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14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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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罗部的罗阿普,需要这些东西来作为自己的立身凭据,以加强和巩固自己在部领大人心中的地位;而无论是韦氏的南林洞,或又是黄氏的江霞洞,能够得到这些东西话,那也意味着本身就此壮大和崛起的机缘所在。
  而想要把这么多的东西运回北边的山中去,不但需要大量的人手和畜力,还要能筹集到足够的船只将(红河支流)西道江和明江的水运给利用起来;所以事情就这样给耽搁了下来。
  另一方面,在接到南下战败消息的这段时间,无论是黄而还是韦继宗,都正在乘机收拢和兼并这些溃逃回来的洞丁和寨兵,以壮大自身的实力;其中也没少发生过几次流血冲突和杀人立威的事端。但是相互之间总算是保持了足够的克制和隐忍,才没有变成又一场不战自乱的后方内讧。
  事实上作为城中最大的两家势力,他们多少还有些忌惮至今消息不明的大首领罗奉义,抱着以防万一的心思;又对对方相互不怎么放心和有所提防,这才没有联合起来乘机火并了讨回来的罗阿普的麾下人马,反而让他乘机聚附齐了一批倾向罗部的残军来而自号为头领。
  而他虽然是处于最为弱势的一方,但是相对其他两家更加破罐破摔而敢于豁出去的多;也丝毫不怕将这峰州城给打乱起来,而令大家都只能落了一场空。所以在那些朝廷军马的威胁真正迫在眉睫之前,他们这场遗产瓜分式的博弈和扯皮,还将会在这种日常当中持续下去。
  只是在与此同时,又有一群溃丁在城下的西门外被拦了下来,而由一名南林洞的小头目负责盘问和检查当前。
  因为,这些逃回来的溃丁也是在太过于强壮了,个个肌肉贲结腿粗臂长,简直就像是那些鸨子丁的成员;事实上他们也是穿着鸨子丁才有的桶子甲和大开襟的笼布衫,虽然人人带伤而被烟熏火燎或是满面泥垢的看不清面貌,但是还是遮挡不住那种逼人一等的凶煞之气。
  事实上他们虽然是逃归的败兵,但是看起来还是很没有耐心和好气,稍加多问上几句话就会给劈头盖脑的破口大骂起来;这也让这名小头目语法有些惶恐起来,而愈发确定了他们作为鸨子丁的身份;随即决定将他们引入城门内休息片刻先暂时稳住,再乘机向自家的洞主那便禀告请示后续的处置好了。
  然后这些鸨子丁又得寸进尺开始索要饮水和吃食起来,而那些守卫城门的南林洞丁若是动作稍有迟缓,就会给他们破口大骂起来,然后相当粗暴的横冲直撞自己动手去取用。这也让那些在过往积威之下有些敢怒不敢言的守丁,愈发的有些愤恨和不满起来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惊雷4
  被人所牵挂的大首领罗奉义,也正在一张抬架上哼哼唧唧的颠簸着,在残余部属的拼死护卫下日夜兼程毫不停歇的赶路当中;因为战败时他从受惊掀翻的车上跌落下来的缘故,被那些死忠的家生子拼命抢出来之后,足足过了一天一夜才得以醒过来。
  然而局面已经无法挽回了,他也因为跌伤了腿而无力行走或是骑乘,只能由亲信奴婢用抬架担着继续行进。
  虽然他很快出面从那些尚未赶上的后续队伍中,重新聚附起来了数千人来,而试图进行重整旗鼓挽回局面的努力;但是因为丢弃了大批辎重和驮载牲畜的缘故,他们只能靠就地抢劫和搜括来维持一二。然而在他大军南下的时候,已经把这些对方给刮地三尺式的抢过一遍;结果就是缺衣少食不敷所用再加上分配不均,而先在他聚拢起来的残部当中爆发了好几次的内讧和冲突,当夜就散掉了大半数的人手;然后在剩下继续追随他的当中,也在不断的出现逃亡‘而甚至就连他派去监督和制止的头目们,也因为无法复命的缘故,干脆跟着一起跑掉了。
  虽然他已经对那些“汉家贼军”派出了卑言请款的使者,但是实际上就连他自己都没有什么信心,对方取胜之后就会见好就收的概率;而只是虚以逶迤替自己争取时间的缓兵之计而已。也只有那个傻到家的石博士,会信他罢兵休战共结盟好得的允诺和好处。
