好子药包的三管铳给递送上去,以保持着亦步亦趋推进中层层攒射。
  而在另一列横队之中,则是身穿轻便两截式泡钉皮套和蔽膝的军士,他们双手端举的则是前细后粗的长管铳。随着口号和哨子声中,扳下蓄力簧片的锥尖敲打在引药槽中,刹那间就迸溅出一蓬蓬闪亮火花来;然后又引燃了填塞的子药,在沉闷反推的震感中迸射而出,顿时将二三十步外所密集梳理的人靶,给噗嗤作响打的碎屑乱飞,而迅速变得残缺不全起来。
  又有另一处新挖掘未久的壕沟和胸墙前,依次站满了数排仅着厚实帆布外袍的军士,在号令声中相继上前取出同伴背负縢箱中的椭圆弹体,再插上从牛皮硬盒中掏出的引火管,接二连三奋力抛投出去,砸在一个个划定的大小圈环中。
  而在这些投火队基础训练场地前方的山坡上,则是更多蹲伏在栅栏背后,进行高阶掷弹兵训练纲目的士卒身影。
  只见这些明显老练许多的士卒,在吹响的号子声一波又一波交替的冲刺而出,奔走腾越着越过凹凸不平的地面和诸多障碍物,对着半截墙垒和上面布设的人靶,投出一个个轰然溅射的火油弹,或又是炸开一大片灰烟和碎片的火雷弹。
  直到停下操习的号子声吹响,满身大汗淋漓而无处不在酸胀疼痛的符存,这才交还了武器而一屁股生坐在了地上;大口的喘气和舀水来喝。泛苦还有些许焦香的炒麦茶汤,热乎乎灌下去顿时让人通透起来。
  而这时,带队老卒们则还要往复走来走去的,逐一的交代和叮嘱他们这些新参加训练未久的生手:“不要急于脱掉或是松开衣袍,走了汗热之后很容易染上风寒……真要是病倒了,那就白瞎了来这儿的机会了。”
  “别贪自在把绑腿和束袖给解了,待会点数不及要吃罚的。”
  “水不要喝的太急,会在胸口隔住了气……那会影响午后操行。”
  “茶汤莫要喝的多了,等下午食就不好消受了。”
  听到“午食”这两个字眼,许多原本还是气若游丝恹恹然的士卒,顿然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的振奋起来左右顾盼着。好在没有让他们期待多久,装在大板车上现做饭食的篮筐,就随着弥散开的香气充斥在所有人的味觉当中。
  以圈坐在一起的队为基本单位;装在棉布保温的铁皮大桶里的主食赫然有两种;一种是葱花和板油渣烙出来的香喷喷、油酥酥的大饼;一种用赤豆、黑豆、生仁、胡麻、碎鱼肉炒制而成,又压得紧绷绷看不见米粒间隙的杂饭团子。
  而盛在铁皮盆子里下饭菜,则是带着红呼呼辣豉的酱萝卜、盐瓜片伴豆丝,和虾膏、笋干、芋薯炖杂碎的两色荤素搭配;最后人人还可以分到一大勺又咸又辣的鱼糕箶菜汤,作为清洗饭盒残羹。
  在整齐划一的例行喊过口号又五音不全的唱过歌子之后,大家就迫不及待稀里呼噜的吃起来别提多么自在和受用了;符存也轻车熟路的捏了两张烙大饼,用几筷子素杂伴垫着,又取了个捏好饭团子掰作两半按在饼上摊平了,再浇盖上连着汁水的炖杂碎,用心的滚卷了起来,再蘸在食盒里的鱼糕汤中吃起来。
  杂揉了南北风物的个中滋味,就再他嘴中一层层的绽放开来,而有不免让眼眶变得湿润了不少。要是当初天天都有这种饭食吃到饱,他又何苦遵循所谓“弱肉强食”的道理,而去搜括和劫掠那些小民百姓呢。
  这种饱食就是操行的日子,倒巴不得时天长日久的永远这么下去了。谁让他也知道这是一种奢望。
  而在不远处山坡上观察操练的一小队人中,亲直营官兼第三郎将许毅将也再对着左右点头道:“看起来初具规模而有些像模像样……却不知道又多少是可以直接派上用场的。”
