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36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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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相比这位早早就有觉悟的族兄于鄂水,自己显然是那种切身利害被伤害和损失到之后,才会有所醒悟和放弃最后幻想的可怜虫。
  “鄂水,能否请你给她传句话,就说我想见上一面,哪怕远远的看她一眼也好。”
  于东楼有些艰涩的再度开口道。
  “这,倒也不是什么问题;”于鄂水却是有些同情的看着他道“因为她此番有所立功和表现,有时被迫的苦主,是以不用再随那些亲眷发配劳役去了;甚至还给她分了一些家私以为安身呢。”
  “这就好……就好……好。”
  于东楼却是不经意有些泪流满面的悸动。一方面是对于对方遭遇和结果的庆幸,另一方面则是对于太平军制度真心的感恩戴德了。这才是为民请命的真天命和气数所在啊。
  ……
  要说起郭子仪其人来,还是大节无亏堪为表率的一代名臣。
  只是身为朝廷钦定的头号定难功臣为了扮演好天下头号君臣相得、善始善终的表率和吉祥物,兼带让大明宫的皇帝们放心,其实他也没少做过不乏当代行为艺术式的自污行为。
  后世跑到中国来定居的阿拉伯人倒是有冒充他后代,以逃避历代政治清算的例子,只是到了现代就被某些天龙人发明家,给倒因为果的强行编上绿教信徒的谱系了。
  其实人家的家族中,反而很可能是景教徒。也就是被天主教罗马派做大之后打成异端,流放到小亚的前君士坦丁大主教诺提斯的信徒,然后通过一带一路……阿不……是丝绸之路/黄金公路/香料大路,传到中国的亚述教会。
  口称野鼠大圣(耶稣),皇父阿罗柯(上帝),光明清净天(天堂),把皇帝神主放在十字庙(教堂)里礼拜(跪舔)的,有大唐特色的东方魔改派天主教。
第五百三十四章
古来治理初无别(续三)
  而就在河东节度使以太行山脉相隔的东面,暂时被各方面所遗忘的河北大地上,亦是笼罩在愈演愈烈的战火与激变之中。然而,与之三镇比邻的河东节度使和昭义军节度使,都因为内乱而纷争不止暂时无暇顾及了。
  于是,首先作为河朔藩镇三角联盟之一的卢龙军节度使李可举,已经在半月前率领山前、山后的五万大军,攻入了遏制河北三镇的桥头堡——义武(易定)节度使境内,并包围了义武军节度使王处直所在的理所定州。
  如今正顿兵于州城下,大肆打造器械和抓捕民夫驱于阵前,而日夜围攻不休。义武军节度使王处直虽然屡屡派人求援,却是一时皆不得响应。
  而稍晚一些动手的成德节度使王景崇,亦是派其子王镕在河南虚晃一枪之后,自己却亲率牙兵在内的多部精锐,假道冀州掩袭于横海节度使境内;又有德州刺史卢彦威当即反水为内应,随连下景州、沧州、棣州等地。然而身为横海节度使的郑汉卿,因为出身文臣乃是郑畋族兄缘故,竟然不能抵挡而弃城出逃于海上。
  节衙众将士乃推举都虞侯杨全玫为留后,率众两万余抗拒于清池城外;结果再度遭遇阵中的牙门都、敢先都突然临阵退走,为成德铁骑乘机踹营当场大败溃散。
  自此横海军上下死伤累累,留后杨全玫亦是没于阵中;横海理所开门出降。然而又有德州刺史卢彦威再度反水作乱,杀死了留手的监军将褚光美,就此截断了横海大军的粮道。
