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19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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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又如何,先前又稍加推诿和迟缓行事的几位同仁,那位军法从事起来也是毫不手软的啊。”
  另一名他的乡党兼上元团练使冯弘铎开口道。
  “那是因为他从未吃过败绩,自然就会对大伙儿一味的苛求了。”
  行营游奕使韩师德却是有些愤愤的道。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上元团练使冯弘铎不由霍然有些惊疑之色。
  “我当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指望有机会,也能让他稍加体谅一番咱们的立场和心情啊”游奕使韩师德面无表情的道。
  “你想得到是很美,这可是随高公出阵以来几乎未尝一败的张无敌呢。”
  苏州守捉副使张雄也有些听不下去了。
  “他再怎生无敌的名声,难道就不是朝廷的臣子了,就不要仰仗咱这些人的协力,不要依靠地方的供给了。”
  韩师德却是露出个不以为然的表情来继续道。
  “况且,我辈就不能在高公身侧,在朝中寻找更多的奥援和呼应了么……实在不行,尚且还可以假以外力呢。”
  “这未免也太。”
  六合镇将徐约也露出勉为其难的表情而插口道。
  “够了,都是朝廷的臣属,这种悖心之论不要再多说了。”
  在场身份最高的楚州防御使张瑰断然喝道。
  “据说那浔阳城中正在爆发时疫,已有许多人逃出来了……你难道真的要逼兄弟们贸然去犯险么。”
  身为江都押衙将的刘建锋却是不服气的道。
  “那你究竟想要怎么做。”
  苏州的守捉副使张雄“其实很简单,就说我等军中与贼交锋时也不慎沾染了时疫,而将士不肯再度前行了。”
  这时候,楚州防御使张瑰再度开口一锤定音道。
  “让我等联名共署之下,想必张都管会好生体谅一二的吧。”
  这一时之间在场无论是行营游奕使韩师德,江都押衙将刘建锋,苏州守捉副使张雄、上元团练使冯弘铎、六合镇将徐约等人。这些淮南地方崛起或是与乡土豪族关系密切的的实力派人物,都不约而同的眼睛一亮,而露出某种赞许和认同的目光来。
  然而当大多数人都离去之后,“在场大多都是竖子不足为谋者,不过就算是其中传到张无敌的耳中也无妨了,”刻意留下来的楚州兵马使张瑰,亦是对着身为同谋的行营游奕使韩师德,江都押衙将刘建锋道。
  “这些不过是故意说给大伙听,预先打下个埋伏的铺垫之词,真正的关键还在我等接下来一步的行事上,此辈中人的呼应正好为之掩护呢。”
  而在更南方的饶州境内,刚刚与黄巢的本阵交锋数度而被击退,损伤不小而在新昌县(今江西景德镇附近)停驻下来的官军驻地当中。
  也有来自从属于淮南军的左厢都知兵马使毕师铎,高邮镇将郑汉章,和州刺史秦彦、池州刺史赵锽、庐州兵马使田頵等一干人,正当是面色凝重的汇聚于一堂。
  当然了,他们都具有一个相似的特点:不是出自叛投朝廷的前义军,就是被招抚收编的地方反乱势力。因此,这次也被趋势在攻战的最前列,而需用更多实际行动来表明对朝廷的忠心。
  “毕鹞子,你这葫芦里又是卖的什么药”作为杨行阚代表的庐州兵马使田頵,毫不客气的当先开口道。
  “那张要命可是催的正急呢,你突然停下来召集大伙是几个意思……还怕不够落人口实和招忌讳么……还是真以为人家不会要你的命么。”
  “我当然是也怕这要命的差事,可是我也有一句掏心窝子的话,要对诸位问个明白。”
  长相英武却气质阴鹫的毕师铎,却是愈加表情凝重的道。
  “一旦这黄逆首在地就此伏诛之后,我辈及麾下之流又当何以自处呢……我可是明白的听说,那左右莫邪都依然再度增扩了,而那位高使相可是尤其优待和看重行营军马呢。”