  当即有人汇报到:“如今的亲直营,教导队的三个大队,样子队的五个炮团;还有各军特选的掷弹兵种子,除了正在当值人手外,都在这里接受换装新式火器的封闭操使训练……其中最短训做了两个多月,最长的也有半年多了”“基本的铳器操使大部分人都已经流利掌握了,只剩下娴熟程度的差别而已;倒是长短炮和山炮、飞火雷、伏地雷、定向爆破的掌握和上手,却还要足够时间来打磨才是。”
  “却也无妨了,奉以大都督府之命,先给我拉出至少两营熟悉铳器使用的人头来吧。”
  许毅将闻言传达命令道。
  “依照眼下的进度和纲要,怕是只能勉强凑出一营多些人手来。”
  训练营地的负责人不由面面相觎之后,才有人解释说。
  “那就新老搭配一些,待到战阵上去再进一步的实战中修习吧。”
  许毅将却是早有准备的道。
第五百五十九章
三川北虏乱如麻(续八
  洋州州治,西乡城下,方方正正的四个城门,已经被从金州境内追击过来的太平军,给用工事和防线围堵了个水泄不通。
  “这就是新配发的铳器了?这真是个好东西啊。”
  正在营中巡哨的旅帅张东,颇感兴趣把玩着一支灰黑色铸铁的三眼铳,还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锋利尖锐的锥棱。
  “根本不用费力的上弦待射,只消这么一敲打便就炸出铅子和铁丸来,自有一番崩石穿木的本事;只消靠的近了,就算穿了甲子也被一打一个对眼的血窟窿没逃。更莫说不似箭矢那般可以拨打和闪避,以无可挡啊。”
  他可是亲眼看见那些占据了数量优势的金州叛军,在这些火器攒射面前是如何的不堪;只要是一轮放射开始,就狂呼乱叫着“贼军有妖法”“风中妖物吃人”“看不见的刀剑在伤人”之类的溃决散去。
  “这东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上手就能用的啊……须经往复的操练娴熟,不然弄错了步骤打不响要了命不说,玩意引燃药石爆裂无情,很容易就伤己伤人了……况且也就十多步之内的接敌手段了,远不及弓弩。”
  却是与他相熟的投火旅帅李六七摇头道。
  “此言差矣,此物可比弓弩轻便省事的多了;只要有人接着填装,打发起来也比弓弩弹射更快。而且既能远射杀伤又能近击肉搏,能锤能擂还有尖锥破甲;怎么就不见得好用了;再配上面合适牌子,就算是遇上弓弩队也不咻多少。”
  张东却是兴趣不减的连声感触道。
  “只消让排头士卒用熟了排列而击,骤然打乱近接的敌阵再扑杀而入,自然就容易打开局面了。早年在南边对付山蛮子的时候,要是有这些好东西可用,怕是不晓得可以省上多少事,少折损多少儿郎了啊。”
  “好了好了,你也别眼长了。这次上头才给下配了四个团,一千多支的铳器和备件;都有编号可查的;我送你一两只赏玩和防身只要事后报备,可你要更多的铳器用,就得自个儿上文呈请了。”
  李六七有些无奈的提点到。
  “那你就且借我一队铳手调用几天如何;自然不会是差遣作凶险之处,只是让我提前领会和熟稔一番,这协同铳器的战法和操行也好啊。”
  张东却是不死心的继续道。
  “你倒是好盘算,却把军中将士当做什么了。”
  李六七却是不由反笑起来,他顿了顿又道。
  “不过,你若是有这个心思的话,那待到这里事了;我就让麾下兄弟与你部暂合一处操演对战一番又如何。”
  这时候远处的哨塔上再度传来急促鼓号和叫喊声:“是城中开始突围了……来得正好……儿郎们披挂好了,都随我上前杀敌。”
  张东不由的脸色一变,对着左近的部下嘿然大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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