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14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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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须知晓,勿论哪一任的都护在,莫不是要与我等好生商量着地方的事情。”
  “此辈觉得自己有刀子在手就了不起了么,却不晓得假以时日这些刀子到底会听谁的。”
  “但也不要高兴早了,这厮还是有些党羽和护翼的,又大败过土蛮和官军,一旦在城中扰乱起来也远非曾氏那个虚头跟脚可比。”
  他说到这里严厉的扫视了一圈周旁的各色人等,其中既有他关系密切的盟友和部属、附庸,也有他早年就布下的暗手之一。
  “难道尔等在曾氏哪儿吃到的教训还不够多么,”“至少待得他接了这个都护名头,而真是与广府那头的留守草贼起了嫌隙和异心,才有我辈从中操持运营的余地呢。”
  “此辈再如何的武功强横也是外来的路数,一旦麾下人心离散而乱做起来;少不得还得借助我等之力呢……这才是全盘最要紧的关键呢。”
  “当然是先从我等最为擅长的所在开始。”
  这时候远处府衙前的高台上传来了几声轰鸣,惊得人群一阵喧声哗然,然后就变成一片此起彼伏的叫喊声。
  “都护……金安。”
  “都护……万福。”
  “黄王……万岁天哉。”
  “王霸……三年。”
  “这就成了么。”
  众人不由表情大为松弛下来,接下来就可言名正言顺的以举荐为名,安插各家的亲信和党羽进入到新开的都护府当中去了。
  “也该让我等准备好宴席和女乐,好好的为都护大人恭贺上一番了。”
  “家……家……家……主……不好了。”
  这时候一名行色有些慌张的家人,上气不接下气从楼下跑了过来报信道“那……那……哪位在台上北向邀拜了黄王,而尊奉其为新任的安南都护,权同静海节度使了。”
  “什么。”
  ……
  “我这人其实有个毛病。”
  站在高台之上正儿八经完成一系列祭告和拜礼之后的周淮安,亦是对着聚附身边而表情各异的部下笑到。
  “想要的什么只会靠自己的手段去争,不太喜欢靠他人施舍和给予。”
  “所以这番尊荣,只能恭请黄王他老人家代为领受了一二。”
  毕竟开什么玩笑,作为后世人千百年下来的经验教训,怎么会不知道名器与实力相互匹配的重要性;实力不够光靠名义来抢撑场面,就是被人给借势绑架在某一方的利益上,而逐步被架空的结果;刺史髙鄩的遭遇和曾衮的下场就是最好的前事之师。
  况且一旦接受了这个大而不当的名分之后,自己在义军方面的身份和立场又当如何自处;自己所一直宣扬的那套理论和奉行的主旨,又该如何自圆其说;难道为了个人的权势和名位就可以自打嘴巴了。
  再说自己所需要的名分,可不是他们公推出来这种天然要弱势一头甚至仰仗他人鼻息的玩意;哪里有用真刀真枪一下的拼杀出来的名位更加实至名归呢。
  事实上,当街市里因为那场意见不合的冲突,而将这个传闻闹得风风雨雨沸沸扬扬之时,周淮安亦是得到了相应的基本消息,却是深有些叹息和感触;这就是来自那些被义军压制下去的,交州城内士绅阶层的反弹和最新对应手段么;仅仅用一个劝进的传闻就让自己麾下义军内部的心思浮动和乱了起来,而产生了不少矛盾和冲突,甚至隐隐有所裂痕的迹象了。
  只是他们这显然是风光雯月的正经阳谋手段,至少在明面上只能说是拍歪了马屁或是承错了情;还真不适宜简单粗暴的反怼回去,而伤了明面上“交州士民”劝进的殷切之心,而落人以恩将仇报或是不恤人心的把柄。
  然而这个固然是对自己气量和格局的考验,但未尝也不是麾下义军再度自我纯洁的一个机会。至少在这个看起来足有诱惑力和可能性的试金石之下,那些跳的比较欢的家伙都藉此暴露出来;而以他们的社会关系为线索,藏在军队内部那些不够坚定或是三心二意的存在,也得以出现在了自己的视野当中。
  虽然他领导下的义军自有章法而不可能玩不教而诛,以捉摸不定的神秘主义威慑或是喜怒不禁的恐怖手段,来保持上位者权威和控制力的那套;但是至少可以对他们进行适当调整和继续改造,以便在类似的存在在自己的位置上,产生更多负面影响和危害之前,得以淡化处理掉。
  当然作为举一反三的“糖衣吃掉,炮弹丢回去”的现代人路数,最后他倒也没有浪费这个劝进的机会;而是在考虑了古往今来的诸多例子之后,将这个有些大而无当的头衔,遥遥转赠给了正在北方率领争战不休的义军之主黄巢;然后再反过来自封了个安南营田大使,权代交州镇守的头衔,就显得更加实至名归了。
  当然这也让那些部下们和前来推举的地方代表们,有些叹为观止而发出“居然还能如此出人意料的操作,不愧是扫平南蛮的雄奇人物”的感慨来。
  “另外,我打算师法古人立碑题记。以为此番出师之名。”
  周淮安再度开声宣布道。
  “如此甚好。”
  “这个自然。”
  “领军所言便是。”