  于是表情各异的众人一下子都变了脸色,而相互之间眼神闪烁起来了。然后才有人犹豫再三的重新开口道,却是与毕师铎同样叛自前义军,方面阔口的和州刺史秦彦。
  “老毕你的意思是……让咱们阵前稍加宽宽手。”
  “这怎么可能,军中可是有的是那位耳目在盯着呢,就等抓我等的错漏和疏失……万万不可以轻易授人以柄的;”毕师铎却是很有些不耐的摆摆手。
  “阵前当然是该往死里打就往死里打,不许节省分毫的气力才是……但也不能折损的太多以免伤了自家的根本……那真是为人刀俎了。”
  “是以我等也要多谋一条退路来以防万一才是。”
  “你这不是一点儿实质处都没有的废话么……到底想怎么着。”
  这时身材健硕的高邮镇将郑汉章,也急性子的道“黄逆已经暗中派人过来了,希望能与淮镇有所交涉呢。”
  毕师铎这才揭开了谜底,而又暗自警惕的打量着个人的神情和反应。
  “而我在使相身边也有条重金打造出来的路子,可以籍此搭上张要命那儿……现在就差个名正言顺的由头了……需要诸位共勉和使力了。”
  ……
  荆州江陵城东南角的城墙上,周淮安有些唏嘘和感叹着打量着眼前的大型城池,及其平整如菜畦分为左右十六大厢的坊区。只觉得心中还是有些恍然。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荆州州治江陵城了,这就是曾经号称扬一益二、楚三陇四的,号称“琵琶比饭钵多、种花如种田”的天下四大繁华富邑兼风月圣地之一的所在。
  更是长期以荆州水军闻名天下;因此,也是历史上诸如“刘备借荆州”“关羽大意失荆州”之类的历史典故的发生地,和“桓温北伐”“白衣渡江”等许多大事件的策源地。只是明显计划跟不上变化的道理。
  明明做的是击破和围歼城外驻留官军为诱饵,调出占据城内官兵援军并予以重创之的计划和后续对应预案;怎么一开打没多久就出了状况,局面倒了个过来变成了打到城中去,直接与城内城外的官军一起开战的局面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太平军还是乘其不备出其不意的打进了江陵的南外水门和东角门,并同时相继击破和肃清了城郊的后湖、草市、沙头、马头、曾口市在内,诸多外围市镇当中驻留官军。
  虽然当阵杀获数千人但未见有人出援,反倒是被打散的残余溃兵沿着城墙被追了一大圈之后,多数在城头掩护下逃进了城池当中;而太平军也最终在城东向成功的立营下来了;而与来自城南占据了沿江一侧码头港市的水面力量,依托于占据的两处城门构成了某种互为抵角之势。
  周淮安这才有空闲亲自登上江陵的城头,就地勘测与观察起城中的情形来了。
  这里也是天下屈指可数的大城之一,光是作为外郭的罗城城墙就足足广有十八里还多,高达十八尺到二十尺不等;分布着十一个城门和数十座土木结构的附楼,还有引来江水灌入的宽阔护城河和断断续续的夯土护墙为外围。
  只是因为屡遭兵火的缘故其中大多残缺不全了,而有些缺口上甚至是用木制的栅栏给临时封堵起来的所在。
  所以,在没有足够水面力量的支援和策应下,要守住这么一座外围宽广的大城,委实是相当不容易的事情;但是作为进攻者想要集中力量在一处,进行重点突破却是要相对容易得多。
  但是接下来将要何去何从,周淮安不由陷入了某种情报严重不足的困惑和犹豫当中了;打击和重创官军的计划已然行不通了,还有必要在这个城中继续与山东行营为首的官军对抗和拉锯下去么。
  这时候远处的城墙上再度响起了了激烈的嘶喊声,却是其他城门处的官军再度沿着城墙攻杀过来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逞勇赴江汉(续)
  江陵外郭的罗城城墙之上,再度变成了往复争夺的激斗战场。
  在太平军与官军漫射的箭矢交错之下,隔着狭窄城头过道临时设立的防栅当中,纷纷挺动着长矛狠狠对外戳刺着;不断有人颓然倒地被拖走又马上有人毫不犹豫的替补上去。
  这时候,突然从太平军的后列丢出十几个参差不齐的火罐,霎那间就见流淌的火团和焰流,在对面官军密集的几乎无处下脚的人群当中绽放开来;燎烧和炙烤着这些官军惨叫连天有逃避不及的,争相从城墙两边慌不择路的乱跑乱窜、滚跳下去。
