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宋(校对)第25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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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出乎意料,两个心腹臂膀,一个觉得有些不妥,一个干脆直接反对。
  “都元帅,国主中风,扶谙班勃极烈继位是妥当的,四太子这些话也算有道理,但这种事情还是要有国主同意才行……国主同意了,那便是保扶江山,国主不同意,直接做,那叫擅行废立,反而不妥。”完颜希尹蹙眉以对。
  “国主那个样子,如何能同意?”银术可嗤之以鼻。
  “不妥又如何?”粘罕制止了银术可,捻须相对。
  “将来新国主长大了,还是要跟都元帅闹起来的。”希尹完全无奈。
  “哪里能管这么远?”粘罕终于叹气。“银术可呢,你又怎么想?”
  早就不耐的银术可脱口而出:“四太子没安好心……”
  “怎么说?”粘罕精神一振。
  “合剌到底是太祖嫡孙,是兀术他们侄子。”银术可摇头以对。“若是合剌继了位,三位年纪大些的太子不提,便是太祖其他儿子,还有东路军各处猛安、谋克,就都会围着新国主抱成团,再无嫌隙。到时候,莫说都元帅想抬举四太子压住其余的法子要失效,怕只怕不等合剌长大,就要反过来让都元帅也中了风……那时候,我们这些人也只能过来伺候都元帅汤药了。”
  “胡扯八道!”粘罕当即呵斥,但却又认真思索起来。“所以,你的意思是,就这么下去最好?”
  “最好国主能在床上躺个十年八载!”银术可不顾旁边希尹的怒目,毫无遮掩自家心意。“然后合剌也再病死,直接将设也马(粘罕长子)立为谙班勃极烈最好。”
  “越来越胡说八道……”粘罕当即再斥,却又无奈摇头。“现在的关键是,不管如何,老四那些人都要将合剌给架起来,昨日过来一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老四是个有本事的。”
  完颜希尹与银术可都不言语……很显然,他们也都觉得完颜兀术越来越成熟了。
  “兀术昨日跟我说了此事,今日一早便直接请了他几个哥哥弟弟过府聚会去了,怕就是要私下商量这件事情,让几个兄弟再合拢起来。”粘罕又稍微解释了一下目前情形。“依我说,若是真让他们兄弟把这件事情闹起来,上下都有了意,咱们这里就麻烦了。”
  完颜希尹与银术可还是不言语,半晌,也只是希尹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委实想不到办法,只能再等等,看兀术他们是什么法子,再做应对了。”
  粘罕彻底无奈,只能放二人回去,然后愈发疑虑起来。
  但二人刚刚出都元帅府没多久,那兀术的招数便直接到了,而粘罕也匆匆遣人将两个心腹唤了回来。
  “先去见谙班勃极烈?”希尹眉头紧锁。
  “对,兀术的意思是,让我亲眼去见见谙班勃极烈,考教一下本事、人品……”粘罕也眉头紧锁。“这也逼得太紧了。”
  “但也不好不见吧?”希尹连连摇头。“若是连见都不见,那算什么?上下怎么想?”
  “不错,这老四着实厉害,一步步撵着我往里走。”粘罕有些没好气道。“总得见一见的。”
  “若是非要是见的话……”银术可忽然插嘴。“是让合剌来这里,还是让都元帅去见合剌?我的意思是,毕竟刚刚关了蒲鲁虎他们,还是要小心些,万万不能亲身去合剌那边!也不能去四太子或者谁府上见!”
  “可让谙班勃极烈来见都元帅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希尹也有些没好气道。“我若是兀术,只是不同意,闹起来,看看谁非议多些?”
  粘罕终于摊手,便要做决断。
  但就在这时,银术可忽然提出了一个建议:“去尚书台如何?国主行宫是最尴尬的,万万去不得了,燕京便只有那个地方像个样子。”
  希尹双目直接一亮:“不错!”
  粘罕也是恍然颔首。
  而很快,银术可便再度蹙眉:“可见了合剌,又该用什么言语才能打发掉他?”