  相比之下,魏博节度使韩简亦是兴兵三万五千人,全力越过黄河天然险要,攻下了义成军节度使所辖的郑、滑两州,出身宗室的节度使李峄被擒;而后魏博军又分兵转攻向了东面比邻的,因为节度使曹全晸及所部战死在泗水,而境内大为空虚的天平军节度使下辖。防守虚弱的曹州、璞州相继而下,但是打到节衙理所的郓州境内时,却遭到了坚决的节节抵抗。
  因为相比其他朝廷委任的镇帅,故节度使曹全晸乃是为国报效力战而死的,在世之时于下深有恩德和威信,又招徕流民令将士广为营田作为赡军衣食,算是北地诸守臣中相当有所作为和担当的人物。
  而魏博军到来后在境内却是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激起了天平将士及其眷属的同仇敌忾。他们甚至火速推举曹全晸仅存在世的侄儿,仅有十五岁的曹存实为留后;又在大野泽沿岸的巨野县和梁山荡,以地利连破骄胜轻进上的魏博军先锋数阵;斩杀了魏博军的都将赵文弁、兵马使罗弘信。后有比邻的齐州刺史引兵来援,遂得以暂时击退了魏博军的攻势。
  而韩简新得义成军所地,又与占据河南的义军地盘开始比邻,所以需要与之交涉和镇压地方情形,倒也没有再度兴兵来逃,而以大野泽为分野已经占据的西南各州,与之保持暂时的对峙。
  就在这种满目疮痍与萧条凋敝之中。路途迢迢的穿过了犬牙交错的淮南境内,安然度过了淮水和泗水,又穿行过好些义军镇守使们的地盘之后。曾经的天平军锋将兼押衙使曹翎一行人,也重新踏上了熟悉而又陌生的故土。
  只是他们一路上接连遭遇了好些个渺无人烟,处处残垣断壁与荒废不堪的村落市镇;又行走了许久之后,才得在水波荡漾的大野泽之畔,见到一个稍加有所人气的镇子。
  虽然只是个不大不小的普通邻水为市的镇子,但却是被用尖桩的拒马、满是尖刺的荆棘和深挖的壕沟,给环绕了起来;而在上头赫然还有许多拿着弓箭,穿着皮套铁护心的人在时刻不停巡曳着。
  曹翎一行亦是排队排了好些功夫,又被往复盘问了好些话,才被放进去采办和补充食水所需。而他也发现,就算是身处其中的大多数居民,也是难掩脸上愁苦和忧虑的表情。
  一眼就可以望到底而满是泥泞的几条街道上,也只有稀稀拉拉的少数几家铺面开在开业,无非就是些售卖浆水、饼食和茶酒的所在。
  曹翎也只能捡了一家看起来相对比较干净而宽敞的所在,带人进去挤占下了三张桌子;让人摆上了一大篓子的杂面干饼,还有新割的蒜薹和嫩韭拌成的大酱,一大盘干炒的盐豆子;而期间唯一可以加钱得到的荤味,就是条炙烤焦黄泛黑的草鱼;他们就这么大吃大嚼的将案上的东西一扫而空,就连鱼刺和鱼骨都没有放过,嚼细碎了吞下肚去。
  曹翎这才让人各自掏出一串黄澄澄的大钱来会了账;又用店家提供的茶汤和浊酒给将身边一切盛水的器物,都给灌满了之后,才稍加余裕的用熟悉的地方口音,打听起本地的情形来。
  “年成好不好?,客官你莫不在说笑么。”
  “这些年下来,就哪里有过好年成啊。”
  “莫说是现今这乱杀成一团的世道,就算是在曹老帅那会,也不过是少让人能喘几口气。”
  “若不是镇子里,还能靠着这大泽打些鱼获勉强糊口,只怕也要和外头一般的出亡了啊。”
  “但总算是有个镇主他老人家在,平日里的那些外来的自扰,也总能对付过去的。”
  正在顺着他花头絮絮叨叨,而满脸皱纹如沟壑的老店家,突然就脸色一变;而噤口转身退回到了满是油腻的布障后面去了;因为,几个敞开着胸口和肚皮的汉子,从街道上招摇而来。
