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20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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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昭义、感化、义武等军皆至淮南,骈恐分其功,乃奏贼不日当平,不烦诸道兵,请悉遣归;朝廷许之,遂渡淮北归。”
  《资治通鉴》司马光。
  摸摸前来留言的瑞根大婶,
第三百二十章
表里两相知(中)
  在信州西面的数百里之外,眼看已经无意间错过了一个重要历史事件和节点的周淮安,还在忙着给江陵之战善后的诸多事宜。
  当然了令人比较遗憾的是,关于被打的一片残破而人口凋敝的江陵,就没有什么好文抄公式装逼的必要和余地了。
  事后统计出来,如今的江陵城中只剩下八万六千三百多口人,其中还是老弱妇孺居多。要知道历史上最盛时的江陵可是号称户口十数万的望要大邑,曾经一度做过楚国、南齐、南梁的都城。
  待到肃宗宝应元年(762)“建卯月(二月)辛亥朔,赦天下;复以京兆为上都,河南为东都,凤翔为西都,江陵为南都,太原为北都”。自此取代成都锦官城而位列天下五都之一,下辖八县也都是号称次畿的大县。
  当地乃是天下著名的织造产地之一,以盛产方文绫、赀布等丝织品著称,荆缎与蜀锦、扬罗、苏绫并为天下齐名;李白的《荆州歌》中就有“荆州麦熟茧成蛾,缫丝忆君头绪多”的诗句。此外又有柑、橙、橘、椑、白鱼、糖蟹、栀子、贝母、覆盆、乌梅、石龙芮等土贡出产。
  另一方面这里也是与扬州、成都齐名的天下烟花盛地,江陵的船伎与扬州小马、成都浣纱娘、京兆女冠并称一世,也留下了不少李杜王柳之类的传世之作,只是现在这一切都风流雨打去了。
  不过,周淮安也不算完全毫无收获的。作为行院文化盛行的另一面,这里也是潭州、岳州一般的江汉文教荟萃和兴盛之地,民间的蒙塾数量和识字率远高过其他地方;而荆州八县的各行各业门类也是相当齐全,虽然经过之前的几度搜括依旧还有相当可观的基础。现在大量工匠、学徒什么的,因为战火摧残而处于普遍视野而生计无着当中,因此想要抄底式的招揽和征募他们的代价,也是低的令人发指。
  另外,虽然江陵城中这些因为战乱新诞生的大把大把孤儿寡妇什么的,对于通常意义上的统治者来说,无疑是一种鸡肋和负担;但是相对于深喑后世人力资源管理学之道,而号称石头里都可砸出油来的周淮安而言,却是一笔具有潜力的资源预期。
  因此,在一边分兵攻略和收复荆州境内各县,一边赈济疾苦招徕流民、兼宣传太平军主张和口号的同时,也在江陵城内外大肆招揽和收容这些衣食无着的孤寡之辈,再装船分批转送到广府去。
  起码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女人,可没有后世那些读作女权婊实为社会寄生虫的臭毛病,可以和男人一样参加集体的生产劳动;而江陵又是以纺织业为主的城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相关的从业经验和手艺;完全可以充实到许多诸如织染造纸衣被鞋帽之类后勤部门生产岗位上去了。甚至日后还可以定期选配给那些达到服役期限的老兵,而组成新的家庭就此安定下来。
  至于孤儿什么的更简单了,只要集中起来抚养(洗脑)上那么几年光景,就可以当作半个劳力派到基层或是潜在的后备役来使用了;同样也是太平军日后最为稳固的基本盘所在。
  但是这样的作为又“无心插柳柳成荫”式的,进一步变相证明和增强了太平军,在当地赈济饥苦和宣传主张当中的种种说服力;然后是就是对地方上豪强大户的例行摸底和清算工作,也得到了不少便利和配合。
  再加上太平军这一路攻打过来,除了各色可以送到广府去变现的财货之外,也缴获和罗括了不少的粮草物资,就算是什么都不做也不用广府方面继续输送,也足以支应眼下所需的大半年之用了。
  所以在周淮安计划当中,完成荆州境内的初步整顿和清理完地方势力的后续方案,就是派人更进一步的圈地屯田和督导地方恢复生产的需要了。