  希尹再度大怒。
  粘罕却是捻须失笑:“你这厮想甚呢?且不说废立的事情,我也有心好好看看合剌到底如何……那毕竟是谙班勃极烈,下任国主。”
  银术可这才住嘴,而希尹则是欲言又止。
  就这样,粘罕也直接遣人回信给兀术那边,约定了明日众勃极烈与诸元帅尚书台一起见一见尚未成年的谙班勃极烈完颜合剌,一起做个说法。
  探知兀术那边众人也都散去,当日无言,粘罕甚至有闲心在家写了一篇日记……这是从宋人那边学来的法子,据有些汉人幕僚说,赵宋那个官家便喜欢写日记。当然了,此日记非彼日记,粘罕还没下作到在日记里讲述个人心路历程的地步,而且他认字晚,也没这个文化水平。
  实际上,这位都元帅只是在这页纸上写了区区一行字而已——希尹近来不大好,跟兀术走的近。
  随即,复又撕了而已。
第二十七章
风声
  三月廿六日,燕京风声依旧。
  粘罕一大早领着百八十个札甲武士出门,缓缓朝辽国遗留的燕京尚书台方向而去,而其人行进之间,却又有无数金国贵人各带侍从甲骑陆续汇集。
  须知道,堂堂都元帅完颜粘罕当了几十年大金顶尖人物,一直是军政一把抓,到底不是蠢货。他心中很清楚,真要在最高层搞民主,自家才三四个人,万一对面三兄弟拉拢了挞懒还有谁,虽说根底上不会出事,但真丢了场面然后再用强,不免显得掉份子。
  故此,他早早通知了许多旧部、故友,都是世袭的猛安、谋克,乃是要这些人去围住尚书台,一则毕竟风声不好,是为安全起见;二则是为了对兀术那些人施加压力;三则,真要是当场闹个不好,直接将尚书台大堂大门打开,出去与这些人讲,到时候便是太祖在世也要捏着鼻子忍下来的。
  当然了,真要是太祖完颜阿骨打还在世,哪里有眼下这些乱七八糟之事?
  就这样,粘罕不急不缓,从容进发,出门时不过是那百八十札甲骑士,将要至尚书台前路口的时候,却已经汇集一个小千把人的队伍,声势端是赫赫。
  而也就是此处,完颜粘罕远远见到完颜银术可自尚书台方向迎来,自是下马相对,唯独眼见对方张着嘴一路过来,却始终不发一声,倒是显得古怪,于是一边向前一边便要张口喝问。
  不过,就在这时,随着粘罕行至街口跟前,侧面一阵风从路口卷来,虽称不上飞沙走石,却也足够让人失声遮蔽……粘罕这才醒悟为何银术可半晌不说话。
  “燕京什么都好,就是这个春日风刮的厉害。”好不容易等到这阵风过去,粘罕方才回身对跟来的猛安、谋克们失笑。“我跟兀术他们说说,咱们都进去躲躲风。”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刚刚张口半日却只是失语的银术可闻言心中一叹,反而有些释然起来。不仅如此,另一厢,那些随行猛安、谋克中多有知机的,却也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很快,便有人直接开口:
  “只是风大些,燕京到底比会宁府要强,人口也多,还有现成的宫殿、尚书台,依着俺说,都元帅不如跟勃极烈们商议一下,迁都过来吧?也方便管着河北。”
  此言一出,下方乱糟糟一片,多有附和,便是粘罕也一时心动。
  话说,金国首都固然是会宁府(今哈尔滨左近),但那个地方是金国建国时的思路导致的,彼时连灭辽都没想过,如今看来,自然显得太北了,根本无法对南方领土,尤其是河北地区形成有效控制。
  但是为何之前一直没有迁都的意思呢?