  随后他们一边充满警惕和威胁式的扫视着店中,一边不耐烦的催促着店家掏出细碎散落的铜钱来,一把又一把的兜进小布袋里;然后又翻开贴饼的镬子,连吃带拿的抓了一簸罗,这才重新抬脚扬长而去。口中还在交代:“老东西留着点心思,有什么生脸子、不妥帖须得赶紧上报……若让那些间隙和贼人厮混进来,你也脱不了干系。”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不免在形貌相对强壮的曹翔一行人身上多徘徊了几眼,但还是有所忌讳的重新抬脚扬长而去。
  因为,在这里可以等候渡船,越过大野泽的广阔湖面而抵达远方对岸的州城郓城门外;算是相对风险较少的一条路线了。所以在这个纷乱世道下,来回过往人等也不算是少的。
  他们也只敢威胁和敲诈一些,看起来势单力孤或是软弱可欺的行旅,而不会轻易去招惹那些成群结伙的客商、团伙。这时候,远处再次传来了一阵骚动和喧哗声。
  街头上的百姓也不免此起彼伏的惊呼起来:“难道是那些梁山荡里的流贼,又过来抢掠了么。”
  “不,是官军的旗号呢。”
  “官军,又是那一路的官军啊。”
  随着这些叫喊声和竞相奔走逃避到家中的身影;镇子入口的障碍物被拉开来,而任由一支打着素蓝旗帜的人马横冲直撞的疾走而过,一边还大声宣称着什么……
  随后,镇子中许多面有惶色的青壮,以及滞留戴船的客商、行旅都被聚集起来,而在刀枪威逼下驱赶到了镇子的出口处,这才又有一名青袍武吏捧着张告语纸,大声宣读起来。
  却是奉郓城方面的天平节衙号令,要就地征募他们从军助战,为了保卫乡里而出力一二;顿时在这些人群中爆发出了一片哭喊和哀求声来“天平军大将朱瑄为先锋?,天平留后曹存实引兵南下收复失地?”
  同样被裹带在其中的曹翔,还在心中慢慢消化着这个消息;一边与同行的护卫们暗自交换着眼神,准备一旦来到开阔处就相机行事。
  “这……这……这莫不是小衙内么。”
  然而一个难以置信的声音,在边上一小队骑马的将校中响起来。
  然而,生的剑眉朗目皮肤晒黑不少的曹翎,却是不由伸手握紧了怀中的剑柄;自乾元以来的蕃帅更立就没有多少平和过渡的例子;除了那些以下克上放逐、驱赶乃至杀害在任的军变之外,就算是父子、祖孙之间的承袭,往往也是免不了血粼粼的杀戮作为祭礼的。
  要么是桀骜不驯或是欲壑难填的牙兵,要么是尾大不掉、居功自傲的部属、宿将;在每一任新藩帅履任之前的大肆犒赏背后,多多少少总有这么一批人及其家眷,被淹没在血泊当中作为权威的见证。
  更何况是在父帅身后的天平军,已然选出了新得留后情况下,怎能保证就没有人拿自己的去邀功和博利呢。这一刻,曹翎已然齐了全力一搏的心思了。
  自己这么多的征程和挫折都已经过来了,断然不能再轻易折戟在这大野泽畔的无名镇子中。他可是还有许多的抱负和见闻的手段,想要施展和见证开来呢。
  无论如何也好,他都想让那个其智近妖的周和尚,有机会见识和感受到自己的一番作为。
  ……
  襄阳城外,距离习家池不远白鹤山下的涧南园,一处视野良好的塔亭中,周淮安也忍不住对着满山开始霜红的秋色,重重打了一个喷嚏而感叹起天凉如水来。
  此处乃是开元元年的当地进士张子容所留下的园林。在这里不但可以看到比邻的孟浩然故居及其坟墓,也能够欣赏到湖光粼粼的习家池,和苍翠斑驳之间远处蜿蜒如玉带的汉水;而在往西十数里就是三国知名事件之一“三顾茅庐”的发生地——隆中小谷了。在这里虽然诸葛草庐已经不复存在了,但是却在二十多年前由襄州刺史兼山南东道节度使李景让,给重修香火甚为鼎盛的隆中祠。
  因此,这些地方如今都被列入了太平军规划中的疗养场所之一。
  而这座塔亭的阑边上,新任不久看起来剑眉星目文质携雅的书史吕岩,正在念着一些计划外的见闻。
  “襄阳滁园主人李北羽,主动交出田契共计一百九十倾……惟愿听凭都督府处置。”