  因此,他眼下最关键最要紧的目标,就是比别人抢先一步回到自己的罗家本洞去;就连那些之前聚集起来的残余人马,在他一个替身的带领下,都成了某种意义上断尾求生而转移目标的代价了;这样他才有可能集中仅剩的骡马畜力和残余物资,抢在战败的消息传开之前赶回山中去,替自己所掌管的罗氏大部给挽回一些局面和事态来;无论是回到本洞之后重新发动男女老少武装起来备战,还是尽开库存以犒赏和笼络那些留守的洞丁;罗氏才有可能在临近的西原蛮各部当中,那些因为“打过冤家”的宿怨和世仇,而得以闻风而动起来的对头们相继发难之前,做好付出相当代价而长期对抗和拉锯下去的准备。
  最起码,就算罗氏大部的势力要大幅的消退和缩水,或是就此四分五裂的散成数家;甚至本家在内举族上下,都要在对头的敌视与乘火打劫当中,过上好些年忍辱负重的苦日子了;但至少也要想黄氏、韦氏、侬氏那些大部一样,得以保全血脉源流下去甚至是重新起复的可能性。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痛恨和后悔自己,怎么就轻易听信了当年收留那些个南诏蛮的蛊惑和劝进,主动卷入到汉地这摊子浑水中来呢;明知道这些有家国不能回的家伙,对于当年交州得而复失的执念和怨望呢;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当初,也利益熏心而豁出来博上一把的因此他暗自下了一个决定,一旦回去之后就要将这些已经没有太大用处的人等,不分男女老幼都杀尽了再说。这时候,他这只小巧而精干的队伍再度停了下来,而纷纷取出了食水来迫不及待的席地而坐;随后一只装在瓷瓶中的蜜水,也被送到了罗奉义的嘴边而小心饲喂起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感受着口中用身体捂出来的温热蜜水,罗奉义也觉得口中焦灼与干咳缓解了不少,腿脚上的伤处也不那么做疼了。
  “这儿是林西原……前面还有块碑文作为标记呢。”
  作为家生子出身的罗氏左大将罗白,走过来回应道。
  听到这个地名和石碑,罗奉义突然心中一动就想起来一个典故,却是关于曾经隶属于峰州羁縻属的七绾洞大首领兼刺史李独由的一些事迹;唐大中年间,峰州林西原驻有唐防冬兵6000,附近七绾洞蛮酋长李由独常协助唐王朝戍守,运送租赋。唐大中12年6月,安南都护李涿罢除防冬兵,专委李由独担当防务。李由独势孤难自立,南诏拓东节度使乘机写信引诱,又把甥女嫁给其子,并委其为拓东押牙,李由独遂率其众降于南诏。
  然后安南都护府失去此屏藩之后,自此西面山中的门户大开,自由南诏军长驱直入。是以咸通元年(860年)12月,安南土著引南诏兵3万余人,攻陷交趾,安南都护李鄠与监军逃奔武州(治今广西南宁武鸣附近)。直到次年六月,李鄠收集地方土军攻讨群蛮重新收复安南。
  咸通3年2月,南诏军再次进攻安南。唐派前湖南观察使蔡袭率许、滑等8道兵共24万赴援安南,声势浩大,南诏自动退去。到11月,南诏见8道兵马各回本道,又出兵5万进逼安南。
  蔡袭告急,唐廷敕发荆南、湖南两道兵2000人,令桂管(今桂林等地区)征义兵3000人,后又调山南东道弓弩手1000人一同赴援安南。但山高路远援兵一时难以及时到达;蔡袭据城死守,坚持到四年正月初七才被南诏兵破城而入,蔡袭孤身一人,徒步力斗,身中10箭堕城而死。这才有了后来的咸通五年高骈再征安南之役。
  此战最终阵斩南诏军三万有余,擒杀南诏的善阐节度使杨缉,安南节度使段酋迁,以及为南诏军队作向导的当地蛮人首领朱道古。而作为这一切始作俑者的李独由亦不得免,麾下的部众相继被攻破而男女老幼数万人俱为俘获;剩下的土蛮各部已经彻底吓破了胆气,遂将弃走出逃的李独由截击于道途,擒杀其亲信部曲妾侍子女亲族数百人,而将其奉于高骈的军前;然后,就被全数斩杀于这林西原而立碑以为铭记和镇慑;遂称为“林西定蛮碑”,至今亦有十几年光景了。想到这里同样身为西原群蛮之一的罗奉义,不由觉得有些很不吉利而心中难安和悸动起来,是以用尽全身气力怒骂道:“都起来,不要停下继续向前走,”“回部领的话,小的们实在疲乏难耐了。”
