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特工(校对)第1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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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得千方百计劝说他前来。”
她凝注了阿显顿好久才作出她的回答。他心想,此刻她的一颗心恐怕正在来回盘算,是否答应写信,表现得更加温顺听话可以为她自己赢得一些时间。
“好吧,那就搞听写吧,你说我写。”
“我希望你能用你自己的话去写。”
“那你给我半个小时,信就写完了。”
“我就在这里等吧。”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这么着。”
她气得目射凶光,但还是强忍下了,没有发作。五斗橱上面就有现成的书写工具。她坐到了梳妆台前开始写起信来。信写完递给阿显顿的工夫,他看到透过她厚厚的脂粉她的面色是煞白的。这种信一看就知道那写信的人不是个耍笔杆子的,不过还算写得不坏。当写到末尾来表达她是如何如何爱着他时,她竟情不自禁地热烈得一发而不可收拾,还真流露出了几分真情。
“再补上一句:
前来送此信的人是一名瑞士人,绝对可靠。这信我不想让检查官见着。“
“请问绝对一词应该作何理解?”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请再把地址在信封上写好,这样就终止了我这次不受欢迎的打扰了。”
说着他把信递到正等着到湖的对面去送信的一名差役的手里。
当晚阿显顿便把复信带回给这女人。见信她一把便夺了过去,压在心头半天不动。等她读毕,只听到她一声开怀大叫。
“哈哈,他不来了。”
复信系由那印度人以一种非常花哨和矫饰的英语所写成,表达了他的痛苦的失望。信中告诉她他是如何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因而她务必竭尽全力去多方进行疏通,以克服这道入境难关。他信中写道,他是没有可能前来晤她的,没有可能,原因是人家正在高价悬赏他的头颅。所以妄图一逞实在无异发疯。写到这里,他竟不免也幽默开了,其言为,她总不期望她的那胖乎乎的小情人也去吃枪子吧,你说哪?
“他不来了,”她又接着道,“他不来了。”
“你必须再写封信跟他说不存在任何危险。你必须说如果真有危险的话,你是万万不会要他来的。你必须说如果他是真心爱你他就不该犹豫。”
“我不写。我不写。”
“请别犯胡涂。在这件事上由不得你。”
她忽地一下泪如泉涌。她滚到地上,死死抱住阿显顿的膝盖不放,泪流满面地乞求对她开恩。
“只要这次你放了我,你要什么我都能满足你。”
“别再装疯卖傻了,”阿显顿回她道。“难道你是想要我当你的姘夫不成?行了,行了,请你放尊重些儿。你应该明白不照此办理的后果。”
她站起身来,态度忽地转成盛怒,然后便把阿显顿劈头盖脸地痛骂了一顿,什么脏字全使尽了。
“这倒比你刚才的表现要好一些,”他道。“好了,现在你是答应去写,还是我去唤警察?”
“反正他不来了。唤谁来也没用。”
“能把他弄过来只会对你非常有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在我这方面已经尽了我的最大努力,但是却失败了,那就……”
她以一副带着疯狂的目光盯视着阿显顿。
“不错,那就非他就是你了。”
她站不稳了。她把一只手放在了胸口。接着一言不发取过纸笔。但信写得不合阿显顿的心思,因而不得不要她重写。等她又写完了,她一头便扎在了床上,再一次动情地抽泣起来。她的悲哀倒也不假,只是在表情上不无一定的做戏味道,所以也就不能使阿显顿真太感动。他心想此刻他与她的关系正仿佛是一名医生在面对一桩他也无法缓解的病痛时那样,其间不杂一丝个人成分。他现在越发明白何以R把这件特殊苦差交由他去完成:这时所需要的是一副冷静的头脑与控制得当的感情。
第二天他没有再去见她。这封信的复信是迟至晚饭以后才到来的,带信前来他那小屋的还是那位费利克斯。
“好的,你给我带来什么消息?”
“我们的这位朋友算是穷极无聊透了,”这名法国人笑道。“她今天下午跑去了车站,时间恰当那趟开赴里昂的列车即将开车前不久。她在那里东张西望,似乎不知如何是好,见此我立即赶上前去,问她有何贵干需要我来帮忙。我自我介绍说我是sureté的一名警务。如果说用眼睛瞪人也能致人死命的话,那么我这会儿已经不能站在你的面前了。”
“请坐下说,mon
ami,”阿显顿道。
“Merci。她还是离开车站了。显然她也明白她是没法登上火车的。但有趣的还在后面。她掏出一千法郎想去贿赂一个船夫,条件是把她运到隔湖的洛桑。”
“那名船夫是怎么回答她的?”
“他说他不能冒这个险。”
“是吗?”
那小个子特工微耸其肩,笑了。
“她提出要那小伙子(船夫)当天夜间十点钟前来通往伊卫安的大路口去会她,这样他们两人可以再次谈谈条件。她还对那人讲,她不忍心对一名热心情人的殷勤好意太泼冷水。事后我对那船夫讲,此事可以由他自行处理,只要他能把一切重要情况及时前来向我汇报就行。”
“你能保险你可以信得过他吗?”