  左右只有一片并不意外而唯唯诺诺的迎合之声。
  “除了题留战绩和附注诗文之外。”
  周淮安又继续道“我还打算就近山壁间别设祠,将所有阵亡将士之名都勒记其上,以享世代香火。”
  “什么。”
  这下就像是大石落沸汤而惊起一片哗然大波,就连在场观礼的那些附从武装的头目,亦是有些激动于行色起来起来。
  “就算是那些土兵和团练子弟,或又是地方士民百姓,只要在其中出力过的亦不例外。”
  “或可为壮士,或可为义烈,或可为气节……以张甄表。”
  这其实不过是花费建造一座石碑,加上题刻一片山崖的功夫;放到后世也不过是募捐修缮公益事业的张榜名录而已。然而交州城上下勿论黎庶贵贱却是反响格外强烈,各种当场宣称出钱、出物、出人的表态格外踊跃。
  因为这也是一种变相的捆绑手段,从道德和义理层面上,将这些安南地方势力都强行绑上周淮安所代表的义军阵营的堂堂正正的阳谋。
  毕竟,没有人会拒绝或是不希望自己以及家人,在身后留名传世乃至享受香火祭祀的可能性,而作为这一切的发起和主导者,周淮安也将同他们名声和传说紧密联系在一起。
  而敢于拒绝这一切或是在其中阻扰的人,无疑都会成为千夫所指之下众所唾弃的打击对象。对于那些正在暗中算计自己的人,这也算是一种围魏救赵式的间接反制吧。
  然而,周淮安事实上还是有些低估了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对于这种事情的反响程度。
第二百三十八章
再定5
  第二天,周淮安就接见来自比景港述命的林深河,以及由他引荐而来,新认下的义妹兼临高船行的东主李丝雅。而这位据说也算交州大港寇乱危机得以解除的功臣之一了。不然就算还有海门镇和海上运河作为候补路线,多少还要费上一番周折和功夫的。
  此外,她还随船带来了价值上万缗的各色物用,都是从那些灰色势力的私藏当中起获出来,对于如今的义军也算是不无小补的存在;因此哪怕看在这些献纳和捐赠的份上,周淮安觉得也可以见上一见,听她想说什么再说。
  “贱妾李氏见过义师之主,”李丝雅的名字看似风雅别致,其实是个约莫二十七八年纪,身材高挑而肤如麦色,形貌被风吹日晒略有些粗糙的英凛女子;有些挺翘的眉目口鼻之间显然有所岛番的血统。
  “多谢军主给予贱妾这个当面陈情的机会……贱妾带那些姐妹谢过义军的宽悯。”
  “我其实更感兴趣的是你这个人啊。”
  周淮安打断她道。
  “。”
  李丝雅不由表情一变,有些苦涩而百味翻沉的看了眼面无表情的义兄林深河才艰声道;心中却黯然凄想,自己刻意换了男装又打扮丑了,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番劫数了。
  “贱妾的蒲柳之姿,实在是不堪入得……但”“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岂是那种贪恋女色更甚事业的庸人。”
  周淮安却是微微一笑宽声道。对他而言这种类型其实不是自己的菜,周淮安更喜欢的是那种丰腴成熟的大“匈奴”,或是温婉、娇俏可人的大、小软妹子。
  “如今的局面下,我若要想女人的话,这交州阖城上下岂不是任由自取。”
  “我在意的乃是你的经营手段和能够明实务、辨形势的眼力啊。”
  “贱妾出身鄙薄又久沦下寮,怎当如此赞誉。”
  李丝雅也像是顿然松了口气,再次百感交集的偷瞥了同样暗自如释重负的林深河一眼。
  “真是情何以堪。”
  “我只是觉得你身为女子,有这种眼力和才具实在是太过当世少见了……继续沉沦于市井之间是在太过浪费了。”
  周淮安摆摆手继续道。
  “所以还不如做我的部下,继续发挥你的本事和能耐好了。”
  “你想不想把河运和通贸的生意,给做到这交州来呢……以后也许就没有什么海上走私的存在余地了。”
  然后他又因势利导的继续价码道。
  “另外那些行院的勾当,也完全可以依照此例。”
  “其中一切收益你们大可以自收自支,自己那个章程出来就好,义军也不取分毫甚至可派人给她们撑腰和出头。”
  “就是我要派人常驻其中,也不干涉日常经营,只是定期也要给义军汇集一些消息而已。”
  “多谢军主成全和周顾。”
  李丝雅却是有些喜不自禁的当即满口答应下来;这不就和以前做的事情相去不远,条件还更加宽厚的多远超过她的预期和初衷……
  “贱妾代一众姐妹再次拜谢贵人了。”
  至于对方的要求和条件,她也完全可以理解和接受的。
  要知道,当初“花老”以行院的前头牌兼大佬的禁脔之身,就是凭借这些行院当中收罗到的消息和交涉渠道,才一步步搭上三教九流的关系和渊源,以长袖善舞的运筹帷幄周旋往复的手段,从男人包养的羽翼下脱离出来取而代之,而又凭借诸多掌握的营生成为五大老中唯一的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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