  “南门市生丝行会首萧怀丹,愿以名下遍及十五乡的桑田、麻田、漆园和桐场,奉献于大都督府。”
第五百三十五章
古来治理初无别(续四)
  随着吕岩抑扬顿挫的朗读声,周淮安也在时不时作出相应的批示来……
  “不过是一些事到临头,总算想起来要跳船换车的投机分子而已……他们敬畏和尊崇的难道是太平军的威德么,也不过是眼见前景正越走越窄,就要走投无路之下,想要自救一时的生存本能而已”“不过,这些投机分子是形势所逼也好,走投无路也好;总比那些事到临头依旧死不悔改的顽固、死硬分子要好得多。至少在明面上也要给他们其中一些人,有所指望好以为表率才是呢。”
  “然后再针对性发布一篇广而告之的社论《权利与义务的对等原则及警惕别有用心的混淆是非手段》”“总有人想要问,为什么就不能稍加宽赦和容留他们下去。在这里就问一个基本的道理,他们可曾给太平军交过一文或是一粒的钱粮,出过一个壮丁或是劳役,或是做过一丝一毫的贡献么。”
  “既然没有丝毫的交粮纳税、出丁服役的贡献,反而做的是与太平军宗旨相悖的事情,还想要在太平军治下继续保持自己作威作福,鱼肉乡里的肆意权柄和潜在规则,凭什么指望太平军要善待和宽纵他们呢。”
  “一旦予以他们所谓的公平和礼遇,那岂不是对那些一直追随和尊奉太平军的主张,长久以来遵纪守法,辛勤劳作和踏实肯干的广大良善百姓,最大的不公平和歧视么。”
  “难道还有人指望大都督府做这么一番自毁根基,好让仇者快,亲者痛的事情么。那这么鼓吹和主张,要么是足够愚蠢不堪而轻易的被人所鼓动和、欺骗诱导,”“要么是又蠢又坏或是别有用心,乃是是潜藏在内部的破坏分子,或又是外在敌对势力所收买和利诱的腐化堕落对象,无论如何,都必须予以坚决的清理和排除了。”
  一口气交代完这些,周淮安却不由想起后世的一些典故和段子来,却是深切感受到辩证唯物主义哲学观当中,历史总是螺旋性前进的道理。以及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的即视感。
  就像后世外星马那群“有良心”的资本家,总是喜欢一边享受着新中国几十年如一日的普及教育,所培养出来的几代产业工人所带来的潜在红利。
  一边又把老一辈人为建设新中国的世代奉献精神,与为当地新兴资本家最大限度压榨和创造利润的996工作方式,给故意指鹿为马的强行混为一谈,以变相的混淆视听乃至捆绑上社会舆论的道德制高点。
  在能够将利润最大化的前提下,如果没有政权所指定的法律和规则作为底线、边界的话,鬼才会和你说什么回报广大人民的社会责任感和热心公益事业的企业家。
  事实上在自由资本主义到垄断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无数个例子诸如烧对手油井的洛克菲勒,炸竞争者工场的杜邦家族,都可以证明没有公权力约束的资本,是毫无下限和伦理可言的。
  同样的道理,在这个时代指望着些世家大族为代表的“乡贤”“缙绅”群体们,面对时代的变局和天灾人祸的普遍艰难,能够主动的自我良心发现或是保持较高的道德水平,那就是是一句笑话。
  “对了,北地陆续送过来的那两千多名士子,都安置下去了么……其中可有什么反复和意外的情形么。”
  周淮安想到这里不由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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