  说起来不过是两个原因。
  一个是金国老早学着辽国政治传统,按照季节不停迁移中枢……夏天去会宁府,冬天来燕京,中间看时间和天气可能还会在辽阳那边停留一下,便是粘罕自己,之前为了控制河北、河东,也经常在河中府、太原府、西京(大同)、真定府、大名府这些重镇之间乱窜……首都的意义并不绝对。
  另一个,却是跟金国内部势力分布有关系。
  众所周知,金太祖阿骨打去世,然后金军成功制造靖康之变,从此相当一段时间内,金国内部都是三大势力鼎足而立,而这种分立几乎影响到了方方面面,政治中心这个东西也是如此。
  如东路军盘踞河北中南部,真定府和大名府便自然而然形成了新的军政重镇;西路军盘踞河东与原幽燕十六州,河中府、太原府、以及西京(大同)也都形成了特殊的政治氛围;至于吴乞买等旧权贵的中枢势力却多在燕山以北,自然要努力保证会宁府、辽阳府的特殊地位。
  至于燕京这里,本来算是一个三家势力交汇点,一个相对中立的地方,但随着之前粘罕实力大涨,银术可就任燕京留守,这里便隐隐成了粘罕占优了……换言之,这些人还以为粘罕要通过迁都燕京来进一步强化自己权威呢。
  而且你还别说,这件事情是真的很合时宜的,以至于粘罕也认真思索了起来。
  银术可也巴不得就此沉默。
  不过,想了一会,粘罕到底是摆手相对:“今日是来见谙班勃极烈的,这件事情押后再说……且随我进去。”
  众人轰然一片,札甲武士倒是留在尚书台对面街上了,可光是随行的猛安、谋克便不下五六十人,直接跟着粘罕与银术可涌入尚书台。
  入得尚书台大院,只见所谓大太子领忽鲁勃极烈完颜斡本,三太子领左副元帅完颜讹里朵,四太子领右副元帅完颜兀术……这是阿骨打三个现存的成年儿子……然后还有元帅左监军完颜挞懒,昊勃极烈完颜蒲家奴,还有前元帅右都监、现阿买勃极烈完颜希尹,再加上身侧的燕京留守完颜银术可……如此便是眼下在燕京的真正顶级贵人了。
  其中,完颜希尹、完颜银术可都是粘罕一系不说;对面三兄弟也不用多言;挞懒原本是国主心腹,如今却摇摇欲坠,只剩个面皮了,而完颜蒲家奴作为阿骨打与吴乞买另一个堂弟,却素来与粘罕私交极好……换言之,其实真要搞高层民主,粘罕其实也不怕的。
  回到眼前,见到粘罕引这么大一帮人进来,三位太子和挞懒、希尹俱皆变色,挞懒更是一时面孔发白,几乎与重病一场的兀术脸色无二,唯独完颜蒲家奴遥遥颔首带笑……两边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粘罕走近到台阶下,见此形状,心中冷笑,便一边上台阶,一边对挞懒出言调笑:“左监军为何脸色发白?”
  挞懒远远立在尚书台台阶上,闻言语塞难安,甚至有些两股战战之意。
  粘罕见对方无言,心下不屑,却是加快几步,直奔挞懒跟前,准备喝问一番。
  “都元帅!”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此时,之前正与希尹交谈的四太子完颜兀术忽然自后方上前窜出数步,挡在了挞懒身前,然后居高临下,对着下方已经走到跟前的粘罕厉声相对。“今日是来见谙班勃极烈的!他才十三岁!你来见这么一个人,带这么多兵马是什么意思?!是怕我们害了你,还是怕谙班勃极烈害了你?!”
  粘罕愕然立在台阶下方,风声之中,其人身后诸多猛安、谋克也都色变,继而惶恐难安起来。
  “兀术,你胡扯什么?”粘罕反应过来,旋即干笑,继而凛然。“这种话是能说出来的吗?”
  “俺说一万句,可有半点作为?倒是都元帅从来不说话,却做得利索!”兀术面色发白,却立在尚书台门前丝毫不动。“国主中风在行宫,蒲鲁虎(吴乞买长子)他们在那里伺候汤药,整个燕京就只有这一处地方算是公地了,也还是你选的,结果你还要带兵围住、引军官进来,进来后还要调笑右监军(挞懒),问他为何面色发白,你说他为何发白?还不是怕被你一刀宰了。粘罕,俺今日当面问你,你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
  周围凛然无声,上下皆不敢插嘴,而粘罕是何等脾气,如何能忍,也是即刻双目圆睁,大怒起来:“兀术!你也配问我吗?!”
  “俺是太祖亲骨肉,如何不配问?!”完颜兀术继续凛然相对。“俺来问你,你今日确实要带兵进来吗?”
  “不行吗?!”粘罕气急败坏,直接捏着手中马鞭在兀术鼻尖前甩了一个鞭花。“我自是都元帅领国论勃极烈!”
  “粘罕,你若是这般言语,俺也只有一句话与你……你以为大金国只有你一个人有兵吗?!”兀术丝毫不惧,居然迎着对方鞭势,抬手喝问。
  粘罕一时失语,而周围人等,无论是台阶上的贵人、粘罕身侧的银术可,外加跟来的猛安谋克、周围的燕京留守所属尚书台执勤士卒,早已经看这二人看的呆了。
  而此时兀术一时拿住气势,复又抬手越过粘罕肩膀,先指着粘罕身侧银术可微微一点,点的银术可身形隔空一晃,复又再度抬手,越过银术可,指向了下方诸多惶恐不安的猛安、谋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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