  然后,随着重新吹响的哨声,这些太平士卒就会乘势齐刷刷的推开了拦阻的防栅,而丢下了许多面包着湿布的团牌,将那些着火的地面和尸体给压盖下去,再踩着这些凹凸不平的临时通道,向着远方败逃而走的身影继续挥动兵器追杀而去。
  只见他们一路追杀着这些溃败官军各种跳城或是跪地求饶,而不断越过一座又一座残缺不全的箭楼和哨塔;也一次又一次用投掷的火器将其中残存的官军,给驱赶和逼迫出来又杀死和俘获,在相对宽敞的城墙上。
  直到逼近另一处城头和门楼之前,才重新遇到整齐列阵在开阔处的数行官军刀牌手;这时候,这些进攻当中的太平士卒,也将前排的轮换接力将武器换装成了,更适宜在山地和狭隘之所使用的带钩短矛和细刃刺剑。
  只见他们齐整如一的一片迎面挡格和敲击、劈砍的激烈动作,所带起的惨叫和喝骂声中;对面牌手和利刃组成的盾墙已经奋力被拉扯翻开、脱手出许多缺口来,而又有后队的弩手见缝插针式的发矢如飞,将暴露出来的身体给纷纷掼倒在地。
  然后剩下的官军刀牌手也没能坚持多久,就纷纷惨叫连天起来。因为又有伏低掩身在勾矛之下的太平士卒,乘势匍匐和攀滚到了他们持牌的视线死角下;只见他们纷纷挥动着锋锐狭长的刺剑和短刀,自下而上的轻易戳穿了官兵团牌遮挡不到的小腿和下身,或是顺势割断和剁开他们的脚掌和肌腱。
  在满地泼洒和浇淋开来的大片血色当中,这些官军的临时阵列就像是被敲开、捣碎的土墙一般,迅速丢下许多尸体和伤员,怪叫着溃散开来又竞相转身奔逃而走。
  这时候,才有一名披着玄色大氅身穿两当铠的官军将领,亲自带着看起来更加少而精的护兵,从门楼向内的另一侧绕道迎战上前来;只见他生的孔武粗壮而身先士卒在前,擎举着一只三尖门枪劈头盖脑的挥舞开来,顿然砸倒扫翻了最前好几名冲出队列的太平士卒,口中还大声叫喊着:“兀那脏脚贼,安敢与你李家爷爷一战否。”
  但是与此同时,那三层高的门楼之上和内墙边沿,也像是响应着他的话语而迅速从各处窗格、檐角、垛口处,探出许多个张弓搭箭的官军身影来;眼见就要这只突入的太平兵马给尽数笼罩进去。
  然而比他们动作和号令更快一步的,却是刹那间拖着长长烟迹弧线,低低掠过太平士卒突入队型从天而降,纷纷砸破门楼的瓦顶和壁板、窗楹,或是直接在夯土内壁和垛口上崩碎、溅射开来的火油罐和毒烟球。
  只听得许多惊呼和惨叫声中,这些预伏的弓手们也只有少数人来及的仓促射出手中的箭矢,就被这些突如其来的燃烧物打击给掀翻、撞倒,又熏燎和烧灼着纷纷争相从藏身处跌撞奔逃出来。就活像是被烈火熏烤过的蜂巢一般的乱窜乱跑起来。
  而这时,这位玄氅军将也已经丢下不利近战的门枪,而接过一柄厚背方头大刀抡开一片银轮,削断和斩开了数只钩尖矛头,反身突入到了太平士卒当中奋力厮杀起来;口中犹自酣战大呼:“儿郎们不要慌不要乱,草贼火器近身了就没法可想了。”
  “剩下的还不快聚拢过来,随我干死这些婢养的草贼……莫让他们再有机会。”
  然后他话音未落,就不禁露出某种惊疑和骇然的表情来;因为从这些被挡住的草贼后队,再次随着尖锐的哨声被抛投出来一些带着火星点点的圆球和小罐。
  “小心火器,快扑下踩灭了”这名军将不由厉声大呼道,而抽身退回到了人群当中,亲自用大氅接住了一个而裹卷起来。
  随后就见这些草贼投掷出来的物件,纷纷噗噗砸在无法躲闪的官兵头盔和肩胛上,又当啷作响的滚落到了地上给踩踏踢滚了多下却没有溅碎和燃烧起来,不由松了一口气。
  突然就有一声轰鸣在他身边炸响开来,而瞬间将其给当场掀翻而倒撞在门楼墙沿的尖锐处,不由自主猛喷出一口血水而当场昏阙过去。正所谓是无独有偶的结果。
  随着沉闷之极的震响和气浪扩散,此起彼伏的火光烟团,就在他们身下和腿脚之间竞相的迸溅开来,又将他们给彻底的笼罩进去。
  刹那间这些堆蹙在一起溺战不止的官军群落,就像是被抽空了地基建筑一般;在迸溅放射开来的血色狼藉当中,成片成片的坍塌、凹陷下去。
  片刻的转眼之间,竟然已经没剩下多少可以继续站立的身形,而灰头土脸而口鼻具是带着血迹,茫然四顾难以置信的打量着周遭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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