  随着先期运回去的那些战利品和其他缴获,各种屯田所需的农具、种子、压缩口粮和技工,还有当地沿途所收罗的牲畜,也源源不断的随着返程的船只输送过来。又陆续投入到沿途的潭州、曰州等地的农垦生产当中去。
  虽然现在已经是错过了正常的农时,但是在岭内农匠的指导下,统一种上一些速生快长的瓜菜和百日稻,多少还是有所收获可以作为粮食补充的;另一方面也是籍此将湘水到长江沿途地方城邑里的青壮劳力,给强制组织和利用起来使他们没有机会流落地方成为社会问题和治安隐患。
  而驻留在江陵城内的太平军主力也没有闲着。首先被重建和扩充起来的就是隶属于太平军名下的江陵水军,暂编做五个营约四千军序;作为骨干的军官和士官大多数出自太平军中,具有一定水性的军士;而并原则是来自江陵附近的船户和渔民之属。
  虽然目前只有一百多条大小船只,而且被征用而来的商船和民船为主,主要的攻击手段是少量的车弩和小型石砲,外加船载士卒发射的弓箭而已;但是用来威慑和巡防这条水路已经是绰绰有余了;而且与大多数部队不同,他们从成军伊始就可以在水上一边巡逻一边练兵,配合沿途地方所组建的驻队,清理那些长年为患、流窜水上的江盗、水寇或是兼职的商人和私贩子们。
  预计其中两个营头随王重霸驻留江陵作为待机,一个营头驻留在岳州就近巡守洞庭湖,一个营头驻留潭州,剩下一个营头驻留在桂州。这样就把江汉到岭南的主要节点和枢纽给串联起来了。
  然后是太平军本阵的十一个战兵老营,十六个暂编营,二十个新编营/补充营/驻队营,除了部分残损较大的编制,继续留在江陵城内修整和编练新卒之外,其他都被尽可能的分派出去执行各种任务。
  训练度和组织度较低的新编营序列,主要是用来就近配合探报、普查、工作“三支队”来武力威慑和镇压地方,以清理旧有的上层残余,兼保护圈地屯田的过程,以及农业生产的恢复工作,重建义军主导下的地方秩序。
  而带有大量收编老义军成分的暂编营,则是与主力老营搭配起来,分作东西南三向攻打和扫荡荆州外围和周边,那些林林总总、形形色色各据乡里的地方势力。既是中低强度小规模的练兵和内部磨合的过程,也是宣示太平军在湖南境内专重权柄和主导局面的手段。
  虽然目前以太平军多次扩充后的体量,也就是控制了从湘水到长江沿岸的主要城邑及其附近的土地而已,还需要相应的时间和周期来进一步消化和加深在当地的影响。但同样需要足够强势的武力宣称,来确保这些地方的长治久安。
  毕竟在湖南观察使境内,同样还有好些内陆州县是控制在各种地方势力和乡土集团手中的;只是一时太平军无暇顾及他们而已。因此出击的三路方向只有南下道州(今湖南道县)的一路是重点;因为只要打通了这个位于衡州、永州、郴州,以及岭内桂州之间节点之后,就等于是大半个湖南全境和岭西地区,通过水系给连成一片,而拥有较为快速调动和输送的应变、镇压能力了。
  至于西向的进军则是在新建两营江陵水军的配合下,沿着洞庭湖南岸一路扫荡到西岸朗州的龙阳县为停止线;在这个方向上首当其从有割据朗州的荆南旧将雷满,北边是占领澧州的蛮族首领向助,南边夺取了邵州的叛军周岳等,好几个地方势力;至少在北面的官军威胁彻底解决,或是现有控制区域的资源人力消化完之前,周淮安并不打算与这些乘势而起的地方势力,过早产生冲突和纠缠。
  东向的进军则是彻底放弃江北已经破不堪的复州,乘船转道岳州而沿江向东推进到鄂州境内的蒲圻为止,这这个方向上理论上是属于义军控制的地盘,但是各种势力交错复杂情况不明朗之下,周淮安短期内也不愿意介入太深。
  所以为了这些千头万绪的理由,他还得继续在这江陵之地坐镇上一段时间,而只能通过延迟了好几天时间的水陆往来,对岭内的局面和事务进行有限的遥控和指挥了。
  不过,随着沿着湘水和其他支系近岸正在修建起来的壁板信号塔,想必这些延迟会被进一步的缩短下来。
  ……
  当败退的山南节度使刘巨容一行北归驻所襄阳城后不久,朝廷刚刚任命不久的荆南节度使宋浩,也率领一干部众在泰宁军都将段彦谟的护送下,缓缓进入襄州襄阳城中。
  这位新任的荆南节度使,乃是由前任诸道行营都统兼荆南镇的观军容使杨复光,所向朝廷亲自举荐的故旧;他在杨复光的养父杨玄价曾任忠武军监军时,被提携当任过监军院虞候的旧属。
  但是因为荆南节度使的辖境几乎沦陷,连理所江陵都未能够夺还;所以短期之内他不得不暂且移署襄阳,而与兵败而归的刘巨容同城而居了。