  左大将罗白却是有些不明里就的道。
  “这一路风里雨里紧赶慢赶的,又有好些人落下了。”
  “那就再加把劲,离开了这林西原再作休息好了。”
  罗奉义却像是某种执念作祟一般的坚持到。
  “大不了就给他们再加一重奖赏好了……无论是女人、奴婢、牲口还是田地,都行。”
  于是在片刻之后一片鸡飞狗跳的怒吼、叫骂和隐隐的抱怨声中,这只队伍还是再度仓促起身出发了;于是,在付出了十多人被累垮、抛弃、掉队和走失的代价之后,他们终于抵达了一条浅浅的小河边上,而将林西原的所在彻底抛在了身后;然后就见大多数人已经脱离一般的,相继扑倒在了地上却是再也不肯涉水往前走了。而再度从抬架上的浅浅睡眠中,被触底的震感给惊醒过来的罗奉义,也不由嘘了一口气;再次觉得腹中有些饥饿起来,不有喊道:“快拿吃食过来与我。”
  随后几样简易便携的炙肉、干脯和叶包的糯团,就被摆到了罗奉义的面前,而一名奴婢更是像是躬下身子手脚抵在满是砺石的泥地上,而充做了他在野地里的活动食案。
  只是罗奉义吃了几口之后却发现,并没有他平素喜欢的酸角糕和梅头酱,不有咕哝了几声才知道,这些物件却是负责充当两角畜的背负奴婢,落在了后头只怕是赶不上来了。
  他心中顿然有些不喜但看了眼满是疲色与风尘的部属和奴婢们,又自知并不是该发作的时候,只能强制忍了下来而等日后在做打算了。匆匆用完这一顿,左大将罗白就迫不及待的重新催促这些人上路了。好在河流尚浅不用刻意寻找桥渡,而直接让人趟过去就行了。
  只是当罗奉义的抬架在左右四名奴婢,踩着淤泥和卵石颤颤巍巍的合力当中,挪过了河中间而即将靠上对岸之时,周边突然就发生了;最先是站在抬架前的左大将罗白,突然怒吼起来半声然后就变成漏气的惨叫,在他脖子上绽开的血花,甚至溅到了罗奉义的脸上。
  然后那些已经上岸的部曲和奴婢们,也在惊呼和吼叫声中纷纷倒地,或是惊慌失措的向着左右奔逃开来。
  罗奉义所在的抬架也被失手翻到在了溪水当中,而顿时扑在浅浅的河底泥泞当中而被淹了个半死;而当他神志昏沉着被重新拉出水面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是:“这儿有个特别肥大的啊。”
  (相比哪怕到了皇朝衰微的晚期,也要三陷三复保住秦汉自古以来故土的唐朝;未战先对南蛮让土,平定一个被交趾政权赶出来的丧家犬侬智高之乱,就已经很费力的我GPD全世界一流的煌煌大宋,还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惊雷5
  而在交州大罗城当中,身为静海军节度使的曾衮,也隐有所感的看向远方,而产生似乎有什么不妙事情发生了的错觉;事实上在围城的这段时间内,城内的气氛就有些波澜诡谲而令他有些担忧,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他也只能加紧城中的巡防,而眼里查禁和杜绝那些惑众之妖言。
  但是各种非论和谣传还是如野草一般的查之不尽,而在城内迅速的蔓延开来,城外的草贼大营每天还在用各种器械攻打不停,而在朱鸾江上搭建起来的浮桥数量,也是越来越多;每天都可以看到成群结队前来投奔的各色旗号。让他感觉自己似乎都被这些地方豪族、大户和百姓,给彻底抛弃了一般。
  他也就只能禁止城中士民百姓上城,却杜绝不了协助守城的团结和土兵,将自己的见闻私下传播开来;就算是他砍了十几个人头,打了数十人的军棍,但是依旧没有办法改变这种状况。反倒是令那些推诿拖沓和阴奉阳违的情形,愈发的明显和多见起来。
  因此,这段时间下来他实在有些食不甘味而昼夜难安,就连新纳的小妾的温柔娇媚,及其擅长所做的一手水龙羹,都没有办法抚平他心中的焦躁与疑虑。
  他毕竟只是个勇于任事而身先士卒拼杀出来的武将出身,如何在战场上调兵遣将斩将夺旗克敌制胜,或是据城与敌人进行攻防作战固然是他所长;但是对于这种如何治理一座城池而调理人心,并处理好与城中豪门大族的关系,就是他明显的短板了。所以他就要利用好眼下这种相持的局面了。