“噢,完全可以。当然,他对这件事一丝也不了解。再有,她始终在我们监控之下。对这人你就不必担心了。他是个很不坏的小伙子,我对他从小就是知根知底的。”
阿显顿读起商得勒的复信。信写得激切而热烈,其间仿佛奇异地悸动着一个心灵的渴求。爱吗?不错。如果说阿显顿还多少稍谙此道,那么他不会看不出这个的——真情的流露。他告诉她,他是怎么样一连几个小时地徘徊在那湖边,眼睁睁地凝望着法国对岸。他们是那么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他反复强调他不能来,并央告她别再为难他了。天下的任何事情他都敢为她去做,唯独这个他却不敢。但他又提到,如果她非要如此坚持,那他又怎会忍心拒绝?他再次哀求她可怜可怜他。接着他又写道,当他一想到他连一面都没见上就又得离去,他曾痛哭了许久;他问她,难道她就没有一点儿办法能偷渡过来;他发誓说如果他一旦能把她揽到怀里他会再也不让她走掉的。即使他那生硬繁缛的英语也掩盖不住那几乎快将信纸燃烧着的熊熊烈焰。这是一封狂人的信。
“请问什么时候你能得知她与那船夫的交谈结果?”阿显顿问道。
“我已经和他约好在趸船或叫浮码头上见面,时间在十一二点左右。”
“那我跟你一道去吧。”
他们走下山来,为了避风先在海关附近的一片草地上停留了一晌。最后他们看到了一个人正向这里走来,费利克斯走出树阴叫了一声:
“安东尼。”
“费利克斯先生吗?我这里有封信请你看看。这封信是我答应她明早的第一班船就送过洛桑去的。”
阿显顿瞥了这人一眼,也没有问他与居利亚·拉匝勒之间都谈了些什么。他拿过信来,借着费利克斯的手电读了一下。信是用不通顺的德文写的。
“绝不能来。不用管我的那些信件。危险。我爱你。亲亲。不要来。”
他把信装在了衣袋里,酬谢了船夫五十法郎,然后就回去睡下。但第二天当他去见居利亚·拉匝勒时,他发现房门紧闭。他敲了一阵,但没回音。他对她喊道:
“拉匝勒夫人,你必须把门打开。我有话要跟你讲。”
“我还没起来。我病了。不能见人。”
“对不起,可你必须开开门。如果病了,我去叫医生。”
“不用,走吧。我谁也不见。”
“如果你不开门我就唤锁匠来把门弄开。”
一阵沉默。接着他听到了钥匙的转动声。他进屋了。她还穿着睡衣,鬓发鬅鬙。显然她刚刚下床。
“我已经是精疲力竭。我再也无能为力了。你只要看上一眼就会知道我生病了。我在床上折腾了一夜。”
“我不会占你太长时间的。怎么样,请个大夫看看?”
“大夫对我又能有什么用处?”
他从口袋里掏出她给船夫的那封信来,然后递给了她。
“请解释一下这是何意?”
她见了后几乎闭过气去,一张黄脸登时变得铁青。
“你答应过我一不企图逃跑,二不背着我去写信。”
“你以为我会遵守我的话吗?”她喊叫道,话音里透着讥笑。
“你是不会的。不过实话跟你说吧,我们现在把你安排在一个这么舒适的旅馆里面没有让你在监狱里去受罪,倒也不完全是单为让你过得快活。我觉得应当向你说明的一点是,虽说你在这里出出进进可以享受到一定的自由,但如果妄图离开梭南一步,那是梦想,就跟你的一条腿被锁在监狱的小囚室里还想逃掉一样都是梦想。白费功夫去写那些根本就寄不出去的信,实在是愚蠢透了。”
“Cochon”。
她把这难听的脏字抛向了他,使足了浑身的力气。
“可你还是得坐下来去写一封能够寄出去的信。”
“绝不。我是再不写了。连一个字也不再写。”
“可你来这里时是讲好了的,你得干一些事。”
“我再不干什么了。我已经全干完了。”
“你最好再考虑考虑。”
“考虑!我早考虑过了。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可我不在乎。”
“那也好。我现在给你五分钟的时间来改变一下你的主意。”
阿显顿掏出表来,盯着看那时间。他坐在了被褥凌乱的床边。
“这地方让我烦透了,这个旅馆。你为什么不把我关到监狱里去,为什么,为什么?不管我走到哪儿,后面都会跟着一批特务。你逼着我干的那些事太丢人了。太丢人了!我犯了什么罪了?你回答我,我干了什么坏事了?我不是一个女人吗?你逼我干的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她尖着嗓子喊开了。喊了又喊,喊了个没完。很快五分钟到了。阿显顿二话没说。他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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