  然而,作为后援泰宁军都将段彦谟的到来,却无形间触怒了另一位正在用兵江北的镇帅,江西招讨使兼天平军节度使曹全晸。原本闻讯率军前来襄阳汇合和协防的他,闻讯后断然从中途抵达的枣阳县,转头奔归淮南境内的安州去了。
  而刘巨容兵败江陵只能退保襄阳,湖南、荆南全境再度沦陷贼势的消息,也通过襄州以北的金州、商州一线,越过武关又穿过蓝田峪抵达关内的长安城中。
  而令正当是春风得意、专断于政事堂的当朝宰相卢携,也是当庭失手摔碎了自己的象牙勿板。
第三百二十一章
表里两相知(下)
  大明宫,紫宸殿里的朝堂上,一时之间已然嘈乱成了一片。
  “这可真是国家不幸、黎庶生灵的不幸啊,”“这黄贼大逆才渐平,怎么又有个太平贼在湖南为患了呢。”
  “臣仆弹奏,刘巨容丧师误国,致使湖南、荆南局面败坏。”
  “高郡王已然平贼在即了,他却连个江陵都屡攻不克,反为贼所乘丧师……国家厚待养士,又当何用呢。”
  “还请朝廷速速发兵山南,以备贼势了。”
  “不是有昭义、感化、义武诸军班归么,可再发往山南援应。”
  “昭义诸军都已然归镇了,要再征发兵马的话,那重新出界的身资衣粮又当何来,朝廷已经倾尽诸库拨付过一次了。”
  “可令淮南军分兵东进荆湖,以击贼患。”
  “岂有此理,那让黄逆走脱再起了怎么办。”
  “臣仆再请圣主聆训,可暂表黄逆为一地镇守……以苟安之……再全力独破一路贼势。”
  “混账道理,黄逆也就是苟延残喘的釜底游鱼了,岂安敢以官爵名位宽授之……这不是鼓励天下皆为贼乱了么。”
  “还不若招抚那太平贼,使其相攻之……岂不美哉。”
  “胡闹,岂有随便招抚当势之贼的道理,朝廷的脸面和体统何在。”
  “既然刘巨容出身微鄙,不识朝廷大体可使人代之主镇山东……而以白身待罪效赎军中”“那就请朝廷再发神策军一部,并委以朝中得力大将督战阵前,令其效赎……好了”“不可,”这时候,胡子稀疏的卫尉少卿李睿高声喊了起来。
  “关中八镇神策各军乃是天子屏护,国本之所在万万不能轻动。”
  却是站在天子身边一直没有反应而无动于衷,而老神自在的田令孜突然对庭下使了个眼色;对于他们这些五肢不全的宦者而言,天子是他们在内权势的仪仗,神策军就是他们对外最大的立身根本。
  若是没有了神策军的名分和武力威慑;不要说是贵为天子之尊,就算是当朝的宰相或是御史大夫为首的朝臣们,都可以把他们一纸入罪或是勒令自尽的。
  因此勿论新老宦者的派系之间如何争斗激烈,有一条不成文的底线所在;就是无论如何对对手斩尽杀绝也好,却是断然不能影响到神策军的基本盘。
  因此无论是哪位大宦当道,对于任何牵涉到神策军的事物,也是格外的敏感。就连这名提议神策军的朝臣,也隐然被田令孜暗自纳出后续弹劾入罪,远流再弄死的黑名单上“那就先派遣一得力大将坐镇山东,以收拾后续的局面啊。”
  又有人紧接着高喊出来。
  “可招入武卫大将军张自勉,他曾为招讨副使而亲自讨杀过王逆。”
  “你还不晓得么,张武卫在前月已经告病还乡了。”
  “那就请回东都崔(安潜)留守,或是曾(元裕)平卢(节度使)也好啊。”
  “曾平卢病重任上,青州军中似有不稳,委实不敢轻动啊。”
  “崔留守以怨望见责于朝廷,如今国家多难,也该给他个报效的机缘才是。”
  “或可以贼制贼,朝廷不是义军派使招抚那岭外的虚贼头么……可令出岭攻打太平贼以为效赎。”
  “。”
  待到这场陷入例行的扯皮和攻吁当中,而毫无结果的朝议重新散去之后。宰相郑畋却没有例行前往几乎成为了卢携一言堂的政事堂中点卯,而是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当中,又对着左右吩咐道:“去把王小郎君给请过来一叙吧。”
  “小人见过相公。”
  于是半个时辰之后,身上尤带着隐约脂粉气的王嚣,就恭恭敬敬的站在了郑畋的面前款声道。
  “我有事委你奔走一趟。”
  郑畋微微皱了下眉头,还是继续道“请相公尽管吩咐便是了。”
  王嚣毫不犹豫的当即道。
  “如今朝廷派出招安广府的使者,也已经走了有半月多了。”
  郑畋微微叹息道。
  “我须人再往广府一行交涉事务,顺便继续打探岭外草贼的具体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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