  比如在外敌当前的威胁下,他也需要时间来慢慢适应和磨合,与那些名望人物和家族的相处之道。这也是身为一任安南都护兼静海节度使最基本的功课;事实上在历任都护和经略使沿袭下来,无论是谁主政和当权其中,都完全少不了这些地方大族和豪强及其土兵的协助与配合;才能在这南疆的地方打开局面,或又是有所作为和成就。尤其是在如今朝廷丧乱不止无暇南顾,而草贼大举窃据岭外的情形下。
  想到这里他又有几分恼恨起来,因为城中那些无形的擎制和推阻,让他原本重整军伍而伺机进行大举反攻的策划,被一拖再拖的延后了下来。他带来的那些亲近班底毕竟只有数百人而已,比不得城外的草贼拥有一整只可以镇压局面的大军;而只能大量依靠和拉拢那些地方出身的士卒为助力。
  所以他就算是想要在短期内筹划一场反攻来稳定人心,就必需对那些拥有资源的城中有所妥协和容忍,来换取他们的支持和协助;当然了这也只是暂时的,他只能对着自己这么宽慰道。
  当然了,一旦等他成功击退了城外那些草贼而树立起权威来之后,城中这些大户之中的额大多数,也就没有继续维持下去的价值了;就像是他在北地军中曾经对那些冥顽不灵,或是贪得无厌的豪强大户做过的那些故事一样,有的是法子和手段来炮制它们。
  但在此之前,他们也就是只会看得到眼前局势变化的墙头草,所以必需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內,给他们看到适当的鼓励和指望。再次想明白了这些关节之后,他就当场叫来了自己的亲军押衙曾全兴当场询声道:“军中筹备的如何了,有多少人可以随我出战。”
  “在行营兵和团结子弟內,大抵可凑出三营人马来。”
  曾全兴一丝不苟的回答道。
  “另外上有一些收拢的戍卒,若是再挪用别处地方的甲械,就可言勉强凑全四营人马的行装了。”
  “那就不要再等下去了。”
  曾衮当机立断的道。
  “伺机将其逐步从城头上替换下来好了……令其饱食好安歇在东罗门外待命,我当另有用处。”
  “诺。”
  曾全兴领命而去之后,他又叫来了负责监察城中动向的都护府孔目官李昊然道。
  “最近城中有什么异样之处么。”
  “却是高明公府上饮宴颇多,而屡屡高朋满座。”
  李昊然略加思索才道。
  “除此之外就是大户苏氏与,有意缔结儿女婚姻,已经交换了聘书了。”
  “。”
  “那樊长史处,又可有什么的举动否。”
  又听他说了一些事情之后,曾衮才略有些不耐的再度问道。
  “据底下人回禀,此人一直在家中治书……始终足不出户呢。”
  听到这个名字,孔目官李昊然的眼神不禁闪烁了下才继续道;“那就好,”曾衮浑然未觉的吁了一口气。
  “不若的话,也不要怪我勿念旧情了。”
  说实话,他心中还是有些忌惮这位在当地颇得名望的人物,更兼他是从贼军中被释放回来的。如果不是在这里多少有些束手束脚的或说是投鼠忌器的话,他早就派人了结了这般的不安定因素了。
  至于旧日情分什么的更是笑话,多年前他不过是高令公帐前一小校,而对方已经是佐幕的重要僚属之一了,实在他不上什么自脸贴金式的交集和情分。不过眼下之计,这位却是可言稍加派上点用场了。
  “某这些日子亦是思虑再三……为这城中十数万黎庶计……或可言罢兵一二。”
  随后,他就对着被带到府衙內来的樊绰诚声道。
  “特地有请樊生不辞劳苦,再到城外去走上一趟了。”
  然而待到樊绰被带出去之后,他的诚挚和郑重的表情顿然就消失了,眼神重新变得犀利而尖锐起来。这位樊某人剩下的用处也就是在这一遭了,希望能够让那些草贼有所放松警惕和戒备,而达到预期的作用。
  至于他本人的下场,无论是被乘乱所杀还是成为那些恼羞成怒的草贼泄愤对象,就此死在贼军当中难道不是他该求仁得仁未果报效的结果么。
  这时,在天空积郁的云层上,突然传来一阵阵隐隐雷滚的轰鸣声,却是有隐隐的电光蓄势在其间,就像是曾衮此刻引而不发却奔滚如潮的心情一样;又让他这一刻的感受仿若是老天都在帮忙一般的;因为若是不出他意外的话,安南之地的雨季即将要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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